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谦请了半个月年假, 找了做设计的朋友, 把家里的布置全部焕然一新。
沈唯租的那年, 这里属于新楼盘, 离大学城比较近。如今发展日新月异，水云间小区设施已经有些滞后了, 离楼谦上班的地点也有些远。
不过，楼谦在正式独立接手了几起委托后，将这套房子买了下来，一百七十多平, 两室两厅, 书房阳台一应俱全, 摆设从未变过, 一直是两人同居时的样子。
如今等的人回来了, 时时刻刻都能触摸到, 也就不用再贪念这点旧景了。
地毯是按照沈唯的要求定制的拼接式，类似于大型拼图, 完成后会是一个音乐家的上半身画像。因为是自己崇拜的偶像, 他要亲自拼接, 大几百张图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已经连续拼了三天了，完成了将近三分之二。
“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错了？”客厅大几十平方, 铺了一大半，沈唯站在桌子上比对着手里的图片，“胡子那儿, 横排第十行左数第七块，跟下面的一块换一下位置。”
楼谦穿着袜子走过去，把他指的那块地毯拆了下来，“确定没错？”
“你先换我再对比下。”
“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这两百多块不是我拼起来的？”沈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别瞧不起人，我动手能力不输你。”
公司还有点事情需要交接一下，赵念念约了下午过来。
按响门铃的时候，楼谦暂时放下了手里另外几处要替换的地毯，沈唯盘腿坐在桌子上比对着原图，“谁来了？”
“我秘书。”楼谦过去开门。
看到屋内装饰的一刹那，赵念念瞬间惊呆。她以前也跟卫轩齐云等人来楼谦家里聚过餐，那是整洁干净一尘不染，卫轩还调侃过他是不是有强迫症。但眼前屋内像是在进行大改造一样，乱且繁琐。更重要的是，一向衣着考究的楼谦竟然穿着居家服棉袜走来走去，这也太不符合他的高冷人设了！
“老大，你转性了？”赵念念把果篮放在玄关处，忽然听到客厅里一个陌生的男声说：“刚才换错了，我之前拼的是对的，再换回去。”
楼谦答应一声，“来了。”指了指鞋架上的拖鞋，示意赵念念自己换了进来。
赵念念的八卦因子已经上升到了顶点，忙不迭的换好鞋跟着过去，随即瞳孔剧震。她那素来高冷出尘的上司，正兢兢业业的拆着地毯，还是心甘情愿、面带笑容的。不，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她上司分别是不苟言笑那种！
桌子边沿还大咧咧坐着一个年轻人，屈着一条腿对手里的图片修修改改，另一条腿闲适的晃悠着，回过头来看她，笑着打招呼道：“美女，你好啊。”
赵念念内心的小人儿恨不得立刻奔到公司大吼三声，“你们爱慕的楼帅哥他金屋藏娇啊啊啊！！！”
沈唯想着他助理来肯定是有事要商谈，从桌子上跳下来道：“你先去忙吧，我再拼会儿。”
楼谦自然而然的扶着他的腰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待会换身衣服，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赵念念已经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撼了，她上司绝对是被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附体了，这么温情脉脉的模样从来没有过！！！不由得再次把目光落在了沈唯身上，这就是传闻中楼谦一直等的那个人？又帅又飒嘛！两人看起来很是般配啊。
赵念念跟着楼谦进了书房，挤眉溜眼的开玩笑道：“老大，介绍介绍呗？刚才那帅哥是我喜欢的那型哦。”
“那你没戏了。”楼谦皮笑肉不笑的说：“除非你觉得你比我更有魅力。”
“我凑，老大你真的变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骚-气。”
两人虽然年龄相仿，但楼谦很少会开玩笑，冷不丁突然冒出一句，赵念念就把心里想的吐出来了，说完才觉得自己言语太不正经，悄悄吐了吐舌头。
楼谦倒没在意，给她倒了杯水，两人又闲聊几句，步入正题。
“果篮是邵琦让我带过来的，算是道歉，他这人你知道的，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不好自己当面说，就委托我转达。”赵念念把刚才顺手牵羊摘下来的几颗葡萄用纸巾擦了擦扔进嘴里，“学长跟他说了诚益食品公司的诉讼案，是你这边举荐的，我还以为他会炸毛，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就是脸色不太好看。现在嘛，他头上绑着绷带，也没法继续跟进这个案子了。律师打架哪能让委托方知道啊，那不是闹笑话么。”
楼谦点了点头，“他出院了？”
