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阳。
邵景尘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书房, 没开灯,只有面前小小的电脑屏幕投射出微弱的荧光。
早上敲的那一行字被删了又改, 整整一天,就写了那短短几个字。
这才是季幺幺去外地拍摄的第一天。
失落感像潮水一般淹没,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邵景尘懊恼地啧了声,觉得自己似乎入魔了, 季幺幺的影子随时随地都能闯入脑中。
喝水、吃饭、码字、睡觉……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也不知道这时候那女人现在在做什么……
邵景尘思来想去, 手机拿起又放下,想打电话过去又怕她正在忙。
正纠结着。
手机屏幕亮了。
季幺幺竟然主动给他发了消息。
而且是洋洋洒洒一大段话, 分享了自己今晚的拍摄经历,表达了自己此时激动畅快的心情。
最后附上一张自拍。
她乌发飘摇,一身红衣如火, 手扶长剑,背后是树影和夜色,轻挑着眉望向镜头, 眸子里映着光, 仿佛映着无数颗耀眼的星辰。
邵景尘心慢跳了半拍。
长按图片,保存在隐藏相册里,之后叹了口气笑了起来。
和季幺幺比起来,他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扭扭捏捏的让人烦。
想到这,邵景尘也不准备敲字回消息了,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七八声,电话才打通。
隔着几百里的距离。
对方的声音听着有些惊讶,“你……还没睡啊?”
邵景尘低笑:“你不也没睡吗?”
正坐在宋鱼凫车回酒店的季幺幺看了眼身旁坐着的人, 有点心虚。
其实这个电话她并不想现在接的。
可宋鱼凫只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话:“接吧,他应该是想你了。”
他和池晔都清楚。
季幺幺对他们的感情没有对邵景尘的深。
就像哥哥比之情人。
之间的感情不是同个层面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和池晔仍旧宠她,把她当成掌心的小公主,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眼前。
要说不甘,那肯定是有的。
但他和池晔分别掌管仙鬼两界千余载,心胸和眼界哪有那么狭隘。
宋鱼凫听着季幺幺小声地在和邵景尘说话,眉眼微微弯着,笑得很甜。
心里慢慢叹息一声。
宋鱼凫偏头望向车外,深夜的树影转瞬即逝,路灯绵延出一道长长的光影。
***
回到酒店。
时间早过了午夜。
宋鱼凫在门口跟季幺幺道了别,没有选择在这里留宿一晚,趁着夜色去赶明天的活动。
季幺幺目送尾灯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一路疾驰。
宋鱼凫刚准备阖眼假寐,目光一扫,窗外刚刚似乎掠过了一条人影,瘦瘦小小的,有点熟悉。
不过车速太快,再从后视镜看时,那道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季幺幺刚回到房间。
灯是亮的。喊了一声,钟晨晨没应。
季幺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钟晨晨怎么会不在呢?
