“店家, 你们这的菜是给人吃的吗, 这么大的苍蝇, 存心倒你爷爷的胃口?”
悦来酒楼里,一个身材魁梧, 面目凶恶的胖客人正在大厅里闹事,一下子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哎哟, 这位客人,您这是哪里不满意?消消气, 消消气。”满面堆笑的小二殷勤地上前, 替他扇风熄火。
“让你们店家自己来瞧瞧!”胖客人见小二如此配合的模样, 气焰更是嚣张,从满桌吃了大半的色香俱全的菜肴里挑出来一盘,往小二面前一推。
只见他的那盘吃了一半的酱牛肉里,躺着一只肥硕的绿头死苍蝇, 在肉片之间格外显眼。
“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这么大只的恶心玩意儿, 这是想给你爷爷加餐?”
“大爷,您消消气,为了这么点小事气坏了金贵的身子也不好, 这个事情, 咱们肯定也不是存心的,小的马上让厨房给您换一盘。”
“什么?换一盘就想打发你爷爷了?”胖客人肥厚的手掌把木桌一拍,震得地板都震动了一瞬,“真当打发叫花子?”
“现在爷爷的胃口都被你们倒干净了,别说一盘, 就是十盘,爷爷也不认!”
小二堆笑的眼睛里似乎闪烁了一瞬。
“那,这位大爷,您觉得如何,才能补偿您呢?”
“……”
与此同时,酒楼的柜台前,一对衣着低调的灰衣客人正在跟掌柜办理入住,似乎并没有被客栈里的闹剧所影响。
“二位是夫妻对吧,可是要一间上房?”花白胡子的掌柜笑眯眯地打量着二人。
“是的。”其中的女子笑答。
二人均是普通长相,女子温善,男子憨厚,落在路人里压根不会让人察觉,但体态却都风流尔雅,不得不让人多看几眼。
“看您二位的模样,是第一次来岷州?”掌柜一边记录账本,一边闲聊。
“嗯,我二人是东州的市井人,这些日子,生意实在是不好做,所以想来岷州看看有没有什么机遇。”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掌柜安慰了几句,目光落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身上。
“这位相公……”
或许是明白掌柜的疑惑,女子拍了拍身边男子的背脊。
“我这丈夫,前些日子嗓子不小心被开水烫着了,一直都不见好,发不出声音来。”
“这样,那是得好好调养了,这可不是小事情,我跟岷城里的药馆熟悉,如果有需要,可以给您二位介绍点靠谱的大夫。”
“多谢掌柜。”女子笑吟吟地道谢。
这时候,大厅那边传来的骚乱声,倒是越来越大了。
“你,你这毛头小子居然敢打我?让你们掌柜的出来!爷爷要投诉!”不知什么时候,胖客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右眼上也青了好大一块儿。
“吃白食吃到咱们悦来酒楼,小爷可真是头一回碰上。”方才还瑟缩赔笑的小二,此时正一脚踩在胖客人身上,似笑似怒。
掌柜叹了口气。
“对不住,让二位见笑了。”他放下笔,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可否麻烦二位等上片刻?”
男子微微一皱眉,显然不是太愿意。
女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对着掌柜摆了摆手。
“自然不介意,您请便。”
掌柜对他们浅浅鞠了个躬,往喧闹的中心走去。
“小于,怎么回事。”掌柜沉声斥责,“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扰了咱们客人用餐的性质,你怎么就是学不会?”
“掌柜,是这厮想吃白食在先!”那名叫小于的小二反驳着,但在掌柜面前,方才的怒气倒是荡然无存,微微躬下身子。
“店家,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那胖客人被小二踩在脚下动弹不得,见掌柜的来训斥,抓住机会,狠狠地告状,“饭菜里有苍蝇不赔偿就算了,一言不合就打人?”
掌柜的目光,慢慢地从小二身上,转移到了胖客人的身上。
明明是那样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不知为何,胖客人心底却没由来的一阵恶寒。
“听闻,这位客人的菜肴里,进了苍蝇是吧?”
“没错,证据还摆在那里呢!”胖客人被掌柜盯着,底气忽然有些不足起来。
“您说的,可是这一盘?”掌柜慢慢儿地把那盘酱牛肉,端在了胖客人面前。
“是,就是这盘!”
“的确是好大一只苍蝇。”掌柜的语速偏慢,若是急性子,大约听起来会有些躁得慌,“也难为您,揣着它在身上这么久。”
“若是老朽这样爱干净的人,可真是忍不了。”
“你,你说什么?”胖客人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老匹夫,你不要血口喷人!”
