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桥坐在监控屏幕前, 被张致酸啦吧唧的腔调恶心地一哆嗦。
“他之前还哭的很伤心来着, 就恐怖,要不是有证据证明,谁看得出来他是杀人凶手哦。”宋一桥扁着嘴,面露嫌弃。
“要不怎么说人不可貌相呢。”高彪倒是很习以为常。
以前他在北方任职时,还碰到过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把尸体搁室外弄成冰棍后敲碎分尸, 再埋进积雪里。经过调查发现,凶手居然是个文弱的大学生, 警方上门逮捕时, 他甚至在书桌前看鲁迅的作品,鼻梁上架着斯文的眼镜。
“噫!吓人!”宋一桥表情夸张。
高彪忍不住拍拍他的头, 感慨万千地说:“贺队还是照顾你,要换做我们那地头,甭管多血腥的案发现场,新来的挨个看。想我当初看碎尸现场, 恨不得把胃吐出来,哪像现在都给你看照片啊。”
被高彪这么一提,宋一桥才意识到,他入职四个月来, 好像确实没怎么看过案发现场, 更多时候都在询问证人,或者跟在贺辞繁身边学习。
“我还有救吗?是不是老大不信任我的专业能力?还是有别的原因啊QAQ”宋一桥像是要哭出来,他还想好好工作, 努力明年转正呢。
“你别想太多,可能是习惯不同的原因吧。你看其他几组的新人不也没看嘛,再说了看现场也不是我们的专属工作,不让你看也是为了保护你。”
高彪没想到自己的几句回忆,居然让宋一桥反应这么大,赶紧找话补救。
“我等会问问老大,要是我有哪儿做的不好,我得赶紧改。”宋一桥打定主意。
他们四个人的性格还挺像的,都是直来直去,不爱在心里藏事情。
监控画面里,张致确认过证词,最终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切尘埃落定。
后续的扫尾工作按流程走,他们都习以为常,做起来没有花太多时间。
贺辞繁追求完美,把之前拷贝来的学校地下停车场里所有行车记录仪回放挨个看了一遍,从中截取到张致的身影,锤上加锤。
宋一桥拿了一袋半熟芝士,挪动转椅向贺辞繁靠近。
“老大,你吃吗?”宋一桥讨好地问。
“谢谢,我不吃。”贺辞繁礼貌拒绝,他没有工作时间吃零食的习惯。
宋一桥小心翼翼:“老大,我能问你个工作上的事吗?”
贺辞繁正在重新整理本案的资料,他按照记事本上的证词,在模版表格里记录,他停下手上的工作。
“你说。”贺辞繁表情认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就是……我这几个月的工作表现,您觉得还行吗?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宋一桥下意识地用了敬称,目光灼灼地看着贺辞繁。
贺辞繁闻言,点头称赞:“挺好的,有时候再细心一点就更好了。像之前漏看痕检和法医报告这种事,不要再犯了。”
“一定!我会注意的!”宋一桥拍着胸口向他保证,然后谨慎地问道,“那为啥我都不用看案发现场呀,新人不用练练胆吗?”
“你想转痕检?”贺辞繁听到他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宋一桥想转科室。
宋一桥头摇得像拨浪鼓,脸上写满了拒绝。
“不想,我转痕检干啥,重案组挺好的。”
“你不转痕检,看现场干什么?”贺辞繁不是很理解年轻人的思路。
宋一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憨笑着说:“我以为老大是觉得我水平不够,所以才不让我看案发现场,之前李航利的出租屋我也没进去看,嘿嘿。”
贺辞繁明白了宋一桥纠结的点,跟他解释:“没有,你表现很好。不让你看现场是怕你作为新人有不良反应,几年前有过类似的事情,现在各组都是循序渐进,先从图像影音资料开始锻炼新人。”
之前的事情在公安系统里闹得很大。
一名参与逮捕行动的警员亲眼看着凶手将两名人质残忍杀害,虽然事后对所有在场的警员都进行了心理测试和调节,但是这名警员还是出现了强烈的不适反应。一开始只是精神恍惚,紧接着开始出现自残的情况。
幸亏发现得早,他的组长及时叫停他所有的刑侦工作,让他就医治疗。听说治了有两年才算恢复正常,现在在辖区的公安局负责民事调解等工作。
高彪听了也唏嘘不已,打开保温杯的动作一停。
“感觉现在很注意这方面。我离开北方的前一两年吧,上面还特地开会跟我们说,警员在侦查过程如果遭到不法伤害,可以选择优先保护自己。对于部分手段凶残的歹徒,迫于无奈下可采取当场击毙的措施。”
“其实就是正当防卫,只不过以前要考虑接下来的案情侦查,大多时候希望犯罪嫌疑人可以完整的、活着被逮捕。”袁湉也加入讨论。
宋一桥警校刚毕业,学校传授的基本知识里也包括了身为警员的自我保护。毕业的时候,他的导师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们,在判断犯罪嫌疑人无法逃脱的情况下,不要将自己陷入危险中,保护好自己,才能在未来更多地发挥作用。
“警员也是人,血肉之躯,受到致命伤会死,不必要的牺牲当然能避免就避免。反正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最后都会死刑,早晚的问题。”宋一桥接受的是更开放的知识,想得很豁达。
说完这话,坐在对面的高彪拽着袖子擦了一把眼泪。
“高哥,你咋啦?我说错话了吗?”