她给钟晨晨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钟晨晨微微气喘,嗓音柔柔弱弱的,“幺幺姐,我刚出去给你买宵夜了,马上就回来。”
这么冷的天。
季幺幺叹了口气,“你赶紧回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不安全。”
钟晨晨嗯了声,电话那边停了半晌,之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
季幺幺从行李箱里找出换洗衣服去洗澡。
热气氤氲。
在哗啦的水声中,房门开了,钟晨晨的声音随之而入,“幺幺姐,我给你买了点水果和几块糕点,你要饿了可以吃一点。”
季幺幺应了声,洗完澡后擦着头发出来。
桌上果然堆了很多水果,还有用盒子装的精美蛋糕。
她和别的艺人不同,天生属于不长肉的体制,在别的女星在为不能吃这不能吃那而万般苦恼时,她吃甜吃辣吃多吃少,什么事没有。
所以晚上经常会点宵夜吃。
而且都是些重油重甜的那种。
正巧今夜打戏比较耗费体力,季幺幺接过钟晨晨递过来切好的小蛋糕,美美地吃了一口。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季幺幺几乎推掉了所有的活动,打算全心全意投入拍摄。
时间流逝。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衣服却得越穿越薄。
好在大部分的拍摄都在摄影棚里,出去受冷风的机会少了许多,在崔导的指导下,季幺幺的演技几乎有了质的提升,而她也并非传言中很难相处,很快就和剧组打成一片,成了团宠。
就连一向严谨肃然的柳臣,都会被她娇俏的姿态打动,时不时和众人一起调侃几句。
一切仿佛都平平静静地往前走。
可其实这个世界已经风云涌动。
第二天没有季幺幺的戏份。
本来想好好休息一天的,可钟晨晨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份攻略,说附近的山顶上有座小庙,里头有个算命极准的和尚,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是钟晨晨难得提起的建议,语气里几乎都带着恳求的意味。
季幺幺不忍拒绝,便答应了。
她不知道的是。
山顶等着她的并非是什么和尚,而是尊上悄无声息安排好的陷阱。
一个专门以她为诱饵,猎捕那三位的陷阱。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尊上成功把讯箭传回了魔族,就在昨天,她收到了魔族传回的讯箭,讯箭上说魔族已经根据尊上指引,找到了这个小世界的具体位置,并用尊上传的秘法,随时可以打破小世界的结界。
届时,魔族大军便会一鼓作气涌入。
破灭小世界。
之后就在此地给尊上护法,让她能心无旁骛地吸取小世界本源,并……一举成神。
成神之地,就在山顶。
季幺幺跟在钟晨晨身后上山,奇怪的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为了解乏,季幺幺主动找钟晨晨说话。
但钟晨晨却像有心事一样。
沉默着,一语不发。
季幺幺觉得有点不对劲,越临近山顶,越觉得心悸。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说:“晨晨,咱还是别往上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幺幺姐,就在前面快到了,咱们不能半途而废啊。”
钟晨晨脚步没停,头也没回。
只有声音从前方传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低低的软软的,但声线却薄了些,也冷了些。
山风扑面。
季幺幺爬了满身的汗,忽然从头凉到了脚。
钟晨晨坚持往上,季幺幺只好跟上,等到了山顶之后,天色沉沉,入眼处空旷苍凉,根本看不到钟晨晨所说的小庙。
直到这时。
她心里陡然升起一个不好的想法,面前不远处钟晨晨的背影变得无比陌生。
她想也没想。
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扭头就往山下冲去。
可为时已晚了。
钟晨晨蓦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冷笑。
“晚了。”
话音刚落,钟晨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季幺幺的身后,高高举起了手。
掌刀劈下,季幺幺脖子一歪,晕死过去。
不见钟晨晨怎么用力,季幺幺被拖到山顶一处空地,之后她抬头看了看天,轻笑了声自言自语。
“诱饵已经到位,就看那三位什么时候来了。”
***
池晔从泳池出来,接过助手递来的毛巾,慢慢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等他擦得差不多了。
助手把手机递了过来。
“那边有消息了。”
池晔嗯了声,把毛巾丢给助手,伸手接过手机,垂眼慢慢扫过那边发来的最新消息。
看着看着。
瞳孔骤然一缩。
紧接着眉头死死拧起,眸光变得又凶又狠。
那条消息是关于钟晨晨的背景调查。
让池晔震惊的是那句话。
钟家夫妇八年前撞上了一辆大货车,车身被碾压得面目全非,钟家夫妇也因此死亡。
但路口监控显示,当时车上还有钟晨晨。
这条消息是不会作假的。
那么,假的……只有钟晨晨。
想清楚了事情缘由,池晔深吸了一口气。
转过头对助手说:“立马安排飞机,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国!”
