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新兵选拔结束的早，天际远山上的云彩刚烧起来时上尉领着一队士兵与众人集合。
赤色的光芒洒在众人脸上, 身后的霍尔城消失在视线之中, 郁鱼心中不免升起淡淡地离愁。
这是他待了六年的地方, 六年的光阴不算短，足以能让杰斯从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变成健壮沉稳的少年。他回想自己这六年里做了什么, 待在家里看书很少出门，甚至连琥珀国多了几位皇子都不知晓。
他从路易斯的身体里醒来时二皇子已经十二岁，当时的路易斯流亡三年，但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皇室的消息, 或者说, 路易斯除了战场, 所剩无几的热情都放在菲得奇身上，只可惜，皇家无情, 这四个字在任何时代都适用。
郁鱼注意到杰斯一直回头，问他：“还在等着韦尔？”
杰斯叹息：“这个时间韦尔叔叔大概还在街上乱逛，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郁鱼也有点惦记那个天天和他唱反调的家伙, 平日里听他说话觉得聒噪, 等人不在身边又觉得少了点声音。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了一夜的路, 终于在天亮时和另一个城镇的队伍汇合。
随着一路上碰头的队伍越来越多, 一行人距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
进入军队的那一晚, 郁鱼坐在篝火前发呆，和他形影不离的杰斯在一旁擦剑，周围是吵闹的士兵和呵斥声不断的军官, 更多的是内心迷茫的新兵，在被告知帐篷不足后挤在篝火前取暖，饥寒交加后才知道原来军队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认知里纪律严明的军队如同一盘散沙。
鲁尔没其他认识的人，其他篝火前都挤得满满当当，放眼下来只有郁鱼身前的篝火旁还空着几个位置。
他不情不愿地坐在郁鱼身边，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饥肠辘辘时，他突然听见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他扭头一看，郁鱼嘴里鼓囊着，手指夹了什么正往嘴里塞。
鲁尔咽了口唾沫，不想因为食物屈服而和这两个不尊敬王的人说话。
他揪着地上的草尖，鼻翼扇动，大概是饿出了幻觉，总觉得空气里除了炭火味就是食物的香味。
他摁了下空瘪的肚子，起身询问老兵是否还有剩下的粮食。
老兵打量他一眼，就看出这只是个刚到战场的新兵，他笑了下，鲁尔满心期待，结果被嘲笑：“你算什么东西，废物没资格吃饭，等你砍掉敌人的头颅再来领食物吧。”
鲁尔气恼，拦住他，说：“可是我刚来战场，不吃饱怎么去杀敌！”
“那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了，好好想想吧小鬼，这可是个吃人的地方。”老兵推开他走了。
鲁尔沮丧坐回位置，旁边的郁鱼依旧鼓着腮帮子，嘴里漫不经心哼着小调，和其他的新兵的氛围完全不同。
“可以给我一些食物吗？”鲁尔羞赧地垂下脑袋，不敢去看郁鱼的眼睛。
郁鱼歪了下头，一眼认出了鲁尔，毕竟坐在地上都要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的人并不多。
“食物？”
“我会还给你的！”鲁尔掐着自己的大腿，很怕郁鱼也像老兵一样露出讽刺的神色，”等我在战场上取下敌人的头颅就能领到食物，到时候我就会还给你。”
郁鱼用舌尖顶了下腮，“可是我没有食物。”
鲁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他搁在手边的包裹上，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咬牙道：“如果不愿意的就算了，不用骗我！”
杰斯揣好手帕，冷冷地说：“我们的食物已经在路上吃完了，包裹是空的，只有两件衣服。”
郁鱼一手托腮，一手用木棍搅动火堆，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泪花，在火光里反射出剔透的光。
“我们真的没有食物，没骗你。”
但鲁尔确实看到郁鱼嘴里鼓鼓的，还听到了咀嚼声，他别过身子生闷气，这两个人太小气了，他都已经保证了他会归还，竟然还要合伙骗他。
夜深人静时，韦尔侧身蜷缩在早就熄灭的篝火旁，瞪眼望着星河璀璨的夜幕，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正当他考虑如何才能在手脚发软的情况下四肢齐全的顺利从战场上回来时，有人在背后推了下他的肩膀。
他回身，发现是郁鱼。
“你干什么？”他往后挪动身子，两人现在产生了矛盾，难不成郁鱼是想趁着人都睡着的时候教训他一顿？
他越想越怕，颤声道：“你别动手，这里可有很多人！”
郁鱼哼笑一声，举起双手，低声道：“不动手，肚子饿吗，要不要和我们去找点吃的？”
“你要去偷！”鲁尔瞪大双眼，他因为讶异下意识提高了声音，周围躺在地上的人翻了个身子，咂巴下嘴又睡过去了。
郁鱼佩服这人的想象力，说：“不是偷，不想饿肚子就跟上来，不强求。”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韦尔这才注意到，原来杰斯已经站在树林外等着了。
韦尔环顾四周，军营其他地方还亮着光，只有这一片因为是新兵扎堆的地方，没人管漆黑一片，他心脏狂跳，咬咬牙跟上郁鱼。
