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燕走了, 千里和江行都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最好还是想个办法阻止她。”江行皱眉。
千里没有应答，她重新坐了下来。
“这件事你不用插手了，交给我吧。”江行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果要找证据的话, 恐怕证据都在那群小混混的手上, 千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得要他们这群警察出动。
要是找不到证据，白玉燕最终变成了恶鬼的话, 那就更不能让千里出面了。
平日里看到恶鬼他们都会唏嘘, 更别提在恶鬼变成恶鬼之前见过面，了解过她的事迹。
在知道了恶鬼的委屈和伤心欲绝, 以后还要斩杀恶鬼, 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
江行觉得这些事情对于千里来说还可以缓一缓, 更别提她现在只是一个拥有着阴阳眼，还没有什么灵力的小女孩。
“你们会赶在她报仇之前杀了她吗？”千里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江行。
江行原本准备给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发短信，让他们轮流守在温思晴的身边，以免温思情出什么意外。
“千里……”江行看着她的眼睛，他有些说不出口了。
和千里相处的时间长了一点，就会发现千里是一个非常爽快正直的小姑娘。
她完全不像失去双亲的孩子, 过分的敏感和自我保护。
尽管她经常说着自己不会帮助那些鬼魂, 可是一到关键时刻, 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千里因为特殊的家庭环境的因素，已经比同龄人成长得更快了。
可与此同时，因为没有家长引导, 她有时候的想法会过分的偏激，会表现出孩子特有的固执和直进。
这不能完全说是一种缺点，江行想要慢慢靠近她，慢慢带她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对待千里，江行觉得讲大道理没有必要，刻意的引导也没有必要，他只要负责把她带出来，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她就会自己慢慢想清楚的。
千里才十七岁岁，根本不用急。
谁知道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是想慢慢来，可是老天不给他这个机会。
江行嘴巴张开了三秒，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大道理谁都会讲，也都清楚，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江行相信，千里一定都懂，可是她仍旧不会接受。
就像有人喜欢吃香菜，有人不喜欢吃香菜，两方的人都能够明白这是对方的选择和判断，可他们同样不会接受对方的生活方式。
站在千里的角度，其实也很好想也很难解释的通。
温思晴做了对不起白玉燕的事情，甚至还害得她丢了性命，白玉燕宁愿以魂飞魄散的代价也要和她同归于尽，白玉燕既然能够做得到，那就是她的权利和选择。
而他们却要保护做错了的事的温思晴，任何一个有着正常情感和三观的人，恐怕都会觉得不忿。
“你还说不说话了？”千里表情恢复了以往的淡定，她无语的看着江行。
江行此刻张着嘴巴像个傻子。
“既然我帮不上什么忙的话，你就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情好了，我留在家里做作业。”千里揉了揉脸。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帮白玉燕讨回公道的，你就自己先留在家里做作业吧，要是有不会的可以拍了照片画个红圈问我，我在手机上回答你。”江行走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叮嘱。
“嗯嗯，嗯嗯。”千里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她都已经十七岁了，再过一个月多一点就要十八岁了，成年了，又不是七岁的小孩子。
“那行，晚饭要是我来不及给你做，就给你点个外卖。”江行都走到了门口，他在心里盘算着有没有落下的事情。
“我自己也会做饭，饿不死的。”
“那也可以，你要不要趁此机会锻炼一下厨艺，我也想尝尝你做的……”
“记得帮我点个外卖，走的时候把门关好了。”千里火速打断了他说的话。
江行耸耸肩，把门关上了。
千里坐在椅子上半响，听到楼梯间已经传来了江行下楼的脚步声，且进行渐远，明显是已经离开了。
“你出来吧。”千里抬头看向了右边的墙壁。
墙壁里走出来刚刚离开的白玉燕。
……
江行一出门就把事情的全部告诉了自己的两个小伙伴。
“哎，在海城要么就是闲的长蘑菇，要么就是忙的，还要整日整夜的蹲在人家门口。”张和平一声哀叹。
这回比上次郭一鸣的案子还要来得悲惨呢。
因为那次还可以求助其他的普通警察，然而现在，普通的警察根本就看不到恶鬼，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这次可真的是要他们三个人轮流值班了。
“能不能先不要从最糟糕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你们听完整个故事，就没有一点灵感，想到什么点能够抓住温思晴的小辫子吗？”江行坐进了车里，他一边启动车，一边吐槽自己这两个没用的小伙伴。
“能怎么办啊，就从那群小混混身上突破呗。”张和平伸了个懒腰。
