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书房在二楼的尽头,书房里有一面巨大的红木书墙,书房中间摆了一张巨大的木质书桌,侧面有两盏精美的落地台灯。
达西表哥严厉地看着安妮错漏百出的功课,“基础太差!”安妮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达西表哥又缓和了神情,温柔地拍拍小表妹毛茸茸地头,“从今晚开始,我从基础数学给你讲起吧!”
表哥的手心很温暖,头顶传来的温柔触感令安妮几乎想抬起头蹭一蹭表哥的手掌,但,她顺着表哥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望过去,发现那手指正毫不留情地指着旁边一摞的数学教科书,瞬间又把头埋了下去,耍赖似地做一个自闭症儿童。
奈何,达西先生太过了解安妮,严师一般开始了补课。于是,一整晚,安妮仿佛出于水深火热之中,一面沉迷于表哥讲解时的睿智从容,一面又沦陷于数学世界的迷离深邃。她也第一次知道,欢愉与恐惧原来可以并存。
望着小脑袋一点一点,实在支撑不住昏昏睡去的安妮,达西先生叹了口气,只好默默地把表妹抱回她的房间。
他独自坐在书房,手边是安妮这么多个月以来努力的笔记、功课、心得,当然也有几本夹杂了野草、野虫、水迹的课本。
他或许知道安妮的天资并不那么聪明。
所以,回过头去,他也能想象到,安妮是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多少心酸,才能在精英云集的剑桥里待下去。
而安妮执意要来剑桥上学的原因……
他忽然有些心疼,曾经那么笨笨的,柔软的,不设防的小安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成长,享受成长的喜悦,也付出了成长的代价……
无知无觉之间,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自虐般地帮安妮把功课里笔记里的错误都订正了一遍,还在旁边写了最浅白的解释,不知不觉之间,他也写了些鼓励,甚至画了个小人,手舞足蹈地在一边,为小安妮加油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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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课之后,埃德蒙过来找安妮的时候,便见到安妮神情恹恹。
任谁睡前被数学折磨了几个小时,做梦都是极限、微分、积分、无穷级数,也会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的吧!虽然表哥都把讲解调到最低难度,但安妮觉得数学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友好的科目了!安妮委屈地想!
这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埃德蒙照常跟安妮问好,然后非常正式地对她说,“安妮小姐,请接受我的道歉!”
“?”安妮一头雾水,怀疑自己是否因为太困了而没听清埃德蒙先生说的前文后理。
昨日下午,被达西先生说中了心思,埃德蒙回去想了很久。
从一开始希望旁听生安妮滚出三一学院而放任她被欺负,甚至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到后来被安妮在门萨学会那群天才面前,所展现的不卑不亢;再到安妮从容淡定的琴声和顽皮的说笑,令自己不由自主地想亲近而去为她朗读;再到日日去拜访安妮,而被这个女孩的坚定乖巧所感染,不知不觉之前想要补偿她一些更好的校园生活,没想到,她竟然全都拒绝了。
与自己过去在伦敦社交圈里交往的贵族女性不同,她在剑桥的生活极其低调朴素,却又总是带着很多简单质朴的乐趣。
住在最差的宿舍里,也会把宿舍收拾得明亮整洁,总是爱从校外定期买一些时令花材来装饰房间;甚至自己买的新书里被恶作剧地夹住毛毛虫,除了一开始的惊吓,后来竟然也能温柔地把活蹦乱跳的毛毛虫抓起来,放回草坪中,还小小声地嘱咐它们下次可要小心一点别被捉住啦;
而同时,她也与剑桥牛津里眼高于顶的精英女性们不同。可能由于出身贵族传承而又能自主经营大笔财产,那些平民精英们想要突破阶级桎梏,与时代抗争寻求出路而跻身上层社会的伶俐势力,在她身上却又几乎看不见。
尽管她略显笨拙,但对自己认定的事,坚定从容地践行下去,又随时从简,力所能及地默默照顾好身边几乎所有人。还会亲手烹饪小甜饼,唔,不得不承认,那非常美味;连参加聚会的时候也装饰得非常简单,但埃德蒙依然也能想起,门萨聚会那天身穿墨色礼服和红色披肩,全身上下简单到只有珍珠发箍和耳坠的女士……她温柔的笑容,令埃德蒙的心怦怦直跳,或许那时候自己还没意识到,那是爱情的开始……