声音冰冷彻骨。
仿佛有无数的怨魂厉鬼在周身盘桓,一股凉意从脊椎一直蔓延到头顶,助手只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发抖。
而远在庐阳。
邵景尘敲完最后一行字,准备依照惯例跟季幺幺打电话时,忽然接到了池晔的电话。
他疑惑不解地接起,只听电话那头传来池晔焦急愤怒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幺幺在你旁边吗?”
邵景尘:“我在庐阳,她在横店,不在一起。”
“赶紧去找幺幺!”
“幺幺有危险!!”
“季幺幺身边的那个小助理,她应该是某人为了瞒过我们的眼睛,假借托生而来的潜入者!”
邵景尘猛地蹙眉。
沉声:“你说的确定吗?”
电话里池晔冷笑了一声。
“不确定你就不去了吗?”
邵景尘沉默了几秒,片刻后抬起脸,眼角眉梢挂上了一丝决绝。
屋子里蓦然起了风。
邵景尘双手微张,仿佛抽离魂魄般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强行动用本源在小世界挪移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就好比用灵魂强行扯着肉身行动,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只短短一瞬。
邵景尘额头就布满了汗珠,面色雪白,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坚定。
“幺幺,等我。”
空间忽然出现短暂的扭曲。
再回神的时候,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邵景尘在酒店门口落地。
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他默默擦去嘴角渗出的血迹,也不想去管周围人仿若见鬼一样的震惊表情,一声不响地就冲进了酒店。
他只知道季幺幺住在这,只能强行挪移至此。
酒店经理看他红着眼满脸凶厉地冲进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先……先生,请问您找谁?”
邵景尘咬着牙。
“季幺幺在哪?”
因为毗邻影城,酒店接待过数不清的明星艺人,季幺幺入住的时候还是酒店经理亲自办理的入住。
可酒店有规定,客人隐私不能透露。
酒店经理迟疑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不能透露……”
话没说完,邵景尘已经大步向前,站到她眼前,居高临下地垂下目光。
之后在经理错愕的表情中,一根修长冰凉的手指按住了她的眉心。
脑海里仿佛掀起了一层滔天巨浪。
邵景尘下手毫不留情,强行提取今天的记忆。
片刻后,邵景尘微微松了口气,推开经理。
头也不回地离开。
巧的是。
今天上午季幺幺和钟晨晨出去时,正好被经理看到了,依稀中还听到了一句“彦珲山”。
她们在彦珲山。
与此同时。
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宋鱼凫得到了池晔的消息,也感受到了邵景尘本源的疯狂溃散。
犹豫了很久。
他没有选择消耗本源进行挪移。
他的选择和池晔一样。
留着仅剩的本源力量,应对接下来的波谲云诡。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世界总得有人来护着。
***
季幺幺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脚下的世界满目疮痍,山河间到处是滚滚黑烟,哀嚎声、痛哭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面目可憎的妖魔。
而她一直视为妹妹的钟晨晨,就站在那群妖魔中间,看着满地狼藉,微笑着摇了摇头。
季幺幺猛地被惊醒。
艰难地抬起眼。
天色依然暗沉,钟晨晨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那抹熟悉的背影在山风里显得羸弱不堪。
但身上仿佛有股难言的气势。
让人不寒而栗。
季幺幺忍着头疼,喊了她一声。
“晨晨。”
钟晨晨笑了声,慢慢回过了头。
脸色阴沉惨白,两只眼眶里只有眼白,记忆中那张圆润可爱的脸早已消失不见。
季幺幺不禁抿紧了唇。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很遗憾,你想要的我并没有,我不知道修仙界时怎么传开的,但所谓的成神的契机,全部是骗人的鬼话。”
“即使你杀了我,也毫无意义。”
闻言。
钟晨晨用空洞的眼白“盯”着季幺幺,冷冷地嗤了声。
“真真假假,有没有意义,你说了不算。”
“本尊在此已经候了三个时辰,你那三个姘头再不来的话,本尊的耐心就该放你身上了。”
“本尊一百零八道魔刑,正好有时间在你身上试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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