他不想来到前方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饿死的，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郁鱼走到杰斯身旁，看了眼黑黢黢的森林，“走吧。”
杰斯点头，紧跟他的步伐。
鲁尔急忙抓住郁鱼的胳膊，抓狂地问：“我们要去森林？”
郁鱼弹开他的手指，抚平衣角，“不然的话我们去偷军队的粮食？”
“当然不行！”鲁尔表示宁愿饿死也不会违背军规去偷食物。
郁鱼轻笑：“你现在跟着我出来已经是违背军规了。”
鲁尔哑然，想了半天，没底气地反驳：“军规里只说不能随意走动，但我们这是有目的的走和动！”
“巡逻的人快过来了，我们进去吧。”杰斯看着远处缓慢靠近的火光，催促两人快点行动。
鲁尔胆子小，紧跟在郁鱼身后占了杰斯的位置，杰斯不悦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这样显得他太幼稚了，所以板着脸走在郁鱼身侧，浑身散发低气压，让抱着胳膊的鲁尔打了个寒战。
郁鱼没走远，他顺着路易斯的记忆，找到藏在林子的池塘，路易斯曾经把这里当做私人乐园，还在周围放了遮掩物。
池塘周围有几颗果树，一年四季枝丫上都坠着沉甸甸的果实，路易斯没见过这种果实，不敢贸然入口，摘了几个喂给小动物，确认无毒后才尝了一个，虽然入口酸涩，但胜在果肉多汁，勉强可以饱腹。
郁鱼摸黑找了半天才发现记忆里的高灌木丛，这些植物在无人的角落里肆意生长，竟然成了一堵绿墙。
拨开茂密的枝叶，终于看见水面波光粼粼的池塘，郁鱼走过去，惊喜的发现池塘里竟然有几条肥美的鱼。
鲁尔跟在他身后，一眼就看到挂满枝丫的鲜红果实，他把疯狂分泌的口水咽下去，跑到树下摘了一捧，挑了两颗大的递给杰斯，在剩下的里面挑了颗最红的用衣服草草一擦就塞进嘴里。
郁鱼：“等等！”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树有没有变异，万一有毒就不好了。
可惜韦尔饿狠了，郁鱼刚张嘴时已经咬下一口囫囵咽了。
他吃的太急呛了下，“咳咳，怎么了？”
郁鱼想说果实可能有毒，最好先找个小动物试验一下，不过现在看来不需要了，韦尔替他们试了。
“好吃吗？”郁鱼观察着他的反应，除了因为咳嗽脸色过于红润，其他方面似乎一切如常。
韦尔五官拧在一起，舌根酸麻，酸水顺着喉咙向下，刺激的气味冲进鼻腔里，“太酸了！”
郁鱼摩挲下巴，看着韦尔的可怜样又不想吃果子了，他瞄准在水里畅快嬉游的鱼儿，对杰斯伸出手，“借你剑用用。”
杰斯把剑递给他，手里还拿着两个果子，问：“老师，你吃吗？”
“不吃果子了，等我抓到鱼咱们烤鱼吃，你先生火。”郁鱼撸起袖子和裤脚，蹲在池塘边伺机而动。
本来还要担心昏暗的林子里有火光太明显，但有了那堵绿墙这些顾虑都没有了，郁鱼抹了下干净的嘴角，盯着不知危险即将来临的鱼儿双眼放光。
韦尔也没有吃第二口的勇气，果子不舍得扔捧在手里，蹲在旁边看郁鱼抓鱼。
因为没有合适的工具，郁鱼只能拿出昔日用来杀敌的剑叉鱼，韦尔只当看热闹，觉得郁鱼眼尖手快，一叉一个准，但杰斯很清楚，郁鱼为了抓鱼还用上了剑术。
除了教他时做过的唯一一次示范，杰斯很少能有机会看郁鱼用剑。
郁鱼用喜欢坐在窗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下巴用纤细的手掌撑着，低着头不知是在看词典还是因为阳光太温暖舒服得睡过去了。
但只要郁鱼拿起剑，就像变了一个人，慵懒的表情变得严肃，松懈的四肢绷紧，剑随意动，撕裂空气，出则见血。
郁鱼畅快的笑起来，笑弯的眼睛眯在一起，对他举起插了三条鱼的剑，“小孩，我厉不厉害！”
杰斯配合的鼓掌，不明所以的韦尔也跟着拍巴掌，扬起的嘴角快挂到耳根去了。
嘿嘿，有鱼吃了！
杰斯拿着剑来回翻动，剩下两人眼巴巴看着，周围除了虫鸣声只有两人吸溜口水的响声。
终于等到杰斯说烤熟了，郁鱼嗷了一声，飞快伸手捞下来一只用大叶子裹住。
杰斯提醒道：“老师，很烫。”
郁鱼乖巧点头，接着就把鱼肉送到嘴巴里，被烫的嘶嘶抽气。
“嗷，烫！”郁鱼急得跳脚。
杰斯看他这幅幼稚的模样发笑，韦尔惊讶：“我竟然看见你笑了。”
郁鱼也看过来，说：“这么一说确实很少看见你笑，小孩太酷了，情绪藏在心底不露声色。”
杰斯抿了下唇，眼神暗淡，“这样是不是不讨人喜欢？”
韦尔谨慎地回答：“反正挺让人害怕的。”
“别听他胡说。”郁鱼眯眼微笑，告诉他，“你这样很好，不需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否定自己。”
杰斯炫耀似的睨了韦尔一眼。
韦尔：“？？？”
鱼不小，吃完勉强饱腹，郁鱼让韦尔再去摘几个果子捎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灭了火，刚穿过绿墙，就听见营地那边一阵嘈杂，人群的叫喊声和冷兵器碰撞时的铮鸣声掺杂在摇曳的火光里，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混乱。
“敌袭！敌袭！”
有人奔跑着高喊了几声，被偷摸过来的帝国士兵用长矛挑断了脖子，脑袋滚落在地上，身子还维持着奔跑的动作。
郁鱼似笑非笑看向两股战战的鲁尔：“到你上场的时候了，记得多拿几个人头才能还上我这顿饭。”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把码字时的章节名也发出来了！
明天试试日万，再次插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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