“我也只能想到这个，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群小混混为什么不指出是温思晴教唆的呢，这样至少可以减轻刑罚。”江行皱眉。
这是他唯一一块想不通的地方。
“给钱了呗，还能怎么样，这群小混混又是自首，又是误杀，老实说判不了几年，还不如收两个钱呢。”张和平语气淡淡的，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张和平和江行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张和平最后下了总结：“那我们先去温思晴家旁边聚个头，顺便问派出所和检察院要一下这个案子的全部资料。”
“好。”
江行挂断了电话。
“我说兄弟，你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说过一个字。”张和平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简帛。
“有什么好说的，不是都被你们说完了吗。”简帛语气平平。
张和平多看了他两眼，似乎还有些后怕：“你之前说的话吓到我了，我现在有些担心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但是不肯跟我们说，因为就想着人家变成恶鬼。”
简帛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张和平抽了抽嘴角，他抬起了一只手攥成了拳头，想要给简帛来一下。
这家伙怎么能够这么欠抽呢，本来以为经过了那些事情，他又沉寂了几年，应该变老实了，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他恶劣的本性就又冒出来了。
“行吧，现在出发吧，别一会儿晚了。”简帛率先站了起来，走在了前面，张和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响。
这小子应该也不至于，而且就这么点东西，他和江行两个人都想不到简帛能想到什么呢。
简帛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他点了点手机屏幕。
人类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他已经有一些期待了，不知道白玉燕什么时候能够变成恶鬼。
早点变成恶鬼，他们就可以早点收工，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将海城里那条大鱼钓出来。
一箭三雕，多完美呀。
只是有一点不好，他其实还挺喜欢海城的，生活的平和寂静，没有一群人在他身边吵来吵去。
要不干脆的事情结束了以后，他直接跟上面的人打个报告，留在海城算了。
“喂，你真的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吧？”张和平还是有一些不放心。
“差不多就得了，我能发现什么啊。”简帛把车钥匙抛到了张和平怀里，自己坐上了副驾座。
张和平气闷。
而另一边的江行，深深的皱起眉，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但是因为千里的事情，又将他的思绪搅乱了，他现在理不出头绪。
他一边开车一边将整件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问题，可是总有一块地方哽在他的心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你先坐下吧。”千里看着白玉燕。
白玉燕果然坐了下来。
“刚才我和江行的对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千里摩挲着手指。
“嗯。”白玉燕点了点头。
“但你还是选择留下来……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说不定江行能够找到什么证据。”千里还是劝了一句。
白玉燕笑了笑，她低着头，两只手的手指缠绕在一块：“不会有任何发现的，我已经跟在他们身边那么多天了，我是个鬼魂，都没能找到什么，更别提他们了。”
千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老实说，要是白玉燕选择做了恶鬼，那么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不过是去做她曾经做过无数遍的事罢了。
但是不过才过了两个月，她却变得有些胆怯起来。
她甚至有一些怀疑和动摇，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那你自己去报仇就好了，干嘛还要留下来找我，”
“你放心好了，江行他们会为你善后的。”千里呼出一口气。
“善后就是让他们杀了我吗？”
千里的手顿了顿：“我好像和你说过，就算是我，也会杀了你。”
“我知道，但是你不是会在我动手之后再杀了我吗，而他们却会阻止我报仇。”白玉燕的神色很是平静。
“你都看到了，他们是警察，我是学生，他们是大人，我是未成年，我……”我顶多帮你想办法制造一个机会。
千里话没有说完，就被白玉燕打断了：“不只是这样，如果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怕我会失控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这不是恶鬼最可恶的地方吗？”
千里没有说话。
“我不会告诉926的。”白玉燕安抚的笑了笑。
“这件事情也是我变成鬼魂之后知道的，有人告诉了我，说你可以控制恶鬼。”白玉燕看着千里的眼睛，
千里：“…………”她迟早要把这群嘴碎的家伙干掉。