“昨天下午出院的，今天就来上班了。额角缝了几针，其他还好，学长下周就要去总部，现在只能继续由你负责，你的年假怕是要往后延了。”
赵念念把公文包里的资料拿出来，“这是近几天新跟进的资料，使手段套取配方的是一家叫西和的食品公司，规模不如诚益，主攻线上销量，网销量甩老牌食品公司一大截，近几年势头很猛。”
“其贿赂了诚益食品公司生产部门的一个副经理，得到了最热销食品的配方，并且稍加改动，新上线了一款味道相似的本公司产品，线上销量可观。从诚益食品公司给出的证据来看，西和不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手段，他们旗下还有几款热销食品，都是套取配方、改动、封装标上本公司品牌后销售的。网销不如实体店那么成本大，因此价格都相对便宜。那几个公司实力不够强劲，很快就被西和挤垮了生意。”
“诚益食品不一样，老牌厂家，公司产品也多，实力雄厚。在出现竞争后，有过三次降价，少赚点，亏得起。由于这款热销食品已经成为了西和的顶流，日营业额达到了一百多万，远销全国各地。诚益的这一举动，一度逼得西和也不得不降价。”
“诚益亏得起，西和却亏不起，他们近期正在筹备与国外的供应商签订联合销售协议，市场价太低的话会影响到出口价格，那可就亏大了。所以使了些阴招，将再次改动过的配方卖给了一些小公司小作坊，那些小公司小作坊都是盗用的诚益公司的包装商标，闹出了人命，给诚益公司带来了致命性的打击及负面舆论。”
“现在因为诚益食品公司告西和食品公司一事，对方国外联合销售计划暂缓，那些供应商都在静观其变。如果诚益官司赢了，西和就会一败涂地，面临撤资、崩盘的下场，如果诚益输了，那西和自是赚了一波全民热度，销量大增，可能会一口气上市。下周一我方要去诚益食品公司那边面谈一些具体细节，周三开庭。”
两人详细的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分析了近半个小时，楼谦问：“诚益公司同意我提出的建议了吗？”
“你是说关于将索赔款项捐出的事情？”赵念念道：“他们那边问我们官司打赢的概率是多少，但至今还不知道‘西和’请的是哪位律师。不过他们同意，如果赢了，就将索赔款项划拨一部分给受害家庭。”
“仅此而已？”
“资本主义嘛，哪能那么轻易把到手的钱捐出去做慈善。”赵念念耸了耸肩，“不过我看他们主事的那位董事，有点同意你的想法，如果要最大限度的挽回市场信誉，这是非常实在有效的方式。具体还得你周一去谈，到时候还有几位说的上话的股东都在，你能舌战群儒说服他们，诚益公司内部的董事决议会就没问题了。”
从书房出来，楼谦换了衣服，带沈唯跟赵念念下楼吃饭。
赵念念是个落落大方的性格，跟沈唯一样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很是聊得来，尤其是吐槽饮食方面，比喻是增肥催化剂。
沈唯是个自来熟，即便现在还处于“病中”，这个特质还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送走赵念念的时候，沈唯习惯性的夸赞着女性都爱听的话，有些话从帅哥嘴里说出来，就是比一般人说更加甜言蜜语，赵念念心里欢喜不已。
因此，回去的路上，楼谦的手机不停的连震。
赵念念：哇哦，弟弟也太会说话了吧！
赵念念：就是气色不调好，有些消瘦了。
赵念念：得好好补补，我回头给你提几盒进口的高营养品过来！
楼谦无语凝噎：他比你大……叫哥。
——
年假宣告终结，楼谦周一的时候准时到公司报道。
在茶水间碰到了邵琦，后者伤口刚拆了线，竟然主动跟楼谦打了招呼。
“出征顺利。”
邵琦知道楼谦今天要带着团队去诚益公司那边洽谈，这在公司并不是什么秘密，都已经在准备了。
在被沈唯打了一顿后，他躺在医院里想了挺多，期间赵念念又去宽慰了他几次，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心胸太过狭隘，有点嫉妒楼谦处处优于自己。
但是想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他现在也是法和事务所的金牌律师，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次冲动行事，断送了与诚益公司的合作，他是可以比楼谦更上一层楼的。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怪不得别人。
楼谦没什么意外的只是点了点头。
“哎，那个……”邵琦喊住他，有点拉不下脸面的关切道：“你……朋友，伤还好吧？”
“没有大碍。”楼谦答完，就越过他去办公室准备资料了。
——
上午十点，楼谦带着赵念念与三个副手，坐在了诚益食品公司楼的会客室。
在洽谈的间隙，一位股东说：“我们刚刚掌握了西和公司所请律师的身份，是你们法和事务所的老对头，楼律师能猜到是哪位吗？”
楼谦沉吟片刻，“承乾公司的赵忠？”
“楼律师果然厉害，面对这位名声显赫的前辈，楼律师的胜算有多少？”
