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如今处于风口浪尖, 蹲守在公司门口的记者几乎堵塞了交通,天权不得不派保安队维持秩序。
段信龙的车刚一到, 记者们蜂拥而至,身强力壮的保安队也拦不住这些激动的记者,扛着那么重的摄影器材分毫不影响他们追击新闻的速度。
“段先生, 请问浩泰提起的诉讼都属实吗?”“天权公司是不是连同海信集团非法收购东山项目?”“您怎么解释楼谨舟及严家夫妇的死?”“据说您儿子是天权的遗嘱继承人, 也是海信集团的最大股东, 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景氏集团的董事长景深指控您谋杀其父景树云, 罪名是否成立?”
一个个犀利而尖锐的问题逼得人毫无招架之力, 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可能就气急败坏了, 段信龙却笑而不语、闭嘴不言,在保镖的护送下径直进入公司大楼, 对身后的是是非非熟若无睹。
助理小跑着接过段信龙的手提包, 突然惊呼道:“段总, 您的手流血了。”
段信龙不甚在意的看了眼,“没事,刚不知道被谁划了下。”
“肯定是故意的!你看这伤口,分明是锐器划伤的。”助理气急败坏道:“我去给保安说, 明天把人全部拦在百米外,要想靠近得搜身!”
段信龙从口袋里拿出一条丝帕, 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默认他可以这样做。
“沈唯呢?”
“小公子?”助理正色道:“刚得到消息,他带人把海信公司给封了,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今天庭审上有关洗钱一事, 是他买通了海信的内账会计拿到的资料。咱们通过海信也走过不少黑钱,只怕……”
段信龙截断他的话,“姚青知道吗?”
“姚总知道也没用,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助理吞吞吐吐的说:“而且,小公子带的人虽然穿着便衣,但感觉像是当兵的,应该是沈-常-委调的人。”
段信龙眉峰一皱,摘下眼镜,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笑了笑,“我这儿子,是真的想致他父亲万劫不复啊。”
——
海信公司里里外外被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
沈唯甩开手边的台账,抬眼问:“没找到?”
“没有。”是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长相英气,身板笔直,言简意赅,短短的发茬支棱着,举手投足间都看得出是名军-人。
“保险柜里呢?”
“都打开看过了,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储稳问道:“要走吗?”
“不,再等会儿。”沈唯闲适的躺进待客沙发,他派去姚青家里搜查的人还没有消息。这会儿打发时间问:“听颖颖说你是储-司-令的孙子,什么时候入伍的?”
储稳顺势倚着沙发靠背侧身坐下来,从上而下看着沈唯,道:“没有参军,我读的军校,去年毕业,刚提士官。”
沈唯饶有兴趣的问:“你怎么不靠家里的关系,混个高点又悠闲的职位?”
储稳一扬眉,“我可以靠我自己,为什么要靠家里的关系?”他随手点了一根烟,递给沈唯,“你不也放着好好地沈家公子的位子不坐,非得作天作地吗?”
“作天作地……”沈唯笑着接过烟,“这个评价不错,我挺喜欢。”
“喜欢就好,有时间把胡子刮一下吧,太邋遢了。”
“我乐意。”
储稳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等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姚青的情妇被带了过来,年纪轻轻的,是个极为漂亮的女人。
姚青年轻的时候热爱做公益,通过乐天慈善资助了不少贫困生,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之一,那时候可能还在上小学,长大后发奋考到了燕京,一直被资助到大学毕业。
大概是因为长得漂亮,人又聪慧乖巧,慢慢的就与姚青在一起了,生了对六七岁的儿女,一直住在姚青为她购置的郊区别墅里,像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平时活动范围也仅限于郊区,除了无名无分,姚青很宠爱她,有求必应的地步。
查到这个女人的踪迹,着实废了沈唯一点功夫,他之前的本意是查姚青的妻子的,没想到有了意外之喜。
女人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哭的梨花带雨,姚青又不在身边,她没有主心骨,吓得身子都软了。
沈唯招了招手,“过来。”
