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任何物体, 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有双手的触感能够传达到彼此的情绪。
也是这个原因, 二人皮肤接触的感觉尤为清晰。
连细微的战栗都一览无余。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的脚都有些站得酸了, 江旻也没有放开她，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就这样睡着了。
叶含真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伸手把江旻的手臂从自己背上拿下来, 摸索到他的手掌心。
——师尊，谢谢你来看我, 这样就好。
她写完之后, 江旻那边并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犹豫了一会儿，她准备继续写点什么。
自己的手掌骤然被摊开，江旻在其上慢慢地写了些什么。
拼出他写的内容之后，叶含真的脸蓦然红了。
——我可以, 亲你吗？
这家伙一定是脑子有问题吧？啊？
为什么能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状况下跟她说这种事情？
好在他现在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不然一定糗死了。
但是现在的境地下，她又不能用表情跟言语来表达，只得一下一下地在他手心里写清楚。
——当然不行。
过了一会儿, 江旻继续写了下去。
——我能, 摸一摸你的脸吗？
——想见你。
叶含真：……
明明看不见他的脸，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可怜。
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冷淡绝情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她就能说服自己, 跟他保持距离了。
但自从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一改往常的人设，每天黏人得像只小狗，倒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犹豫了一会儿，叶含真最终还是认输。
——只能，摸一下。
她刚写完，就感觉到手里的手掌抽了出去，然后抚摸上了她的脸。
细腻的掌心慢慢地在脸颊上游移，在漆黑的环境中带来一种奇特的触感。
有些对未知的恐惧，却也因为目不能视，让每一寸感觉都被放大。
那双带着凉意的手，慢慢地从额头往下，穿过她闭起的眼睑，途径小巧的鼻头，在细嫩的脸颊上停留良久，最后轻轻地往嘴唇的方向移动。
果不其然，被无情地抓住了手。
——得寸进尺。
虽然是这样，脸颊却依旧有些发烫，不过反正江旻也瞧不见，倒也没什么关系。
那一边，江旻也没再为难她。
叶含真忽然有些好奇，他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应该也挺有意思，不过，现在她也看不见。
这样想的话，倒是有些可惜。
见江旻还是没有走的意思，叶含真继续在他手心写着。
——还有什么事吗？
不知为什么，在写下这句话之后，江旻身上的水元素气息，似乎莫名的凝重了一瞬。
——嵇无恕的样貌，你见过吗。
嵇无恕的脸？叶含真皱了皱眉。
——未曾，有什么问题吗？
迟疑了一会儿，江旻才回答她。
——你觉得，他有可能，是静徽吗。
什么？！
在江旻这句话之后，叶含真心中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嵇无恕是静徽？
她脑海中浮现出在洞天玄境内，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为什么，这样说？
——我看见了他的脸。
——会不会是假扮的？
——不会，第一张脸，的确是人|皮|面|具，没有第二张脸了，我确认过。
江旻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手微微颤抖了一瞬，情绪似乎有些沉重。
毕竟，是他这么多年的师父，虽说他很少提起静徽，但静徽在他心中的分量，一定是亦师亦友，无可替代的存在。
想了想，叶含真安慰他。
——嵇无恕身上的元素，跟师祖完全不一样，一定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可是。
他的可是，没有下文。
其中有太多可能，但叶含真也知道，如果要解决嵇无恕，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们，真就是一个人呢。
该怎么面对他？
哪怕是江旻这样耿直的人，在面对这样问题的时候，也会有无法做出决断的一面。
关心则乱的问题，大概是人都无法避免吧。
叶含真叹了口气，在他手心里慢慢地写着。
——虽然我并不认为嵇无恕就是师祖，但，二人既然如此相似，让师尊你都无法确定，或许他跟师祖真的有什么关联吧，我觉得，可以从师祖的过往查起。
——师祖的生平，你了解多少？
江旻那边似乎迟疑了一会儿。
——不太知道。
叶含真：……
她这个问题，问得确实有些笼统，江旻的回答，听上去也非常笼统。
所以，她决定问得细一点。
——静徽是师祖的本名吗？
——不知道。
——家住哪里？亲戚关系如何？曾经去过什么地方？
——不知道。
——可曾婚配？
——应该……未曾。
叶含真：……
她收回刚刚说的静徽对他很重要的话。
这厮压根就一点也不了解静徽啊！这么多年师徒，连最基本的个人信息都不知道，也太不上心了吧！
或许是感受到了叶含真对他的吐槽，江旻不服气地在她手心写下。
——我又不要娶他，了解那么多做什么！知道他能教我什么就够了！
叶含真：……
听上去，倒的确是他的逻辑。
——师尊，我建议，您去师伯他们那里打听一下情况。
——虽然我对师祖并不了解，但直觉来说，他并不是嵇无恕那样的人。
——所以，先去确认一下，再下结论吧。
写完这一些之后，叶含真忽然想起在洞天玄境里看到的东西。
黑鳞蛇，暝藤，还有昆州虎。
