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袁明岚女士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怀恨在心, 是吗？”贺辞繁提出合理的猜想。
姜石雪有些急了, 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倾。
“我妈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被人破坏家庭当然会不高兴，之后就疏离他们家了。我现在当艺人赚的钱不少，他们以后可以好好养老，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你懂我的意思吗？”
贺辞繁点头, 了然地说：“明白，您觉得袁女士动机不够大对吧。”
“对, 我妈妈不会做的。”
“那您和您婶婶的关系呢？”
姜石雪毫不掩饰自己对夏莉春的厌恶。
“她太贪心了, 完全把我们家当提款机，我觉得很恶心。”
贺辞繁记录下信息, 跟之前姜川和袁明岚的证词比对，暂时没发现出入。
“姜女士知道今天您的父母坐飞机到珩城的事情吗？”
“知道。”姜石雪点头，“是我让他们来的，我想把港城的那套房子卖掉, 让我爸妈到珩城跟我一块儿住。”
“方便问一下原因吗？卖掉房子的原因。”
姜石雪突然噤声了，双手犹豫地缩回到腿上。
记忆里不适的画面一帧帧划过她的眼前，姜石雪又有点想吐。
“不方便？”贺辞繁见她表情不对，小心地试探。
从姜川和袁明岚的证词来看, 他们搬离港城的主要原因确实是姜石雪的再三要求, 袁明岚也表示不想再居住在港城。
贺辞繁不敢逼姜石雪太紧，袁明岚的证词里明确写了，姜石雪曾受到过两次刺激, 精神状态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背后的原因，都跟死者夏莉春的儿子姜哲有关。
“你好，袁明岚女士。”贺辞繁坐下，观察对面的中年女人。
袁明岚一点儿也不慌乱，刚被关进刑讯室时，她第一时间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甚至掏出衣兜里的纸巾擦掉靴子上的泥点。
袁明岚把擦过的纸巾包起来，揣进兜里，双手规矩地放在桌前，有礼貌地问好：“您好，警官。”
袁湉在一旁记录，她对袁明岚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有点像见到自己妈妈的熟悉感。她们身上有很多共通点，不喜欢身上脏脏乱乱，希望在外面保持干净整洁的形象，坐姿端正，遵从收腹挺胸的基本仪态规范。
“袁女士是否承认自己的犯罪行为，有什么要辩解的吗？”贺辞繁照例问道。
“我没有犯罪，也没什么需要辩解的，两位警官对我有怀疑的地方，我可以解释。”袁明岚很冷静。
贺辞繁按照流程，先问道：“根据小区门口的监控显示，今天早上十点零三分，您和您的先生姜川乘坐一辆车牌为GA12345的白色大众，进入死者的小区。”
贺辞繁把监控截图放在桌上，还有姜川的打车消费记录。
“这辆车的车主回忆，他当时从景瑞小区将你们接上车，途经死者居住的怡家小区，他在楼下等候约15分钟，再次将你们接上车，开往港城机场。”
“对，我们去过她家里。”
“原因呢？”
“给她送钱。”袁明岚轻哼一声，似乎对这个事情很不满。
贺辞繁把现场拍摄的现金照片，以及银行流水的复印件展示给她看。
案发现场在死者的卧室，有一捆现金已经被拆开绑条，四处散落在地板上，死者仰面倒在纸钞堆里，有不少钱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原样。
贺辞繁给夏明岚看的是还没拆开，成捆放在床头柜上的现金照片，警方就是通过这些现金上的冠字号码锁定了姜川、袁明岚夫妻俩。
“是这些对吧？”
“应该吧，一共五万，金额对得上的话大概就是了。”
这笔钱是姜川今天早上去银行取的，想着这是最后一次给夏莉春母子钱，以后再也不和他们往来，袁明岚还是心软同意了。
“方便再问一下送钱的原因吗？”
现在的网络支付很方便，很少会有人送这么大一笔现金到别人家里，一般都用app转账，方便快捷，也更加安全。
姜川和袁明岚的这一行为，透露着不寻常。
“照顾一下我丈夫弟弟的遗孀。”袁明岚语气冰冷，眼神里的寒意几乎可以质化成冰。
贺辞繁自然感受到了袁明岚的情绪，从袁明岚说给死者送钱开始，她就对死者展示出很大的敌意。
“您似乎不怎么喜欢死者？有什么恩怨吗？”
“恩怨？怎么说呢……”袁明岚嘴角不屑地一撇，话语顿住，想了想才接着说，“以前姜河在，夏莉春还是个规规矩矩的全职主妇，除了逢年过节我们来往，平时关系还算融洽。但是自从姜河死了，夏莉春拿了那笔赔偿款以后，她就变得跟没见过钱一样。也就姜川傻，把她供成了一条吸血的蚂蟥，咬着我们家不放。”
说到最后一句，袁明岚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夏莉春的个人情况警方已完全掌握，她没有一份正经工作，但是每个月的开销惊人。他们发现夏莉春每个月都有一笔数额不小的收入，他们一查汇款人，居然都是本次的犯罪嫌疑人之一姜川。
