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溪大厦出来的时候, 沈颖也刚从戚寻那离开,顺道过来接他, 把新办好的户口本交给他。
沈唯敲了敲车门,沈颖正在跟谁打电话,一度欲言又止, 看到她哥后立刻飞快了报了一家酒店名字, 随后挂了电话。
“你在跟谁打电话?”沈唯坐上车, 随手把空调温度调高, 翻开户口本仔细看着, 寥寥几行文字, 他却看了好几分钟。
“啊,一个朋友。”沈颖面不改色的撒谎说:“想来找我玩, 我拒绝了, 等忙完这一阵。”
沈唯哼笑一声, “你有什么忙的?”
“忙啊!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操心。”沈颖卖了个乖,随即正色问道:“哥,姚青怎么说?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深藏不露。”沈唯四个字评价。
“那……到底是站在咱们一边, 还是对立面?”
“不好说,或许两者皆有。”沈唯琢磨了会儿, “我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虽然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但我觉得真假掺半,不敢全信。”
沈颖附和道:“也是, 戚叔叔去年公布姑母遗嘱的时候,他都没有表过态,也没联系过你,这次还是你主动找上的他。”
“是,而且……”像是设计好了似的,等着他找上门。
沈唯轻轻摇了摇头,不欲再言,这段时日接受的信息量已经超负荷了,很多事情还没弄明白,又获知了更多的信息,结果是知道的越多,思维越混乱,真真假假,想不明白。
他长叹一声,略显疲惫的放倒副驾闭目养神起来。沈颖偏头看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沈唯在燕京待的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希尔顿酒店,除了沈颖时常过来之外,没有别人。
房间里铺着厚绒的地毯,随处可见的扔了很多资料,都是这段时间他查到的线索,茶几上还扔着两张身份证,一本崭新的户口本。
啊,对了,该把身份证寄给楼谦了,毕竟这证件他随时都有可能要用。沈唯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明天帮忙寄个快递。
他洗完澡,躺沙发上继续琢磨着该怎么把东山项目的事情摆平。直觉告诉他,沈晴留下的东西至关重要,他必须拿到手。
目前浩泰实业已经正式向法院提交了起诉书,联名的业主已经高达八百三十五户,关于要求海信集团赔偿事宜,基本是稳了。
沈唯倒是不在乎这点,如姚青所说,能花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即便数额巨大,也在海信的承受范围内,掀不起太大的波浪。
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要查海信的账了。
推下玻璃窗至严氏夫妻死亡的凶手,到底是谁?构陷楼谨舟的缘由到底是什么?他又为什么多次与沈晴见面,两人谈了什么?还有严路,他是从哪知道的这么清楚?
还有什么细节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再好好捋一遍。
沈唯正凝思着,门铃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了。都这么晚了,颖颖还来干什么?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去开门,卸下安全链,刚转动门把,突然被一股大力直接将门推开,沈唯被撞得一个趔趄,刚想呵斥她姑娘家斯文点行不行,在见到来人那一瞬,忽然僵住了。
楼谦面色冷厉的踩进门内,“砰”的一声,把门反锁了。他身上带着浓浓的寒气,一如他此时给人的感觉。
沈唯神色怔然的看着他,张了张口,声音干巴巴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楼谦冷声道:“你做了些什么,还企图瞒我多久?我不来找你,你就以为我不知道是吗?”
又被他知道了,沈唯心里有几分烦闷,他想起颖颖之前欲盖弥彰的那通电话,虽然知道是为他好,但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沈唯破罐子破摔道:“哦,我做了什么。”
“你还不承认!”分明都已经暴露无遗了,他却还是死不悔改,楼谦拳头捏的作响,裹着寒气上前拽住沈唯的浴袍领子,“非要我一样一样说与你听才肯承认吗!”