千里在海城参与了这么多起的案子，其实所有地狱使者除了926都会知道，还有小部分在世间时间长的游魂。
不过根本就不用千里去警告，这些人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们绝对不会多言多语。
白玉燕能够知道，也不算太令人惊讶，唯一惊讶的应该算是她变成鬼魂，还没有多久就找到人告诉她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
“我不是控制恶鬼，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可能是搞错了，我先跟你说好，只要你复仇成功，我就会杀了你。”千里觉得这家伙十有八/九的是对她产生了什么误会。
“是因为我杀了人，所以没有资格再投胎转世了吗？”白玉燕咬住下唇。
“不是，如果你杀了人，你就永远是恶鬼了，”
“恶鬼必然会酿错，是必须要死的，”
“我能做的，不过是帮恶鬼保持清醒，让恶鬼不滥杀无辜，但是一旦恶鬼完成复仇我也会杀了恶鬼。”千里整个人放松了一点。
这样听起来，这个白玉燕也不是真的要魂飞魄散、鱼死网破，只是她听人说了，千里的事情产生了误解。
她估计以为千里能帮她复仇。
“你……没有办法让我变成恶鬼，以后永远都保持清醒吗？”
“没有，你不要忘了你是已经死了的人，已经死了的人，还想完好无损的报复活人，这是不可能的。”千里摇摇头。
白玉燕便不说话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你非要做到变成恶鬼报复她的那一步的话，你的结局必然是魂飞魄散，是完全不可逆的。”千里站了起来。
“等晚上你再给我答复。”
千里回房间写作业了。
她可是一个遵守承诺的好孩子，既然答应了江行，下午要做作业，那肯定是要做作业的。
千里做了两个小时的英语，她出来上个厕所。
千里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白玉燕，一只手捂着一边的脸。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我已经做好了，其实你回到你房间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好了，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只是我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太可笑了，”
“明明做错了的是她难道不对吗？是她把我害死了，我现在只是想让她和我落得一样的下场，我却还要拼尽全力，让自己魂飞魄散，才能够报复她。”白玉燕冷笑了一声。
千里没有说话。
她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却还是令人感到遗憾。
“那你选一个时间吧，我陪你去。”千里叹了口气。
“但是在此之前，你可能要帮我一个忙。”白玉燕缓了缓心情。
“那个江行不是要保护温思晴吗，能不能帮我想办法引开他，要是不引开他的话，我恐怕无法成功。”白玉燕恳求的看着千里。
“那你报仇的时候怎么办？”千里皱眉。
要是他们都不在白玉燕的身边白玉燕，滥杀无辜可怎么办？
“把她引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或是没有人的地方吧，或者你们都可以离我近一点。”白玉燕思考了三秒。
“嗯，行。”千里思索着到时候找哪个地狱使者或者鬼魂帮忙看一下。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白玉燕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那就是我怎么变成恶鬼呢？”
她都说了这么多了，结果连变成恶鬼的方法都不知道，要是计划制定了一堆，最后她却成不了恶鬼，那就搞笑了。
“只要你恨她，你就可以做到，这种事情本来也不需要人教，你自己会知道的，如果你真的想要复仇的话。”千里看向白玉燕的眼睛。
“恨她……”白玉燕喃喃自语，她半低着头，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渐渐的，她的神色越来越扭曲，整个人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只不过一会会的时间，她的身上便冒出了黑色的气。
千里赶忙走上前两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看来你已经知道方法了。”千里松开了手。
“我刚刚……”白玉燕咽了咽口水，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刚那一瞬间，她已经有些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愤怒冲向头顶，将她整个人冲的七晕八素，接下来她便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只是无端的，心中有一股火在燃烧。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这是她唯一记得脑内循环播放的一句话。
这就是恶鬼吗？
她站起来看着千里。
“到时候你也这么做就好了。”千里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这夏天有够热的。
“你……是不是只有你能够这样？那个叫江行的就不能够这样。”白玉燕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还觉得有些神奇，那千里是怎么又让她变回正常的鬼魂呢？
“是吧。”千里摸了摸鼻子。