查理·埃德蒙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贵族女性,不,精英学术女性的生活跟她也完全不同。
他想要更多地去了解她,庇护她,也想要拥有她专注的情感和温柔的爱恋……
所以,当她的表哥达西先生,点明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之后,埃德蒙思索了一晚,觉得自己得向安妮和盘托出,以求得她的宽宥与包容。
而且,应像所有的正式追求一样,他必须向她和她的家族,展现他的诚意与爱意。
听着埃德蒙先生的表白,安妮有点不知所措。
她疑惑地觉得这位先生的爱恋,不应该是在身色犬马的伦敦都市里的交际花吗?安妮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与这位先生过往出名的情史没有一便士相符的地方,甚至还是南辕北辙的。
与此同时,达西先生站在门外,听到埃德蒙细腻的告白,他男性的直觉告诉他,这位追求者,是认真的。
诚然,查理·埃德蒙是位很不错的联姻对象,性格活泼大方讨人喜爱,家教良好,过往伦敦交际圈里盛传的浪荡史也可以解释为年少轻狂,毕竟他从来也都是遵循你情我愿,也并没有搞出私生子之类的家风败坏的事。
如果安妮喜欢,也是未尝不可的。
达西不知道,此刻,望向教室的方向,自己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忧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手也因为内心的颤动而开合了几下希望保持镇定,但终结于他本人垂头的一声叹息中,微微颤抖。
玛丽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失魂落魄的达西先生,觉得人类的恋爱真的好复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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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安妮表示对于过去的刁难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依然非常感谢埃德蒙主席后面几个月的照顾,但她还不能接受埃德蒙先生的追求,因为这对于她来说太过突然了,她并没有想好是否接受,以及要如何回应。
准确的说,她都没想好,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达西表哥,请他帮忙做决定。反正达西表哥也是大家长式的喜欢替家人考虑方方面面,但她还是不想告诉他,仿佛说了之后,自己与表哥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余地了。
这几日,达西表哥上午送安妮去上课之后,就会留在家处理事务,通过书信或者电报安排伦敦的事,偶尔也会回伦敦一趟,通常当天就会赶回来。而赛艇队的训练日程里,下午则由达西和埃德蒙分别带队,有时两支队伍相互比拼,而有时则是合二为一练习团队协作和默契。
晚上则是例行补习时间,由达西先生亲自督导安妮小姐的物理和数学,目标是——保及格争良好,因为达西先生觉得,虽然短时间之内没办法向安妮展示变幻无穷的微积分世界中的有趣奥秘,但还是能想办法帮安妮总结几位教授的出题思路和陷阱,至少考试是没有问题的。
周末的时候,达西先生偶尔会带安妮去附近镇上的旧物市场;或者有时候,两人在书房里的大书桌上,各据一边一起阅读、工作……
按照之前达西表哥一起整理的专利权方案,安妮跟终于瓦特先生谈好了付款期限和培养技工的具体实施细节,连带着将罗辛斯新成立的以专利为核心的信用机构摆上日程——罗辛斯的玫瑰花标志,已经在柴思胡同证券交易所旁正式挂牌,反响非常热烈。
另一方面,自从上次道歉之后,埃德蒙是正式以追求者的姿态,向安妮献上了自己的殷勤。连带着对待达西先生,埃德蒙也是展现了侯爵继承人方方面面的礼仪,适度周到而又不失亲近,略略带了一些讨好的意味,必须跟这位未来大舅子搞好关系。
更令安妮想不到的是,埃德蒙先生抽空去了梅菲尔庄园和罗辛斯庄园,正式拜访了拉特兰伯爵和凯瑟琳夫人。
他诚恳地请求,希望在剑桥的五月舞会上,他可以邀请安妮小姐做他的舞伴,带她正式踏入剑桥和伦敦的社交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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