宋一桥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巾,眼神慌乱地向贺辞繁求救。
高彪听了宋一桥的一番话,回想起一些往事。
“没事儿,就是想起我以前的队长,他也说过差不多的话。”高彪随便一抹眼泪,抽了张纸巾擤鼻涕,“就是他自己没遵守。”
看高彪的样子,几个人隐约能猜到些,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我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当警察是图什么呀,天底下稳定的工作那么多,又不是只有警察一个。还不是因为心里有热血,就想保护社会安定,想让凶犯伏法。那些保护好自己的话,大家是听进去了,真到关键时刻,谁都忍不住,能忍得住的人,当不了警察。”
就跟刚刚贺辞繁不管不顾,立马下楼开车去追一样。
他们都知道张致跑不远,但是想让凶手伏法,想尽快破案的心情比其他任何都急切。
高彪一扔纸团,郑重地说:“头儿,你别怪我多嘴。你刚刚开车去追的行动其实很危险,一旦张致发现不对,闯红绿灯或者有其他行为导致了交通事故,问题就大了。”
贺辞繁也知道自己当时太着急了,他应该采取更温和更隐蔽的方法,让交警以超速或者查驾照的方式拦住他,再或者等张致回到家,直接上门逮捕,都要稳妥的多。
“嗯,我也在做自我检讨,以后会多注意。”
高彪潇洒地一挥手,爽朗地说:“成,不搞煽情这套了,我去洗把脸,回来还得写这次的报告。”
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经过这一遭,四个人之间的关系隐约变得更亲密,下班后的聚餐活动多了不少,大家经常一起讨论往年的经典案例。
“你们看最近的新闻没有,关于未成年人犯罪的量刑改了!”宋一桥背着包兴致冲冲地进办公室,身上穿着常服。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刷了会微博,居然看着这种振奋人心的消息。
高彪面色如常地说:“不是很早就有消息流传了嘛,具体改成什么样了?”
“我把那条博文发给你们,其实我也没怎么看懂,看评论区的解读,好像有最高死刑的可能了。”宋一桥转发完消息,立马跑到休息室换警服,调整状态开始工作。
今年的秋天仿佛消失了一般,毫无过渡地直接到初冬,院子里的树全都枯黄,风一吹就呼啦呼啦地往下掉叶子。
贺辞繁在警服里穿了一套薄的保暖衣,日常穿的衣服也换成了卫衣和毛衣,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保温杯和周女士特地送来的枸杞红枣。
“提了这么多年,总算增改了相关的法律条文。”贺辞繁一目十行地看完博文,他偶尔会关注相关方面的知识,毕竟和他们查案也算息息相关。
近年来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不算多,但是只要发生,必然会引起社会热议。
“确实是因为现在小孩子早熟吧,很多道理他们其实都懂,甚至还有些未成年人就是在知法犯法,仗着自己年龄小胡作非为。”
袁湉近期也关注了这个新闻,相关推荐里还有往年的一些案例,看了就让人气愤。
“也挺好的不是嘛,到一定年龄自己做了事情就自己承担,别推到监护人的头上。”宋一桥看着热闹的评论区,偶尔喝一口自己冲泡的奶茶。
寒冷的冬天缺了热奶茶,生活不就缺了一点美好嘛。
珩城,万耀广场。
姜石雪捧着经纪人买给她的热奶茶,坐在活动主办方准备的休息室里,双手冰冷,怎么都暖不起来。
“我爸妈他们还没到吗?”
姜石雪一遍遍地看时间,离预计飞机抵达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经纪人叫王慧,是个利落精明的女人,处理事情很干脆。
“我让助理去等了,你别急,赶紧收拾一下状态,别苦着脸,让粉丝拍到发到网上小心被黑粉追着黑。”
姜石雪勉强地笑笑,提着裙摆款步往外走去。
商场里来了好多粉丝,还有一些是原本就在逛街的路人,看见热闹也忍不住往前凑。
“大家注意安全,小心不要拥挤。”
经纪人和保安小心地围住她,不让外圈的粉丝挤上来。
这次参加的是一个知名手表品牌的活动,姜石雪只要穿着礼服,手上戴着该品牌的腕表拍几张照片,再接受主持人的一小段采访就好。
台下的粉丝举着手机卖力地喊她的名字,前排媒体记者的闪光灯一阵接一阵。
本来是最简单正常不过的工作,姜石雪没来由地眼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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