虽然她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开心的，反正对于她自己来说，她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你好厉害，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有人能够看得见鬼魂，我一直都以为世界上没有鬼魂这种东西的。”白玉燕似乎暂且将那些恼人的东西丢到了脑后，和千里攀谈起来。
“这样想也挺好的，反正人在世的时候，除了我们这些人，其他人也没有必要要看到鬼魂，看见鬼魂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千里撇了撇嘴。
这算不算是另类的围墙。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好厉害，你以后也会专门做捉鬼一类的工作吗？”白玉燕聊天的欲望还挺强盛，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刚刚都要变成恶鬼了。
“应该……是吧。”千里都有些不太适应她的转变。
“那你在这些捉鬼的人里面也是最厉害的那个吧。”白玉燕眼睛亮亮的。
“应该……是吧。”千里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倒是不是觉得心虚，只是自夸总是有一些尴尬。
“太厉害了。”白玉燕简直要把千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了。
“你现在不是才高中吗？就已经是这样了不起的人了，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成绩也特别好，特别受欢迎啊，我看你长得也很好看。”白玉燕话多的千里简直想逃跑。
“没有，我在学校里成绩很一般，大家也都不怎么注意我。”千里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距离926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呢。
926今天会早退吗？求求他早退吧！
“哦，那我懂了。”白玉燕点头。
千里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这家伙又懂什么了。
“那你是不是在学校的时候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就好像看破尘世的世外高人，看着一群毛头小子，就……”
“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
“这样？”白玉燕说着还来劲了，甚至做起了动作。
千里：“…………”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那也不至于。”她甚至更羡慕那些家庭美满普通，一心想着考上好大学找好工作的同学。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是不会开口跟白玉燕这个认识了才几个小时的人讲的。
“能够看得见鬼，能够杀恶鬼，还能控制恶鬼，是这行里最强的，年龄又很小。”白玉燕显然没有要放过千里的意思，她又将这些事情和点重新整合了一遍，再次复述了。
“真好。”
千里摸了摸鼻子。
本来这些话她是不想说的，但是继续让白玉燕说下去，她都有些受不了了。
“你活着的时候，不是也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吗？长得又好看，成绩又好，也是很厉害的人啊。”千里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僵硬，这怎么听都像是那种虚假的商业互吹。
可要是不商业互吹，这个白玉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停下。
果然，当她说完这些话以后，白玉燕手中的活计都停了下来，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
“嗯，但我现在沦落成这个样子了呢。”
千里：“…………”
靠。她这么一说的话，千里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的，她这不是又在人家的心上扎了一刀吗？
然而时光不能倒流，她说出的话也不能重新吃回去。
“你要不要看会儿电视？我估计一会儿926就要下班了，我还有点作业要做，毕竟马上就要开学了。”千里开始转移话题。
“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一会儿我还要回去看看，找一个地方，找一个时间让你配合我，完成这场复仇。”白玉燕摇摇头。
“这次真的太感激你了，也太麻烦你了。”白玉燕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事的，这个也算是我的老本行了，那你再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回去写作业了。”千里怕白玉燕还要再来一通长篇大论，赶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白玉燕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样的人，真令人羡慕啊。
她的表情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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