女人被推得一个踉跄,跪在沈唯身边,忍不住又开始啜泣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偶尔来小住几日,平时都是他的下属给我送东西……”
沈唯伸手抬起她的脸,修长的食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这举动吓得那女人身子轻颤,更加提心吊胆了。
“我没说你撒谎,你怕什么呢?”沈唯漫不经心道:“姚青那有我要的一样东西,你去帮我取来,两个孩子是在品格幼儿园吧?我就先接走了。”
闻言,女人身体剧颤,哀求的拽住沈唯的衣服,哭求道:“孩子是无辜的,你别伤害他们,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东西是什么,姚青他防备心很重,从不与我说任何公事,求你看在沈老爷子的面上,放过我跟我孩子吧。”
沈唯目光幽幽的打量她,“你还知道沈老爷子?那也不是一无所知么。”
“我……沈老爷子大名如雷贯耳,众所周知,姚青以前是沈老爷子的亲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别说这些没用的,姚青能留你在身边这么多年,你还给他生了一对儿女,自有你的本事。”沈唯示意把人拉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下次开庭之前,我要拿到我要的东西。”
女人泣不成声的被架了出去,“我孩子、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们。”
“看你怎么做了。”
他本想用温和一点的手段拿到沈晴的遗物,至少再跟姚青演一段时间的虚情假意,但现在时不待我,他拖不起了。不论姚青是忠是奸,打着什么主意,现在他拖着不把东西给沈唯,那就是站在沈唯的对立面。
起身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沈唯及时伸手想扶一把沙发,还没触到,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拖住了后背,储稳叼着烟说:“半个月前在沈叔叔那里见你,你尚且是个正常体重偏瘦,现在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抡地上。”
“那是你蛮力大。”沈唯坐着歇了会儿,等眩晕感好些了才再度起身,“找审计公司过来,把海信从成立之初到现在的资金流向全部核查一遍,肯定有我疏落的地方。至于姚青,想办法把他拖住,暂时别让他回来。”
品格幼儿园门口,沈唯靠在车旁,看着小朋友们兴高采烈的扑到父母怀里,神色不明。
他以前基本都是司机或者管家来接,没这么亲近,偶尔父母来接一次,他比这些孩子要高兴百倍。
两个小孩打打闹闹的从幼儿园出来,沈唯指给储稳看,“有什么发现?”
储稳仔细观察了片刻,直到两个小朋友被他们安排的熟人接上车,才甘拜下风的说:“别卖关子,快说。”
“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买通姚青的内账会计的?那可是他几十年的老伙计,同一个部队出来的。”
“所以?”
沈唯眯着眼睛露齿一笑,“你没觉得,那个男孩长得不太像姚青吗?尤其是鼻子……”
——
今天庭审的结果果然不尽如人意。
当庭审期间浩泰指控海信与天权洗钱一事时,姚青就知道自己被出卖了。
他交给法院查的那些账目,都是经过梳理的,真假掺半,走账虽然违法,但与洗-钱的性质完全不同。浩泰绝不可能查到这么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自己内部出了“内鬼”。
再看天权那边,原本是静观其变,后来也有些脸色晦暗了。
回去的路上,许素念叨着:“怎么会这样?”
浩泰在拖延业主们补偿款的事情,命案也只是寥寥带过,全程拿捏着海信与天权暗地勾结,恶性竞争,违法洗-钱等等,与大家关注的切身利益不沾边。
“我与你说了,现在证据不足,仅凭大家一张嘴是无法给父亲翻案的。”楼谦看了一眼手机,是一条微信消息,“浩泰与严路借补偿款一事忽悠大家借助舆论造势,业主们再拿为父亲翻案忽悠你跟着签字,这就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吸血鬼,一旦拿到钱后铁定一哄而散。”
“那怎么办?”
“等。现在拖着也不见得是坏事,给我们留了更多的时间搜集线索,既然这舆论已经起来了,不如物尽其用,再多发挥一段时间。”
楼谦将许素送到家,把钥匙给了她,“现在是休庭期,你好好休息几天,尽量别跟那些业主们往来,大家诉求不一样。东山那边变化很大,你可以出去转转。”
许素迟疑着接过钥匙,“你呢?”
楼谦抿紧唇缝,不欲多说。
许素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你想去找他?你们已经分手了!好聚好散!你难道真要跟一个男的纠缠不清一辈子吗?别忘了,你们两个之间隔着你父亲一条命!”