楼谦尚未答话，他继续道：“我记得你们法和去年的整体官司胜率，比承乾公司要低三个点。而赵律师又是承乾的三大王牌之一，以能够颠倒是非黑白出名。”谁给的钱多，他就帮谁，争名逐利，鲜少败绩。
楼谦淡淡答道：“有所耳闻。”
“你们法和应该知道，如果这场官司输了，要赔给我们诚益公司多少违约金，你本人会身败名裂，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知道。”楼谦稳如泰山，“若我连一场证据确凿的官司都打不赢，身败名裂也无可厚非。”
“我们不需要你身败名裂，我们需要的是以最大限度重惩西和。”另一个股东点了根烟道：“实不相瞒，事后我们准备在商业上彻底击垮西和，这场官司是为了之后的针对计划铺路。”
“其实我们并不看好法和跟你，但是……”那人做了个指天的动作：“我们董事长的父亲，也就是前董事长，他跟你们法和的创始人卫老是朋友，他相信法和的实力，指明要你们接手。”
“所以，我们诚益选择你们法和，也是冒了险的。关于西和的不当竞争罪证，我方会在开庭之前陆续提供给你们。不论出于哪方面考虑，都请你方倾尽全力，而不是尽力而为。”
话说到这份上，双方都知道这场官司意味着什么。
从诚益公司出来，楼谦正在跟赵念念等人交代后续工作，赵念念突然叫道：“那是沈唯吗？”
楼谦话语一顿，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沈唯坐在大厅的待客沙发上，眉头紧锁。
赵念念解释道：“你们洽谈的时候沈唯给你发微信问你在哪，我就给他发了个定位。”为了不影响工作，楼谦的手机当时是给赵念念代管的。
“我知道了，那你们先回。”楼谦把车钥匙递给赵念念，让她先带三个副手回去。
“你待会还来公司么？这几天挺忙的。”
楼谦道：“来。”
——
送走同事，楼谦径直往沙发走去，半蹲在沈唯面前问：“你怎么来了？”他伸手抚平沈唯的眉心，“因为什么事情皱眉？”
沈唯一改之前的温顺，冷冷问：“橘子呢？”
“橘子？”楼谦有几秒钟没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以前养的那只橘猫吗？”
“是。它怎么不见了。”
楼谦看他的神色及语气，就知道他这是“反常”了。
且当时发生了很多事，两人无暇也没有精力去照顾橘子跟傻鸟，就送人了，鹦鹉放飞了。
“我要橘子，现在就要。”沈唯霍然起身往外走，喃喃自语道：“你肯定是把他扔了，你妈妈宠物过敏，我们一分手，她肯定让你把猫扔了。”他心里在怨许素，即便他此时连许素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楼谦紧追几步，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沈唯的话，以免刺激到他，“你别急，我现在带你去看它。”
去杨天家的路上，楼谦提前给杨天打了声招呼，后者这几天刚巧在外地出差，嘱咐家中管家接待他们。
橘子显然被照顾的很好，肥胖嘟嘟的，毛色顺亮，看到楼谦的时候认了好一会儿才跑过来蹭蹭。
沈唯蹲在后面招了招手，橘子警惕的看了他半响，突然撒了欢一样冲到沈唯面前，动作熟练的爬上他的肩膀亲昵的叫唤，比对待楼谦要亲热百倍。
管家惊讶道：“橘子挺认生的，平时除了杨天少爷跟少奶奶及咱们几个负责饲养的，很少亲近人。”
楼谦摸了摸橘子的脑袋，解释道：“这位是它第一任主人。”当初猫是楼谦送来的，管家并不知道还有另一位主人，因此不由得多看了沈唯两眼。
沈唯抱着橘子一边揉捏一边问楼谦：“你没有扔？”
“我们一起养的宠物，怎么可能扔。不过鹦鹉飞走了，你还记得那只傻鸟吗？”
沈唯哦了一声，不答反问，“杨天结婚了？少奶奶是谁啊？”
管家心直口快，接道：“当然是宋则语小姐啦，大学毕业就结婚了，佳偶天成。少奶奶现在的事业蒸蒸日上，真是我家少爷的福气。”
沈唯撸猫的手一顿，大学毕业……杨天跟小语？
那次他提起，楼谦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实情？他还以为两人早就各自天涯了，如此说来，自己应该还参加过他们的婚礼。沈唯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他脾气来得快，明白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但还是忍不住迁怒责怪楼谦。
他抱着猫闷头不语，大步离开，橘子也很有灵性的喵呜两声蹭了蹭他的手臂，似乎是在宽慰主人。
管家出声阻拦道：“这人干什么啊！我家少奶奶很喜欢橘子的！他就这么把猫抱走了？我怎么跟少爷少奶奶交代！”
“不好意思，我会跟老大解释的。”楼谦安抚两句，匆匆追出去。
沈唯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一章，但字多也行啊！（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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