沈唯抬眼,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无畏的眼眸,“承不承认又能怎么样,我都已经做了。”他带着点不屑掩藏的自鸣得意,“你现在才知道,迟了。”
“你怎么这么自私,那是一条命啊!”楼谦已经忍到了极限,似乎只要沈唯再说出什么混账话,他就要控制不住动手了。
“我以为你要跟我吵户口的事情呢,试管婴儿还没成功,那只是一个……”
“那是一条命!是一个孩子!”楼谦暴怒的吼道:“你不能理解生命,为什么要创造他,我没有迎接他的准备,你更是完全出于一时喜好,谁来养他?怎么教他?这些你统统没有考虑过!”
眼前人的脖子就在他手里,那么软那么脆弱,似乎只要再用点力,就可以折断。楼谦真是与他完全无法交流沟通,恨不得狠心把这个罪魁祸首直接掐死,死在他怀里,也好过出去祸害更多的人。
沈唯没有反抗,只是字句艰难的说:“难受……”
几滴温热的液体突然滴落在他脸颊,沈唯怔了下,呆呆的看着楼谦,他明明是占尽优势的那一方,却眼眶通红,无声的痛苦着。
“你。”楼谦松了手,沈唯有些慌乱的抬手想抹去他眼睫上的冰晶,被楼谦躲开了,“你……你哭什么呢,你不想要孩子,我停下就是了。”
不,不是这样,还有很多更深层次的原因,他无法遏制、也难以言说。
“爱你太累了,沈唯。”楼谦单手罩在眼睛上,过了片刻,平复后才说:“你能不能放过我。”
沈唯那颗无动于衷的心,迟缓的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痛,这样的楼谦是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撕碎这个名为“沈唯”的囚笼。
“你知道么,我刚刚是真的想让你就这样死去。”楼谦透黑的眼眸里是潮涌般的挣扎痛苦,缓缓道:“但我一想往后几十年你都不存在了,看不到你了,我就心痛的无法呼吸,恨不得随你一起。”
他就这样看着沈唯,似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沈唯的头发,“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才能放弃你。”
“别,不要,不要放弃我!”极端暴怒下的心平气和,令沈唯感到无比陌生且惶恐,他眼神有些飘忽的抓住楼谦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把这一切都结束。”他语无伦次的保证,“我现在查到了很多事,也有很多事还没弄明白,这盘棋很大,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布局了,你再等等我,给我点时间,我说到做到,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已经无可救药了,沈唯。”楼谦神色悲悯,为沈唯,也为自己,说出口的话似乎给沈唯宣判了死-刑,“我从来没有看透过你,也不曾了解过你,我不知道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你哪都好,但你不正常。”
沈唯陡然僵住,怔怔的看着他,记忆中的楼谦怎么会是这样的?
“你、你在说什么……”
“阴险、卑鄙、狡诈、自私、妄自菲薄、不知悔改、轻视生命、你的所作所为突破了我的认知底线——你让我感到可怕,我看不到未来。”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沈唯的眼尾,那里有颗曾神采飞扬的痣,如今被无声的泪水浸湿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沈唯徒劳的抓着他的手,但被楼谦推开了,他似是感觉不到脖子上的疼痛,眼里只有楼谦,放弃了他的楼谦。
“你比我聪明,你什么都懂。”楼谦站起身,似最后一次给予关心,“别太依赖精神药物,系统的接受治疗才是根本。”
最好现在就走,立刻出国,还来得及。
否则——
“下次,法庭见。”
——
浩泰实业有备而来,矛头直指天权与海信相互勾结,破坏市场规则,恶性竞争收购。
以前天权把它推到风口浪尖,现在以牙还牙,它引到舆论媒体,深挖天权的产业黑幕,将天权的斑斑劣迹公告于众。
至于真假,媒体可不管事实,只要够精彩够轰动就行。
海信被查,天权立于危墙下,局面看似呈现一边倒的态势,股东会议进行了几轮,一部分人主张由海信承担所有罪责,另一部分人则认为他们愚蠢至极,海信随时可能反咬他们一口,逼的太狠岂不是适得其反?