楼谦垂下眼帘,声音清冷,“我没忘,但他是无辜的,不该独自承担苦楚。”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许素难过不已,“我以为你这段时间没提,已经放下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走出小区,停了一辆眼熟的车,是等候多时的沈颖。
——
凌晨三点,沈唯再次从浅眠中惊醒,呆呆的在床上坐了片刻,爬起来开灯洗澡,一身黏腻的冷汗,很不舒服。
储稳睡在客厅,被浴室的动静吵醒了,看了看表,叹口气喊道:“这才几点啊,你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沈唯没搭他话,待关了花洒,才说道:“衣柜里有干净的睡衣,帮我取一下。”
储稳十分郁悴的给他递了套棉质睡衣,沈唯边扣扣子边走出来,光着脚踩在长绒地毯上,肤色呈现出不健康的白,高挑的骨架撑不起衣形。
半个月前见他时,还没有这么消瘦,虽然时而暴躁或神情阴郁,但好歹有点人气。
沈唯从冰箱里拿了瓶开过的红酒,给自己倒了杯,示意一下储稳,“来点吗?”
“不用,被你吵醒了,没心情。”
“我又没让你在这睡。”
“是,我怕你猝死才死皮赖脸的折腾自己睡沙发。”
沈唯瞥他一眼,往他睡的沙发上一瘫,指了指卧室,“沙发我的了,你去床上睡。”
从长袖睡衣下露出来的手腕,瘦的都能看清骨形,原本戴着很合适的戒指,也被他取下来改为挂在脖子上,醒时睡时都从不离身。
储稳看的心里不舒坦,“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得送医院。”
“你把我的助眠药收走了,睡不着是我的问题?”
“我那是怕你吃多了把自己给吃的一睡不醒了!”储稳真想拧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什么芝麻浆糊,至于吗!从沈颖的口中,他知道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无时无刻牵挂着沈唯的心。
他烦闷的看了眼沈唯,把卧室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
沈唯喝了两杯红酒后,脸上浮起一丝醉酒的酡红,没那么面无血色了,大脑反应也总算迟缓了些,这种慢半拍的感觉挺好的。
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躺了一阵,房间锁响了下,他以为是储稳去买早点了,遂没理会。他以为自己迷瞪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半个小时,现在才凌晨四点,开门的是沈颖。
客厅里的灯亮了起来,沈唯本就没怎么睡着,突如其来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眼皮,使他再次从浅眠中醒来。
楼谦坐在沙发边沿,目光复杂隐痛,似乎已经看了他很久。沈唯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脸颊上的触感却真实而熟悉。
楼谦略带沙哑的声音问:“多久没刮胡子了?”
沈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总觉得十分不真实,因此没有答话,害怕自己一旦出声,就打破了这美好的梦境。
楼谦去浴室拿了湿毛巾、香皂、剃须刀,沈唯坐在沙发上任他摆弄。楼谦蹲下身,用湿毛巾打湿他脸颊下巴,抹上香皂起沫,认真仔细的用剃须刀给他刮理干净。
卧室传出脚步声,储稳以为沈唯又作什么幺蛾子,开门时冷不丁与沈颖打了个照面,目光落在半蹲在沈唯面前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沈颖把他推进房里,关上门,悄声道:“别打扰他们,我好不容易才把人弄来。”
储稳皱起眉,“是沈唯的……”
“是他。不然还有谁能让我哥这么乖?”
客厅里,楼谦把他面上拾捯干净,视线看向他脖子上挂的戒指,锁骨都清瘦的凹下去了,曾多恣意张扬的一张脸,如今还没他手掌大。气他不好好照顾自己,又令人心疼不已。
楼谦看着他憔悴的脸色,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多久没睡了?”
“没多久……”沈唯抓住他的手,触感温热,不是梦境吗?还是说梦境太过真实,都分不清了。
他眷念的拉着楼谦的手,轻轻挠着他的掌心,小习惯依旧未改,“你能陪我躺会儿吗?”
他这样不吵不闹,反而令楼谦心里更加难受,他的离开给了沈唯很大的刺激,以至于他站在他面前这么久,沈唯都还觉得很不真实,或者说是刻意屏蔽了一部分感官,害怕这是梦,所以宁愿相信他是假的。
沙发宽大,即使躺两个人也并不拥挤,沈唯抱着楼谦的腰,如以前的每一夜同床共枕一样,缩在他怀里,轻缓的呼吸落在他脖颈间,熟悉的令人怀念。
“老公……”
奇怪的是贴着这个怀抱,睡意很快袭来,沈唯陷入深眠时想:是梦吧,楼谦回来了?楼谦怎么会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想念两人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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