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凶手呢？”贺辞繁脑袋里嗡的一声。
“不清楚身份，店长说他们店加上他就七个员工，除了被拉上救护车的那个没来得及认，其他人都在了。”高彪如实转述。
贺辞繁脑中急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店内扮演电锯医生的员工倒在更衣间，其他死者都在二楼，他们的死亡顺序是破案关键。
“等会儿再仔细询问吧。”
贺辞繁暂时结束和高彪的对话，不能长时间把特警的几位同志晾在一边，贺辞繁难得客气一回。
“今天辛苦各位了。”
“份内工作，没别的我们就先收队了，训练任务紧。”
严嘉豪是真的一秒都没有多停留，话说完就穿过后门离开了。贺辞繁和他们合作过几回，了解他们平时的作风，利剑出鞘般直捣犯罪分子的要害，寒光闪过即刻收剑，用宋一桥的话说——飒得人腿软。
“这边先交给痕检，我们先问问证人吧。”
七名死者，还有一人生死未卜，这个案件的性质非常恶劣，上头给他们的时间不会太多，他们得把握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贺辞繁没有想错。
事实上当特警持枪到达现场的时候，就有现场的群众偷拍了视频上传，朋友圈都刷疯了，微博等社交软件上也有对应的tag，话题讨论度还在不断上升。
宋一桥坐在警车里，朋友们一条接一条地给他发消息，都在问他案件相关的事，宋一桥一概不回。
“老大，这事好像闹大了。”宋一桥在微博热搜的末尾看到了词条，显然已经被人工降过热度。
“不要和驾驶员聊天。”
贺辞繁冷漠地回他，专心致志地开车。
手机铃声突兀地在车厢里响起，坐在副驾驶的袁湉帮他接起来，开了免提。
“辞繁。”是重案组组长孟德泉。
车子在红绿灯前缓缓停下。
“我在，组长。”
“这次的案子我已经听说了，社会影响很大，我不在港城，你们有没有信心三天内抓到凶手。”
“我有信心。”
孟德泉自觉很了解贺辞繁，他说有信心，就一定会拼命去查。
“你手下的人够吗？不够的话就从其他组调一些过来，务必在三天内破案！”
“了解，如果有需要我们会申请，我先开车了。”
绿灯亮起，贺辞繁启动车子，袁湉见通话结束帮他收起手机。
贺辞繁的信心不是凭空而来。
案发现场位于闹市区，现场和周边都有大量监控，确定凶手的大致去向并不困难，如果某个监控的位置足够好，没准还能截取到凶手的正脸。
车子驶回警局，贺辞繁大步流星地赶到二楼的家属招待室。
现场的几个证人很配合，一致同意来公安局做笔录，贺辞繁把他们分开，逐一进行询问。
袁湉他们主要负责二号和三号场景内的几个员工，店长吴铭由贺辞繁亲自询问。
门被轻轻带上，磨砂的玻璃和墙体隔音效果很好，还可以隐约看到外面走动的人影。
吴铭面前的桌上堆着好几本册子，都是他从店里带过来的各种资料。贺辞繁用一次性杯给他接了杯温水，水温正好，吴铭毫不客气地喝了半杯。
“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请你如实回答，不知道和不确定地请直接告诉我，作伪证等影响案情推进的行为将构成犯罪。”
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跟证人说清楚注意事项后，贺辞繁开始提问。
“你的名字？”
“吴铭，口天吴，铭记于心的铭。”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不是，我只是店里的管理员，类似于店长，每个月领工资的那种。”
说这话的时候，吴铭摸了摸后脑勺，圆润的脸上挤出尴尬的笑。
“不过我已经给我们老板发过信息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他急切地补充道，“我们老板是挺出名的狼人杀主播，线下开了好几个club。”
吴铭从手机里搜出自己老板的几张照片，可惜贺辞繁从不关注这方面，压根不认识。
“六个客人是几点来的？”
“下午两点不到，他们前天就从美团上联系了我们，约好场景和时间，我还有微信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不长，贺辞繁一下就滑到底了，内容和吴铭说的一样，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下午一点四十七分，吴铭给对方发了定位。
“前天就联系好了？这事有几个人知道？”
“店里员工都知道，我们每晚下班前都会开个小短会，我是在前天晚上短会的时候说的。”
“你们店平时生意怎么样，有不预约就直接上门的吗？”
“偶尔有，很少很少，因为店里的场景有限，我们在美团这些app上都写了，提前一到两天预约。”
问题似乎出在这里。
凶手目标清晰地选择了今天下午有人的一号场景房，挑选的员工也是手持电锯，更具杀伤力的。
不像临时起意。
“有一号员工的身份信息吗？”
“有有有！”
吴铭从那堆册子里找出一本黑色皮纹封面的，推到贺辞繁面前。
“那个漂亮小姑娘叫我带上的，她也是警察？看起来真不像！”
贺辞繁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袁湉，没理会，认真地翻看资料。
