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庐阳。

    远在偏远郊区的一片破旧筒子楼里。

    钟晨晨从包里找出钥匙, 看着那扇斑驳的防盗门,半晌后吸了口气, 打开了门。

    弟弟钟明不在家。

    她松了口气。

    这是她给季幺幺当助理后,时隔四个月回的第一次家。

    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起床的时候,脑海里仿佛有一团浆糊, 昏昏沉沉得很不舒服。

    而在那团浆糊中, 似乎有一个漆黑瘦长的影子在其中浮沉。

    影子很瘦很小。

    就像一具没了血肉的骨架,四肢百骸仿佛缠着无数的铁链, 在浆糊里不断挣扎。

    铁链已经挣脱了大半,好似下一个瞬间就要冲出来一样。

    冥冥之中,钟晨晨似乎听到了一声带着哄诱性的呢喃。

    让她回老家一趟, 取回一件东西。

    等钟晨晨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门前。

    进了屋,窗帘紧闭。

    屋内一片浓黑。

    扑鼻而来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钟晨晨叹了叹, 走去窗前把窗帘拉开。

    阳光乍入,眼前恢复清明的那刻,钟晨晨看清了家里的布置,冷不防吓出了满身冷汗。

    茶几被推到了墙角,窗户上地板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摆了一个古怪诡异的法阵。

    她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里,弟弟到底在干什么?

    从上次弟弟抢了她钱包里的钱,两人到现在都没再联系过, 但她每月还是会把自己工资的一大半打到弟弟卡里,本以为有了钱的他总该过得正常一点,可眼前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钟晨晨心悸不已。

    趁着弟弟不在,她进了自己以前的卧室,可让她惊惧不已的是,她的卧室里血淋淋一片,墙上地上床上……她所有的东西,都沾满了干涸的血迹,难闻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钟晨晨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肩膀被人搭上一只手,冰凉透骨。

    “你还我姐姐!”

    冷森森的笑声传来,随后一桶凉水当头浇下,水里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纸灰。

    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钟晨晨头发衣服都湿透了。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弟弟。

    语气悲怅,“钟明你别这样。”

    “你不是我姐姐,我姐姐早死了!!”钟明睚眦欲裂,摔开桶,冲上去按住了钟晨晨的脖子,咬着牙喊:“你是个怪物,快从我姐姐身子里滚出来!!”

    钟晨晨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她伸手按着钟明的胳膊,眼眶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

    “钟明……我……我是你姐姐啊。”

    但钟明现在根本没听她说话的意思,直接一把将钟晨晨甩在地上,然后把她推进了黄纸铺成的法阵中。

    神情蓦地变得痛苦。

    “爸妈出车祸死后,所有人都认为我有精神病,认为我是疯子。”

    钟明瞪着钟晨晨,目光里夹杂着悲凉和痛恨。

    “可那天明明你也在车上啊!!”

    “都死了都死了,你们三个全死了!!你被恶魔附身了,你不是我姐姐!!”

    钟晨晨瘫坐在黄纸堆里。

    摇着头流泪。

    钟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又从墙角拎了一桶油。

    在钟晨晨悲伤欲绝的目光中,钟明狰狞着脸,往黄纸上泼了整整一桶油,之后慢悠悠地点燃了打火机。

    “烧死你,我姐姐就能回来了。”

    火苗窜起。

    客厅瞬间燃起一团大火。

    钟晨晨坐在火中,神色怆然,视线里钟明又笑又哭,解脱似的张开了双手。

    之后扑进了火里。

    破旧筒子楼住着不少邻居。

    呛鼻的浓烟滚滚而起,很快惊起了周围邻居。

    等他们破门而入,面前的场景让他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钟明被烧得面目全非,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而许久未见的钟晨晨,面无表情地站在火里,卷起的火舌甚至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邻居眼里瘦白羸弱的钟家闺女,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神色清冷,眼里仿佛没有温度。

    脑海里的瘦小影子挣脱了最后一条锁链。

    慢慢显露了真容。

    骨瘦如柴的小小身影。

    宛如稚童,但身上缭绕着漆黑浓郁的魔气,眼眶里只有眼白,整张脸阴沉惨白。

    取回一件东西。

    就是取回这具身体在小世界中唯一的因果联系。

    她的亲弟弟——钟明的命。

    她远比朽木散人更有魄力。

    以真灵寄生小世界生灵,如果被因果缠得太牢,或许永远也无法苏醒过来,永久地沦为小世界的俘虏。

    自此,没了小世界的因果干扰,她才是真正的魔尊,叱咤修仙界的“尊上”。

    朽木散人那个废物,凭着一点看家本领才能窥探出一二,其他人包括那三位,除非愿意损耗小世界的大半本源,不然休想。

    本源一散,小世界的漏洞就会越多。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并非没有道理。

    “钟晨晨”冷眼看着门外的邻居。

    一句话没说,从火里迈出来,至于那个累赘弟弟,外人都知道他是疯子,自焚也不是解释不通。

    而她,只不过是被钟明诓骗过来,准备同归于尽的可怜姐姐。

    毕竟在邻居眼里,她一直是个好姐姐。

    若不是察觉到池晔最近在暗中调查季幺幺身边的人,钟晨晨或许还会再隐藏一段时间。

    不然如果被调查出来,当初发生车祸时,死的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事情就很难瞒下去了。