贺辞繁不解:“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今天还要给夏莉春送去五万块，这和你的想法有出入。”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有些话我们想当面说清楚，所以去银行取了现金给她。”
“最后一次？为什么这么说？你们当时都聊了些什么？”贺辞繁追问。
袁湉直觉这是很重要的内容，集中注意力。
如果是最后一次，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采取现金的方式。
像是约定俗成的习惯，大家更倾向带着现金去谈一些重要的事，像还债、请求别人帮忙、参加红白喜事等，现金更能体现诚意。
袁明岚解释道：“我们计划卖掉港城的房子，到珩城跟女儿一起住，以后不准备跟他们联系。姜哲明年就高三毕业，人也成年了，这五万块完全够他大学第一年的开销。我扪心自问这几年我们家做的够多了，至于以后他怎么样，和我们没关系。”
袁明岚缓了一口气。
“差不多就说了这些内容。”
“您也不喜欢姜哲？”从袁明岚的语气里，贺辞繁听出一些端倪。
袁明岚滞住，思考良久才说：“这个小孩，品性有问题，我建议你们警方也调查一下他，我是说认真的。”
“您怀疑姜哲杀人？”贺辞繁皱眉，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乎他的想象。
是有多大的品性问题，才会让袁明岚怀疑这个男孩呢？
袁湉刷刷地在纸上写。
“对。”袁明岚语气笃定，“我说真的，他上初三那年，把我们家的猫放进烤箱里，活生生把它烤死了。你们懂吗？初三了，不是小学生不懂事，他就是在有意识地谋杀生命！”
贺辞繁和袁湉都听得心一惊，如果袁明岚说的是真的，那报案的姜哲就很可疑。
“姜哲杀死我们家猫的时候，我女儿也在厨房里。我女儿二十岁，一个成年人看到那个场面都忍不住一直哭，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进厨房，听到烤箱、烧烤类似的词，害怕得脸发白。姜哲十四岁，站在旁边跟没事人一样，你们觉得这样的小孩是正常的吗？！”
袁明岚几乎是吼着说出最后几句话，她喘着气，眼角微微有了湿意。
贺辞繁没急着回答，袁明岚已经向他们敞开心扉，显然还有很多话想要倾诉。
“我们也不敢相信是姜哲做的，可是我家厨房的烤箱有一米多高，我家猫腿很短，经常连沙发都跳不上。”袁明岚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如果不是姜哲打开烤箱抱它进去，它没可能在里面的。”
袁湉给她递了一小包餐巾纸，袁明岚接过，道了声谢谢。
贺辞繁在等她平复情绪，注意力放在刚刚袁明岚的证词上。
袁明岚的女儿叫姜石雪，娱乐圈当红的女艺人。
后台显示的信息看，她的个人资产过千万，去年年初她就在珩城买了一套大平层。
姜川和袁明岚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也是警方在接到警情后，初步调查把他们列为犯罪嫌疑人的原因。
他们曾到过案发现场，并且有离开本市的行为。贺辞繁毫不犹豫，紧急联系珩城警方，趁姜川和袁明岚一下飞机就将他们逮捕，把他们安置在下一趟飞回港城的飞机上。
经过盘问后，贺辞繁对袁明岚的怀疑减轻了不少。
动机不充分，现场存在不合理。
死者死亡的位置在卧室，先是被钝器砸伤头部，躺倒在地后又被凶手用枕头捂死。根据法医对死者姿势和现场状况的判断，死者当时可能是在床边数钱，所以现场的钞票才会撒了一地。
但是这显然不符合袁明岚的心理动机，她迫不及待地想用这笔钱买一份安稳，言语间明确表达了对未来生活的期盼，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有杀人的行为。
至于姜川，还要再看他的刑讯报告。
眼看着袁明岚的情绪渐渐好转，贺辞繁接着问道：“您的女儿姜石雪早在去年就在珩城买了房子，为什么你们当时不搬，一直拖到现在，快两年了。”
袁明岚擦眼泪的手顿住，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您好像隐瞒了一些事情？”
贺辞繁说完，继续观察袁明岚。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袁明岚的第一反应是把手收起来，这往往表示做出动作的行为人不愿意对外展露，呈自我保护的状态。
“如果您知道重要的事情却不跟警方说，一来会影响我们破案的速度，您也不能尽快摆脱嫌疑；二来，如果这个事情很严重，涉嫌隐瞒事实，妨碍公安办案，可能构成犯罪。”贺辞繁半劝诱半警告地说。
袁明岚挣扎了很久，双手攥成拳头，犹豫地说：“姜哲……进过我女儿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感谢大家耐心等候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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