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鱼估摸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能隐约看见湖心亭的轮廓，出门时还骄阳似火，没多久就阴云密布，一场雨又在酝酿。
李力稍微有点近视，出门前还专门戴上了隐形眼镜，临近湖心亭时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回廊亭台。
“你在看什么？”郁鱼眼中只有模糊的轮廓，疑惑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着迷。
李力皱着眉，语气不太确定，“怎么是……不可能吧，再近点看看。”
到了湖心亭，伯伯驼背收回桨，用绳子把小船拴在柱子上，“你们快去快回，这天变得快，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就下来了，下了雨湖上会起雾，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几人应下，李力站在原地却不走了，何林领着两个女生走了几步，发觉这表兄弟俩还没跟前，停住步子询问:“你们俩还不快跟上？”
李力拉住郁鱼的袖子，另一只手捂住腹部，脸色有些苍白，鬓角还冒出细汗，“我肚子不舒服，让小鱼在这里陪我会，你们去逛就行。”
“真麻烦。”汪雪奇翻了个白眼，不小心把双眼皮贴挤得错位了，本来的欧式大双消失，掀眼皮的时候那块白色的东西就粘在眼尾，偏偏她还毫无察觉，依旧抬着下巴，“何哥我们快点走吧。”
柯茗茗有点担忧，“我们尽快回来，李力你再忍一忍。”
“好，你们去吧。”李力攥着郁鱼袖子的手愈发用力，导致他半个身子都控制不住的倾斜。
等人走远了，李力扯着郁鱼跑到另一边，郁鱼看他步伐矫健，没半点身体不适的表现，笑道:“表哥原来是装的，刚才为什么不跟着他们几个过去啊？”
李力的额角还汗湿，表情惊恐，“我刚才好像看到那座雕像了！”
郁鱼脸上笑容隐去，“远程高中科技楼前边的那个雕像？”
“是！”李力的声音不小，惹得坐在船舱里的伯伯朝这边看了两眼，“刚才有点远所以我没敢确定，但刚才上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清楚地在水里看到它了！”
他手指了个方向，正是刚才何林他们过去的位置，“就在那边水里。”
郁鱼想去那边看看，被李力在后面死死抱住，“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因为诅咒？”郁鱼低头望进他的眼睛里，想要借此窥探一丝秘密，“表哥，汪橙的死到底是因为诅咒还是另有隐情？”
*
他问完后李力下意识松开了他，站在那里不自在的磨蹭裤边起的小毛球。
脸上的笑容僵硬，“你问这个我又怎么知道？”
郁鱼抬了下眉梢，“汪橙跳楼的那天，天台上除了汪雪奇，表哥不也偷偷跑上去了吗，真的没有看到什么吗？”
李力头上又冒出层热汗，双手哆嗦着拉开羽绒服，“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只是去了趟厕所？”
郁鱼本来只是随口炸一炸他，没想到李力真的是汪橙自杀现场的另一个不被人知的目击者。
郁鱼趴在栏杆上往水里看，天色阴沉光线不好，湖面上又漂着层绿色的藻类，那座雕像只在水面上露出一小截，确实不太容易辨认出来。
他眯着眼观察了会，水波荡漾，那一片的绿藻被细风吹的散开，将那座雕像暴露出来。
这座雕像不太对劲，他一开始以为露出水面的那小截是雕像的头，现在看来是段脖子，雕像的低头哭泣的头颅不翼而飞。
沉默半晌的李力憋了半天，期期艾艾道:“这事都过去十年了，汪橙，她这事也就我们几个还能记得，再追究还有什么意思呢。”
郁鱼勾起嘴角，黑漆漆的眸子在愈发昏暗的天色里美得动人心魄，“那大表哥在这里休息会儿等他们回来，我过去看看。”
“鬼神怪力的事我是不相信的，”郁鱼抬起手腕时那串珠子上下撞动，他笑得坦然，“若是有，我也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力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攥紧了身侧的拳头，神色犹豫不决。
系统:“你倒是说的大义凛然。”
“心理战懂不懂，算了，不能要求你太多。”
“你这是什么语气？”
“正常语气。”
系统恼怒，除了你谁说话天天阴阳怪气！
和系统斗嘴的功夫郁鱼已经走到了离雕塑最近的地方，又仔细打量了会儿。
系统:“有什么发现吗？”
郁鱼摸着下巴:“没有。”
“主要是我近视，奖品里有能提高视力的东西吗？”
“不要好高骛远，成就点数的获得很大概率靠运气，下一次的抽奖指不定什么时候。”
郁鱼转了会回到小船上，李力心不在焉，连他过来都没察觉。
没多久，其他三个人也回来了。
“好无聊啊。”汪雪奇撑着下巴，瘪着嘴。