    可想要查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知道她在车上的,除了父母,也就钟明了。

    现在钟明已死,唯一的秘密也随之被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眼角余光在倒在地上没了呼吸的钟明身上一掠而过,“钟晨晨”的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雕虫小技,能伤得了她?

    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装还是要装一下。

    只有离季幺幺越近,她的机会才会越大。

    从大火中走出来后。

    钟晨晨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邻居们惊慌失措地把她扶起来,有人手忙脚乱地救火,有人声嘶力竭地救人。

    倒是热闹。

    ***

    季幺幺在米国多待了两天。

    在池晔的带领下逛遍了大大小小许多地方,回国后,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什么?晨晨差点被她弟弟烧死了?”

    季幺幺惊呼出声,连忙叫了辆车赶去医院,邵景尘不放心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到了医院后。

    刺鼻的酒精味冲击着鼻腔。

    季幺幺在病房里看到了瘦弱苍白的女孩。

    钟晨晨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角,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和钟晨晨相处这么久,季幺幺早把她当成了自己亲妹妹一样。

    乖巧懂事偶尔胆小。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居然差点被亲弟弟活活烧死。

    这多么讽刺。

    季幺幺心疼地握住钟晨晨的手。

    冰凉刺骨。

    “晨晨……”季幺幺自责愧疚,“对不起,我应该把你也带去米国的,这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钟晨晨摇了摇头,目光仍然停在墙角。

    “他死了。”

    季幺幺愣了一秒,随后瞬间想明白了这个“他”是谁。

    钟晨晨精神有问题的弟弟。

    她不知道该说“节哀”还是说“活该”。

    只好抿住唇,沉默了下来。

    任谁有这样一个弟弟或经历这样的事,情绪都不会比钟晨晨好。

    季幺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小声宽慰她。

    好在钟晨晨远比她想象的要坚强一点,扯起嘴角露出个苍白的笑容,说:“幺幺姐,没事的。”

    在季幺幺来之前。

    邻居、警察都来过了,想问的也都问完了,有邻居作证,钟晨晨很快摆脱了嫌疑,并成了受害者。

    所有人都对她的遭遇报以同情。

    弟弟的尸体被好心的亲戚送到了殡仪馆。

    葬礼在两天后,同样是邻居帮忙筹备,那间小屋被烧毁了,在这个世界剩下的最后的羁绊也消失了。

    季幺幺从医院出来后,从米国旅行回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邵景尘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他刚刚并没有进病房,一直站在门外等着。

    偶尔听路过的人说起八卦。

    钟晨晨这事的缘由,零零散散也算知道了前因后果。

    但他比较在意的是。

    若是真如外人所说,从父母死后,钟晨晨弟弟受的打击太大,以致于精神有问题,连自己亲姐姐也不认。

    可为什么屋内会被贴满了黄符,卧室被泼满了公鸡血。

    感觉像是在驱魔或逐鬼。

    细想之下,让人毛骨悚然。

    当然,这些事季幺幺尚不知道,邵景尘也不打算把这事告诉他,但他留了个心眼,把蹊跷之处跟池晔说了。

    池晔收到消息后,显然也很疑惑。

    这些日子他派了手下的人一直在理季幺幺的关系网,从她继母一家到身边的人,每一个都在名单上,钟晨晨自然不例外。

    只不过没等到查到钟晨晨头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反而更值得注意了。

    回到家后,季幺幺过了很久才从钟晨晨这事回过神来。

    在客厅里坐着,长吁短叹。

    时间已经不早了。

    冰箱里还有一些剩下的食材,勉强够做个饭,但看季幺幺那样子,指望她做饭是不可能了。

    邵景尘也不想招惹她。

    只好自己动手,把菜拿出来洗了切了,然后从手机上翻了本菜谱出来,一边学一边做。

    直到厨房响起“刺啦”的油炸声,和一声短促的“啧”。

    季幺幺这才意识到不妙。

    果然,油锅里冒着一团火。

    火舌把邵景尘的额发都燎短了一截,淡淡的焦味扑鼻而来。

    邵景尘狼狈地皱着眉。

    看着烧起来的油锅不知所措。

    这副模样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尤其是那被狗啃似的额发,长一截短一截,歪歪扭扭地蜷着。

