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前天在公路边上发现的, 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死亡时间巧得很, 就是沈唯离开后不久。
从某些关系上来说, 大队长是知道沈唯对陈柄做的事情的,毕竟他是储稳的表哥, 而事发时储稳在场。但他也跟储稳了解过了,沈唯在断了那人手臂之后,他们就离开了。
那个程度的伤,绝不会致死, 且他们替陈柄叫过救护车之后走的, 按时间来算, 救护车二十分钟绝对能到。
但陈柄却死了。
是不是在他们离开之后, 有人去要了陈柄的命, 是报复还是灭口?之前陈柄口中的蛇哥, 也尚未找到线索。
事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储稳坚信沈唯是清白的, 他是跟沈唯一道离开的, 之后见了楼谦, 又跟许素吃了顿饭, 沈唯一直在他视线内,绝不可能返回丰裕市杀人再抛尸, 还抛的那么不高明,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
为了让大队长相信,他把当天的消费记录、通话录音都调了出来, 证实沈唯当天下午到晚上九点确实是跟他在一起的。
在作案时间上,是绝对不成立的。至于动机,他已经报复过了,不至于要人性命。
大队长既没说不信,也没说相信。
“你知道陈柄的死因是什么吗?”大队长意味深长的说:“是被钝物击打头部致死,作为凶器的那块大石头上,只验出了沈唯的指纹。”
储稳脸色一沉,“你意思是,这件事就是冲着沈唯来的?”
——
是与不是,立见分晓。
陈柄死亡时的照片被传到了网上,死状凄惨,别说五官,连脑浆与碎肉都糊到一起了,全靠随身物品、衣着等来辨认出死者身份的。
由于影响十分恶劣,上面下了命令,必须在半个月内破案。
沈唯是最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但又有人证物证证明他不具备作案时间,案件一度陷入僵局。警-察这边正火急火燎的搜查线索呢,网上已经开始了阴谋论,不知从哪传出的风声,说凶手就是段信龙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
即便警-方明知道是有人故意在制造舆论,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加派人手保护嫌疑人的安全,加大警力破案。
对沈唯来说,他并不在乎那些网络喷子如何人肉他,麻烦的是此事所带来的即时效应。
天权董事会对他的态度十分微妙,之前还只是风险评估,现在有意向也有理由,以其严重损害了公司利益为由,将他除名。
他本就是天降的太子爷,不服众,只不过现在仗着手里的股份、以及天权处于风口浪尖的不佳时机,一众精明的老狐狸才临时接受他这个继承人的身份。
为了拿下段信龙的股权,他跟沈颖可是耗费了巨资,如果被以损害公司利益强行除名的话,他手里的股权会被重新估价,以现在情况来看,只会低不会多,很有可能面临公司的追缴赔偿,得不偿失。
对沈唯来说,陈柄之死所带来的最直观的影响,就在于此,对方肯定是针对他无疑了。只不过他不能确定,公司里到底有多少人是乐见其成的。
比起沈唯所忧虑的事情,储稳跟沈颖更加焦头烂额的是找不到凶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沈唯,不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凭空捏造的,都□□无缝,无迹可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警-方身上,尤其是作为重点搜寻的那个蛇哥,眼下看来,陈柄的死极大可能是栽赃嫁祸、死无对证。
沈唯住的酒店已经成了被媒体围狙的目标,比之前过之不及,天权与浩泰的官司针对相关人员的调查还没结束,又背上一条命案,再没有比沈唯更加吸引火力的出头穗子了。
今年绝对是命犯太岁,万事不平。
沈唯被从酒店后门接走的时候,还在想要不最近干脆不出门了,等风声过去再说,不过这似乎不太可能,调查需要他配合,又还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估计警-方在没抓到凶手之前,只能加派警-力保他安全了。
直到钻进车里,他才倏而愣住,被后座的男人抱了个满怀。他心下一软,蹭了蹭楼谦的脸颊,“你来干什么,等我回星海市不好吗?”