“呵呵。”闻言,掌柜脸上温和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右手轻轻地在酱牛肉上挥了挥。
接着,一段连续的影像出现在了酱牛肉的上方。
在那副影像中,那个胖客人,先是吃下了一片牛肉,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确认身边没有人看过来之后,从袖口里悄悄扔了一只绿油油的东西进碗里。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随时消失的,还有胖客人脸上的血色。
“你,你们这是在歪曲事实!爷爷要报官!爷爷要报官!”胖客人抖得像个筛子,连滚带爬,不住地想要往后退。
掌柜又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脸上笑吟吟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漠起来。
“小于,记好了,下次,这样的客人,不要再浪费时间。”掌柜一边说着,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根筷子。
“直接处理便是。”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便响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那胖客人的右耳,被生生切了下来,鲜血淋漓。
“扔出去。”掌柜将那沾了血的筷子轻飘飘地扔在胖客人肚子上,指挥着一旁的小二,“不要扰了其他客人的兴致。”
“得嘞!”小二开心地领命,虽然身形瘦小,但力气却十分大,将胖客人跟他被削下来的耳朵像提垃圾一样轻松地提到了门口,丝毫不顾胖客人的惨叫,直接把他扔到了大街上。
“不好意思,扰了大家用餐的兴致。”掌柜的语气里带着歉意,朗声对大厅里还在用餐的客人说道,“今日这一顿,就由老朽请了。”
大厅中其他的那些客人倒像是常来的模样,似乎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完全不为所动,豪爽地笑着跟掌柜打趣了一会儿,继续各顾各地谈笑了起来。
解决了大厅内短暂的骚动之后,掌柜回到了柜台,用丝巾擦了擦手,执起了笔。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掌柜依旧是满脸的笑容,若不是亲眼瞧见,完全不会有人把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跟方才那个干脆地削去耳朵的人联系在一起。
“无事,处理事情要紧。”女子温声回答。
“咱们岷州不比其他地方,有时候,是会需要一点手段。”掌柜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老朽这么一把年纪,不定明天就入土了,实在是不愿意见血腥,又没有办法,让二位受惊了吧。”
“没有的事,我们都能理解。”女子摇了摇头,“若没有这点眼力见,也不敢来岷州做生意了。”
“也是,哈哈哈,看二位这气度,倒像是做大买卖的。”掌柜呵呵一笑。
“不过是一些小本的香粉生意罢了,入不得流的。”女子谦虚地回答。
老掌柜又跟她闲聊了几句,记录好了信息,让其他空闲的小二带他们上楼去了。
跟小二道了谢,关上房门之后,女子长舒了一口气。
她一回头,男子果然已经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赫然是江旻。
“师尊,你今天倒是表现挺好的。”叶含真笑了笑。
“你难道不觉得闷么?”江旻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桌子上自己的那张面具,额上都渗出了薄薄的汗水。
“闷?我觉得还好呀?”叶含真摸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将它取了下来。
江旻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
他将叶含真的跟自己的稍微对比了一下。
“这该死的。”非常难得的,江旻居然低低骂了一声。
他的这一张,至少比叶含真的要厚上个□□成。
寇临这小心眼,公报私仇的操作可真是用得太顺手了。
“咳咳,说不定,寇神医他有自己的思考。”叶含真拿了自己的手绢,提江旻将额上的汗水慢慢拭干净。
不管怎么样,面具跟他们用来遮掩身份的香粉都是寇临提供的,还是得感谢他。
环视了一下房间内的样式,不愧是岷州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的确是古朴大气。
一想到二人得共用一间,叶含真就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原本他们最初是准备用兄妹的身份出来的,但因为江旻总是语出惊人,甚至出现了逮着路人就问认不认识静徽这个人的惊天操作,差点没给叶含真的心脏都给吓出来。
所以她再三劝说,终于说服了他,在外面的时候,统统由她来交谈,不许江旻跟其他人搭话。
为了避免在她看不到的时候,江旻又做什么奇怪的骚操作,叶含真只得把他拴在身边。
原本就是在嵇无恕势力下的地盘,低调行事也是为了少惹麻烦,也就只有江旻这个直肠子,上赶着把自己的身份往外捅。
哎,这种带熊孩子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岷州这个地界,可委实是奇特。
哪怕是这样一个酒楼掌柜,居然都有不逊一般修真人士的灵力,在其他的州县,基本上是见不到这样的场景的。
不过,岷州原本魔修跟鬼修就众多,嵇无恕将这里设为了据点之后,情况更是严重,如果没点本事,想要长久地在这样的地界经营下去,的确得需要一点手段。
“藏龙卧虎啊……”叶含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对了,师尊,寇神医说的那个百息生的地址,现在可以拿出来看看了。”
见叶含真给自己擦汗的手挪开了,江旻有些恋恋不舍,顿了一会儿,才将出发前寇临给的小锦囊打开,只见里面非常简单地写了几个飘逸的毛笔字。
——玉祁坊四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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