    季幺幺忍俊不禁。

    三两步赶快冲过来,一把捞起旁边的锅盖直接盖上,然后关掉天然气,等了几秒,火灭了。

    “我发现你真的有才。”

    季幺幺数落他,“你看谁炒个鸡蛋倒这么多油?鸡蛋不是被你炸死的,是被你淹死的。”

    邵景尘自知理亏,不敢反驳。

    只敢低声地嘟囔,“手抖了,一不小心倒多了。”

    季幺幺才不信呢。

    她伸手拨开邵景尘,没好气地说:“让开让开,我亲自动手。”

    家里的饭一般都是钟晨晨掌勺,季幺幺打下手,但耳濡目染这么久,手残也该会那么一点了。

    被嫌弃了一脸的邵景尘委屈巴巴地让到一边。

    季幺幺一边把锅里多的油倒出来,一边喋喋不休地教邵景尘先这样再那样。

    邵景尘耐心听着。

    目光一直停在季幺幺的脸上,心里暖洋洋的。

    ***

    钟晨晨两天后出院,参加完钟明的葬礼后,没过几天就回到季幺幺身边。

    明显憔悴了很多。

    去秀场前接的电视剧即将开机,季幺幺看钟晨晨状态不好,本想让她再好好休息几天的,可被钟晨晨拒绝了。

    小姑娘眸光坚定,季幺幺只好答应。

    这部电视剧是华夏传媒出品,是一部古装剧,剧本中的女主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和季幺幺相仿。

    换句话说,这部剧是专门为季幺幺量身定做的。

    谁牵的头,一目了然。

    而且宋鱼凫为了照顾手下的新人,还特意把宋致和塞了进去,当个混脸熟的男三。

    所以在片场看到宋致和时,季幺幺惊喜了一瞬,亲切地喊了他一声“弟弟”。

    宋致和眼睛放光,像只兔子跳了过来,“幺幺姐,我实在太开心了,居然能有机会和偶像一起合作,老天爷实在太眷顾我了!!”

    季幺幺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得感谢你老板,是他在眷顾咱俩。”

    宋致和傻乎乎地哦了声,“也是也是。”

    这部剧的导演是圈内最擅长古风悬疑的名导,答应执拍的条件之一是他自己选男女主。

    男主定的是娱乐圈享誉多年的古风男神柳臣。

    女主本来按他的意思打算启用圈内另一位古风女神。

    可当宋鱼凫把季幺幺的相关资料拿给他看时,导演几乎瞬间就拍板,换人选改为季幺幺。

    开机仪式。

    导演讲完话后领着一众演员烧香祝祷。

    季幺幺站在导演身后,她左手边就是那位著名的古风男神柳臣。

    柳臣少年出道,迄今为止已经拍过不下十部口碑爆表的古装剧,从男配一直演到主角,是圈内典型的敬业好男人。

    和季幺幺初次合作,柳臣其实心里也没底。

    接到剧本之后,他听导演说女主是季幺幺时,为了演好对手戏,他特意去找了季幺幺之前的作品看了。

    看完后,评价就三个字。

    辣眼睛。

    唯一能让人看过去的只有古装扮相,确实不愧“季仙子”之称,仙气飘飘,唯美动人。

    但演戏并非只看脸。

    那和花瓶有什么区别。

    柳臣在个导演聊天中,突然得知季幺幺是宋鱼凫亲自推荐的,再结合前几天的热搜,他怎么会不明白季幺幺背后有人。

    而且是他得罪不起,甚至接触不到的人。

    这样一想,柳臣对季幺幺的看法就更低了。

    只希望在导演的指导下,她的演技稍微能有一点提升,免得拖累自己年到中年名节不保。

    而且在他的想象中,背后有好几位大佬撑腰,季幺幺一定是刁蛮任性目中无人的性子。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尽量和她少接触。

    不过让柳臣没想到的是,开机仪式结束后季幺幺居然主动跟他打了招呼,甚至还弯腰行了个晚辈礼。

    举止礼貌,为人亲和。

    柳臣讶异,为自己的多心感到羞愧。

    季幺幺毕竟刚在微博上爆火了一次,在场许多十八线开外的男配女配都对她充满了好奇,同时有些畏惧。

    怕她架子大怕她难伺候。

    但事实证明,她们想多了,和网传的完全不一样,季幺幺一言一行都很有礼貌,不管谁和她打招呼,都会友好地回应。

    正式开拍在今晚,第一场戏就是夜晚打戏。

    导演对她第一次刮目相看。

    就是在问她打戏是自己上还是找替身时,季幺幺毫不犹豫地说。

    “我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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