“嗯。”楼谦闷闷的鼻音埋在他脖子里,呼出的气息掠过皮肤有点痒。
沈唯闷声笑道:“你怎么像个被抛弃的大狗狗一样……”
车外不知是谁的叫声,记者媒体蜂拥而来,副驾的沈颖连忙催促司机赶紧开车,七拐八绕的好不容易把尾随的车辆甩掉,驶向近郊一栋别墅。
“哥。这是我名下的私宅,平时很少来,应该不容易被找到。”
“那些记者媒体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沈唯不甚在意,“清者自清,我是废了陈柄两只手臂,但我没有置他于死地。”
“证据可不是这么说的。”沈颖忧心忡忡,“就算我们都相信你,那有什么用,我们又不能代表法律与正义。你就听我一句,先避一避风头。”
沈唯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段信龙之前叮嘱我小心陶呈,你们查他了没有?”
伤你的人,一定要有仇吗?不,有利可图也行。
若说最近元气大伤的,陶呈也不例外,他被沈唯陶芸段信龙等人联合起来摆了一道,如今姚青段信龙都已经罪有应得,沈唯又罪名缠身,最受益的可不就是他么?
他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这场对弈中,原本是沈唯与段信龙两人,后来姚青加入,想利用沈唯对付段信龙,再之后陶呈加入,袭击了沈唯,姚青为表立场,把“遗物”双手奉上,不料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沈唯有了“遗物”,如虎添翼,顺理成章的把段信龙请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陶呈再次出手了,以沈唯对付段信龙的同样的手法,使沈唯也陷入谋-杀罪名之中。他是天权的两朝元老,根深蒂固,既有能力也有手段,一旦沈唯被天权除名,股价重估,他就可以取得公司的绝对控制权,亦是对弈的最终胜利者。
沈颖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更焦头烂额了。
——
楼谦以前觉得沈唯聪明,就是不用在正点子上,而且不辨是非黑白曲直,有些“邪气”。但经过今年发生的这些事,沈唯让他认识到了另一面,极度聪明之下的冷静理智。
要说共同点的话,也还是有的,比如同样的不计后果,胆大恣意。
送走沈颖,沈唯一回头,“嗯?”了一声,“你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
楼谦不说话,把他抱了起来,沈唯搂着他脖子迟疑道:“你好奇怪啊,你发现没有?你越来越粘我了。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的……”
楼谦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把人放在沙发上后,一本正经的道:“你知道现在情况对你有多不利吗?”
“知道啊,那事实就是我没做的那么绝,我至多就是见死不救,其实我还是有良心给他打了救护电话的。警-方总不能为了结案,强扣我头上吧。”
窥到楼谦的脸色,沈唯笑容一僵,暗骂一声,“不会真有这个打算吧?”
“你以为储稳与沈颖为什么那么着急?陶呈又为什么敢对你动手?如果没有靠山,他不会轻易得罪你舅舅。而且就在今早,储稳的表哥被调离了原职,不再负责陈柄案件。”
沈唯脸色沉了下来。
“一个陈柄,死因明了,抛尸地点显眼,却迟迟找不到凶手。你在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依旧被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传讯。那些隐匿踪迹十多年的业主代表们都能被你舅舅找出来,重要人物蛇哥为什么能够销声匿迹、遍寻不到?”
楼谦神色严肃道:“这一桩桩一件件其实很明显,只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反应太迟,小看了陶呈。”
蛇鼠一窝,帮扶陶呈控制天权,就等于得到一个花不完的财库,算盘打的可真妙。如果沈涛在位的话,断是没有人明目张胆的敢这样做的,且有段信龙,也不容易让人得逞。
现在这俩人都刚下去,天权就立刻被人觊觎了。沈唯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一个不成气候的毛头小子罢了。对方势力很大,能够调离储稳的表哥,那必定是体-制-内的人,可能就是沈涛的政-敌。陶呈必定是早有异心,想方设法与那人达成共识。
楼谦揉了揉沈唯柔软的头发,“半月之期马上就到,陶呈必定不是自己动手,多半是那个蛇哥,他自己可能也已经遇害,对方既然这样做,必定是准备充分,死无对证。”
沈唯抱着他的腰,“我会坐牢吗?”