这亭子连着长廊，曾经的高中泯灭在时光中被湖水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那些痕迹了。
“我记得学校外面那条街上有好多小吃店，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小卖部了，虽然地方不大但又好多美味的小零食。”
何林:“是王婆婆开的那家？”
汪雪奇:“对！好怀念啊。”
神色有些恍惚的李力突然来了句:“其实，那家小卖部的老板不姓王，而是汪，汪橙的汪。”
几人的目光倏地射向他，汪雪奇抓了把头发，烦躁道:“为什么一定要提起她呢！”
李力头一次没低头，反而看向她的眼睛，握着拳头嗓音颤抖，“她不是我们的伙伴吗，难道只是因为她离开了就不能提起了，还是你——”
“够了！”何林厉声吼了一句，“怎么还要吵一架吗，多大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高中生？”
李力扭过头，额头青筋暴起，对着小船狠狠捶了一拳。
郁鱼瞥了眼何林漆黑的眸子，冷哼了声。
伯伯叼着老烟斗，沉默听完争吵，搓了把手慢悠悠地撑开桨。
“雨落，雾起，人归来喽。”
*
回来时几人怒目冷对，汪雪奇气冲冲上了楼，脚踏的有力，直到甩上房门后声音才停下。
何林:“李力，小奇一个女孩子脸皮薄，你去跟她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跟在郁鱼身后的柯茗茗冷笑一声，也上楼去了。
郁鱼抱着肩，凉凉地开口:“何哥不愧是生意人，很会为人处世，只是这做人做事都得讲点道理，汪橙这个名字不知道她汪雪奇为什么听不得了，但我们作为曾经的朋友，重回旧地怀念一下怎么也成了错？”
他撩起眼皮睨着对面何林，微扬的嘴角显出几分轻蔑。
何林要比他稍稍低点，只差了寸许的高度，气场就被他完全压住。
“何哥，你说是吧？”郁鱼勾住李力的肩膀。
何林见状哪能不知这两人已经结成同盟，沉着脸上楼去了。
婆婆坐在吧台里，突然问了句:“你们上午去湖心亭了？”
郁鱼收起故意在何林面前摆出的姿态，回答:“是，这里十年前还是个学校，我们是学校的学生，回来看看。”
婆婆点点头，把没织几下的毛线帽扔回篮子里，耷拉的眼皮底下有些湿润，长叹道:“原来十年了，这个客栈之前是个小卖部，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印象啊？”
李力惊讶道:“您是汪婆婆？”
汪婆婆:“你还记得我？”
李力:“记得的，没想到还能见到您。”
汪婆婆:“放不下啊，所以哪里也没去，就守在这里。”
回到房间，郁鱼关上门，发现走时关好的窗户又开了条细缝，窗台上那滩消毒水还留在那里。
“表哥和汪婆婆很熟？”
“我高中不爱吃饭，上课的时候肚子饿了就喜欢偷偷溜出去买点零食，也算是跟小卖部的老板很熟。”
李力一抬头，又看到郁鱼盯着他的头顶露出怜悯的目光。
到了晚饭点，这次没人敲门提醒，郁鱼闻到飘上来的饭香味意识到该吃饭，叫了李力一起下去。
下楼时，郁鱼突然问了句:“表哥，你觉得雕像的头颅是用什么工具割掉的？”
李力仔细回忆了几秒，“切口很平滑，不是斧子，我能想到的只有电锯。”
“电锯。”郁鱼喃喃了几遍，在李力要拐进厨房的时候，拉住他，低声道，“我们再去一趟湖心亭，我有事要确定。”
“一定要现在吗？”李力眼巴巴望着厨房，他似乎能闻到厨房里传出的香味。
“嗯，待会天色暗下来湖上大概就要起雾了，我们动作快点，应该能在下雾前赶回来。”
郁鱼望着不知何时阴沉的天空，空气里似乎泛着淡淡的腥味，被略过湖面的风送过来。
李力:“那我去那两个馒头在路上垫垫肚子，”
饭桌前只有柯茗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到李力不冷不热打了个招呼。
汪伯伯把饭菜端上桌数了数人头不够，有些不悦，“怎么总有人不按时吃饭！”
李力刚揣了两个馒头，想要往外溜的步子一顿，讪讪笑着说:“大概还没睡醒呢。”
“和你一屋的那个青年呢？”汪伯伯灰色的眸子紧盯着他，让李力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额。”李力汗快被逼出来时，汪伯伯突然哼了声，不紧不慢走了出去，听声音是上楼去了。
李力忙朝外探头，客厅里哪还见郁鱼的身影，他跑到窗户那里一瞧，果然在湖边看到郁鱼正在那儿解缆绳呢。
他正要拔腿往外跑，柯茗茗叫住他，奇怪他的去处，“你拿着馒头跑什么？”
“馒头太热了我跑起来带着风凉的快。”
说完这话他自己先尬笑了两声，“那啥，郁鱼打算再去趟湖心亭，我陪他一起，你来吗？”
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柯茗茗同意了。
“我没什么胃口，跟你们一起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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