唯独段信龙好整以暇,从容不迫,这份定力就连陶呈都自愧不如。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依旧没能讨论出一致应对策略,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会议,私下里有些股东就开始坐不住了,小声抱怨着。
“段总到底在想什么?事情都闹得沸沸扬扬了,他还坐得住。”“我看是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魄力也一并跟着消退了,不思进取安于现状。”“嘘,你小点声,现在公司上上下下分的派系多了,因为沈总遗嘱的事情,段总跟他儿子在打擂台,小沈总又镇不住场,以后还不定这份基业给谁呢。”
陶呈耳听八方,不用他亲自去打探,身边的耳目就实时将公司流言传入他的耳朵。
不错,正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刚走出大楼,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身边的助理一溜烟小跑过去,不一会儿便回来道:“陶总,是小公子在闹事。段总不让他踏进公司。”
陶呈掂了掂圆滚滚的肚子,“段信龙不待见他,我待见啊!走,去劝劝。”
——
沈颖原以为她哥与楼谦之间只是冷战,有一方服个软就好了。指望她哥服软是不可能的,于是她给楼谦打了电话,探了下口风,楼谦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丝毫不耐。
她顺理成章的放宽了心,把地址告诉了楼谦。
可她现在后悔了,悔不当初,那俩人都表现的恰到好处的自然,她脑子锈透了才会以为两人之间真的只是冷战!当知道起诉书上也有楼家的签名时,当知道楼谨舟就是楼谦的父亲时,她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
难怪她哥会做出那么疯的举动,她现在有点能够理解了,她哥是那种就算两败俱伤也要把人牢牢抓紧的控制狂。她一方面希望楼谦能够跟她哥和好,这种要求无疑是自私的,另一方面又希望两人到此为止,纠缠越深,痛的越狠。
后来忍不住劝了一次,让她哥别再执迷不悔了,好聚好散,那一瞬间她哥看她的眼神,简直能吃人,自那次后,她就再也不敢劝说她哥放下了。可看着她哥一天天憔悴下去,她难受的慌,即便自私,她也顾不了了。
属于她哥的那副良药,只有楼谦。
于是她三天两头的给楼谦打电话,可以说是骚-扰了,被挂断她就继续打,被拉黑就换手机打,这副纠缠不休的架势,颇有点沈唯以前因为苏蕴笑一事认错时的影子。
在坚持了半个月后,楼谦终于被她纠缠的不耐烦了,刚一接通,未等说话,沈颖就倒豆子似的抢占先机道:“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也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抱歉,他是我哥,我不能不管。你上次来跟他说了什么?他现在完全像变了个人,有时候像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着,有时候又沉默寡言阴郁的令人望而生畏。”
楼谦换鞋的手顿了顿,平静道:“如果你只是为了告诉我他过得不好,我挂了。”
“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他?这是我哥的错吗?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才十一二岁,知道什么?上一辈的恩怨你却要迁怒在他身上,你不是待人一向宽和吗?为什么独独对我哥那么苛刻不能释怀呢!”沈颖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自私的很,但她还是要说:“就算我哥瞒你,那也是因为他太在乎你,你应该知道的,他那种人……很极端。”
楼谦声音冷了下来,“我没有迁怒他,只是该结束了。”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误,现在该回归正轨了。
“结束?哪有这么容易。”沈颖曲解他的意思,道:“别看现在浩泰似乎占尽优势,但这只是暂时的,你们手里证据不足,预谋杀人这项指控最重,但也是最难成立的,如果浩泰真的胜券在握,它就没必要煽动舆论,更不会拖这么久。它应该猝不及防的给天权致命一击。”
楼谦微微收紧了手指。
“我哥前几天把天权的股东给打了,为了见段信龙。”顿了顿,她说:“要想结束,必须彻底扳倒段信龙,全面铲除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否则天权的‘恶瘤’会死灰复燃,除了我跟我哥,换任何人坐上那位置,都不会彻底结束,楼律师也永难瞑目。”
电话里静了片刻,沈颖知道他听进去了,随即正色道:“你最好来看看我哥,他现在情况很糟糕,否则以后可能没机会了。他虽然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但他爱你。你想象不到,更难以理解,一个把你视为一切的精-神-病患者,他的爱有多极致。”
作者有话要说:尽量每章长一些~谢谢小天使的支持yoooooo确定不点个作收吗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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