前两样均产自岷州，昆州也与岷州接壤，而嵇无恕的巢穴，也在岷州。
——我觉得，如果没有线索的话，或许可以重点查一查岷州。
听了她的判断之后，江旻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好。
随后，便像是一阵风一般，他的气息蓦然消失在了洞穴之内。
她摸了摸自己被吻过的发丝，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家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真是有够随心所欲的。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来洞口处被遗忘了许久的饭菜。
去端回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已经凉了。
都怪江旻这个老东西。
回到了冰凉的洞穴深处，她将饭菜放在石桌上，吃了一口有些凉的红烧茄子。
虽然还是相同的地点，依旧是这样的漆黑无声。
但叶含真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
就像是一束明亮的阳光，缓缓地照射了进来。
皮肤上还残留着熟悉的温度。
猜想着他脸上的表情，叶含真的眸光微微闪了闪。
希望这一次，他能够顺利查出嵇无恕身份的真相吧。
叶含真以为江旻这一走，短时间内应该都有得忙了。
结果大概只过了一天左右，他就又回来了。
自从上次江旻来了过后，她终于难得的酝酿出了一丝困意，能够安稳一点睡着了，所以这一整天，几乎都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度过。
当她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人扛在肩上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做梦做糊涂了。
虽然她的起床气没有江旻那么严重，但毕竟在冥音洞里被幻觉折磨了几天，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现在被硬生生地打断，情绪不好自然十分正常。
所以她猛地用力挣扎，从扛着自己的人手中挣脱下来，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臂来了一个过肩摔。
或许是没有意识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那人还真的被硬生生地撂倒在了地上。
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到画面，但脚下明显的震动，能够让人感觉到，这一跤摔得还挺疼的。
这时候，叶含真的起床气才慢慢地消散过去。
她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水元素气息。
叶含真：……
在线等，急，她把师尊打了还没有办法出声解释怎么办？
咽了咽喉咙里道歉的话，她蹲下来，往江旻的方向摸去，准备扶他起来。
嗯？这是什么？有点硬硬的，是小腿吧，那得再往上摸一摸才能找到他的手在哪里……
她还没摸上几手，就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似乎抖了一抖，接着手腕就被攥住了。
愣了一瞬，整个人就被拉了下去，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灼热的气息扑在颈间的皮肤上，酥酥麻麻的。
虽然看不到彼此的脸，但她依旧还是感觉有些别扭。
正准备爬起身来，江旻倒是快她一步，坐起了身子，在她眼睛前蒙了一层纱布一样的物什。
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叶含真还是跟着他站了起来，想问问他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结果没想到，腰部又被揽住。
紧接着，就又被扛在了肩上。
叶含真：……
不过这一次，她不敢再给人来一个过肩摔了。
没一会儿，在穿过了一层厚重的瀑布帘之后，他们到达了洞口外。
一时间，绵长的蝉鸣声，咕噜的蛙叫声，还有林间窸窣的虫蚁声，一齐涌入耳内，让呆在无声环境五六天的叶含真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
眼前突如其来的光线也让她有些难受，但好在眼睛外有一层纱布，外面又是夜晚，光线并不太强烈，所以影响倒也不是太严重。
“师尊……”许久不用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哑意，“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事情吗？”
“嗯。”透过纱布，她只能隐约看见江旻的背脊，“你昨天说的事情，我去问过了。”
“……结果呢？”
“他们也都不清楚，只知道静徽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云游四海，很少在一个地方呆很长时间。”
“这样。”叶含真沉吟了一会儿，“那……师尊，你今天来扛我是做什么？”
“去岷州。”江旻的话语没有一丝犹豫。
叶含真：……
乱来也要有个限度吧！
“师尊，我禁足期一月，现在才第六天……”
“哦。”江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那又如何？”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是师尊你亲口下的命令，还是遵守比较好，就这样直接带走我，破坏了规矩，郦师姐会很难办的……”
“无碍。”江旻快步在空中行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就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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