“我们已经在准备申诉资料跟证明了,你有不在场人证物证,就算对方能够只手遮天,也不可能当庭定罪,会有二审。”言下之意,目前对策就是拖延时间,再想办法。
沈唯没什么表示,他的关注点与常人不一样,即便在楼谦与他言明利害关系之后,他现在想的依旧是怎么把天权控制在手中,而不是自身可能遭遇的牢狱之灾。
“我问你个问题。”沈唯沉思良久,楼谦还以为他是心灰意冷,准备劝他:“你说。”
“公司章程里并没有规定股东之间不能转让股权,除陶呈之外,还有三大股东,如果我把股份分散出去,形成多方平衡呢?”
不服沈唯是一回事,但能从沈唯手里收购更多的股权又是另一回事,都不是省油的灯,股权分散下去的话,可以形成三足、四足鼎立的局面,没人愿意屈居他人之下。到时候陶呈要对付的,可就不止沈唯一个人了。
沈唯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既然他现在继承不了公司,那就给予一点好处,拉拢其他几位股东,形成旗鼓相当的局面,多方制衡。等现在风波过去,再想办法一点点收回股权。
——
天权由五位大股东组成董事会,除沈唯与陶呈外,还有另外三大股东,所占股份比例十分相近。
翌日,沈唯让戚寻私下联系了他们,如他所料,对方的态度模棱两可,既不想让沈唯主持大局,也不想让陶呈后者居上,对于沈唯能分给他们的股权,倒是很感兴趣。
他在保持自己微弱的优势下,把剩下的股权分了出去,出价不仅不低,对方还很乐意购买。在陶呈不知情的暗涌中,公司五方制衡的局面已经悄悄形成。
而作为附属条件,他们答应帮沈唯疏通关系,掩人耳目,把沈唯手里剩下的股权无偿转让给沈颖。左手递到右手的事情,在他们眼里,沈颖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坐吃红利就行了。但他们很乐意卖沈涛这个面子。
总之心思各异,各怀鬼胎,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然而风云诡谲,瞬息万变,就在沈颖等人联系酒店经理、餐厅服务员那些人证时,对方居然矢口否认见过沈唯,之前他们被警方传讯时都还不是这个说法。至于监控录像,不约而同的误删、被黑了。
储稳怒骂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作伪证,但新接手陈柄案的负责人软硬不吃,雷厉风行,当天便以人证物证俱全带走了沈唯,移送检察院。
出庭那日,沈唯在走廊见到了着正装的楼谦,风度翩翩,很有魅力,是他看上的人,他的专属律师。
沈唯对身边的警-察笑了一下,“我能跟他说两句话吗?”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对方同意了,退了几步,等在一旁。
沈唯几步上前,戴着手铐的手环住楼谦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贴在他后颈处,那样沉重,沈唯靠在他怀里,楼谦搂紧了他,微微闭上眼,无声胜有声。
“现在出庭作证的有储稳与我母亲,他们可以证明当天你不具备作案时间。”楼谦这话不知是在宽慰他,还是在宽慰自己。沈涛今天也来了,默然不语,等于给出了答案。
沈唯轻轻“嗯”了一声,轻声道:“其实我也不算冤。你之前不是怀疑段海茹的自杀吗?是我用段芊芊的安危逼她的。还有陆夜的死,他没病,是我安排人刻意送他去医院,让他死在了手术台上,并且伪造手续把他的遗体捐献了,我很坏吧?我要让他死无全尸。”
他态度坦然,仿佛即将到来的审判不是刑罚,而是解脱。
沈唯抬起脸,在楼谦唇上亲了一下,“我这个人毛病多,心眼小,还不正常,以后也会惹很多很多麻烦。”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眼下正好,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到底要不要跟这么恶毒的人共度一生。”
“出狱那天,你来接我,就默认你答应了。你不来,我就跟别人走了。这次,你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考虑清楚,不要选错了。”
“不会选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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