其实这是一本相册，每个塑封里都装了各位员工的身份证复印件、合同、写有基本信息的纸条。
“王宇，是吧？”
每个员工扮演的角色是固定的，贺辞繁没费太多力气就找到了。
“是，就是他。”
“七月份刚入职的新员工？”
“对，我记得他刚来没多久，好像是职教一毕业就出来找工作了。我们这个工作吧，技术含量不大，但是需要胆子大，会玩体力好的男生，我看他还不错，就跟他签合同了。”
主要还是王宇已经成年，又能接受早上八点上班，晚上最迟十点下班，一个月工资只需要付他三千，性价比多高啊。
谁能想到还没两个月，就出了这档子事。
“警官。”吴铭探出圆润的脑袋，半个身子趴在桌面上，神秘兮兮地问，“这个事情我要给死者赔钱的吗？这应该不算我的责任吧？我一直都在前台没有离开过，除了在前厅招待客人的时候，眼睛稍微离了下电脑。”
着重强调了‘稍微’两字。
“这个不归刑侦管。”贺辞繁不动声色地把转椅往后移了移。
“不是！这肯定不能算我的责任啊，我全程都按照店里的规矩，不能……”
“吴先生，您冷静一点。当务之急是先抓到本案的凶手，凶手肯定是要付最大责的，您先配合我们工作，好吗？”
贺辞繁及时打断他，避免他再追问和案件询问无关的事情。
“噢噢，不好意思啊警官。”吴铭重新在椅子上坐好，脸上的表情没有之前轻松了。
“麻烦您说一下，两点左右六名客人到店里，一直到命案发生之间的所有事情。”
吴铭眯着小眼，开始回忆下午的场景。
下午的天气热得够呛，真想不通那几个客人干嘛要选下午。
吴铭坐在前台，空调正对着他的头顶吹，他看见街边停下两辆出租车，想必是那几个客人到了。
没想到是一群学生，两个女孩子，四个男孩子，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是在家娇生惯养，特意跑过来寻刺激的。
“你们好啊，快进来快进来。”吴铭快步走到门前，给他们拉门。
个子最高的那个男孩子，用手挡在眼前遮太阳，忍不住骂道：“艹，都说晚上来玩，下午热都热死了。”
“晚上我和文雯害怕啊。”一个身材高挑，穿牛仔短裤的女孩子娇滴滴地说。
高个男孩撇撇嘴，没再说话。
吴铭赶紧过来打圆场：“我们店都开空调，保证不热。你们选的这个场景刚搭好一个月多，目前最快的记录是一小时十三分钟，要是在哪个门卡住了，这时间就得两小时往上走，通关出来刚好吃晚饭，那个时候外面也不热了。”
总算给他们调解好，吴铭结了他们的账，让他们把手机等随身物品放进储存柜里，钥匙交给那个高个男孩保管。
“从楼梯上去，左手边的那个房间，走错的话我会用广播提醒你们。”
他们倒是没有走错，只是还没有进房间，几个人就害怕上了，男生们把女生护在中间，小碎步往前挪，看得吴铭哭笑不得。
终于进到了场景内，第一个门是门诊部，密码很简单，六个人花了十来分钟就解开了，顺利进到检验科。检验科上有两个门，一个通往B超室，另一个通往专家门诊。
他们被房间里道具吓得哇哇叫，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分组开始解密码。
专家门诊里有事先安排的工作人员，所以这道门更难一些，他们先解开了B超室，这个门死活都解不开。
“要不先看下一个吧。”有个男孩子建议道。
“下一个下一个，这里太恐怖了。”
房间里有收音设备，他们说的话前台的吴铭都可以听见。
B超室里也是两个门，一个通往取药台，一个连接的还是专家门诊。
“靠！怎么又有两个门啊！”有男孩暗骂了声。
还是那个穿牛仔短裤的女孩子脑洞大开，猜到了一些：“是不是和刚刚的门有关联啊，这两个门位置很近，没准通向一个地方。”
男生们认命地找线索，他们之前在门诊找到一个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查看密室里的环境，搜寻有可能和密码有关的东西。
大概折腾二十多分钟，他们终于打开了从检验科通往专家门诊的密码门。
吴铭见他们打开了门，赶紧用通讯麦告诉王宇，让他做好准备。
专家门诊的空间特别大，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踱着步，全靠打头那两个男生观察情况。
房间里实在太黑了，他们在墙壁上摸索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灯，全靠那个手电筒的光亮。
吴铭坐在前台倒是看的一清二楚，王宇此时一身装扮，悄无声息地坐在椅子上，若是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身上，保管把那几个学生吓一跳。
王宇还挺上道。
吴铭满意地喝了口冰可乐，继续盯着屏幕。
还在摸索的学生终于意识到这个房间是类似办公室一样的地方，他们找办公桌的时候着实被王宇吓到了，有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没事！是NPC！”有男孩大喊，试图稳定军心。
当王宇扛着电锯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嘴里鬼哭鬼喊地往外跑。
吴铭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怎么刚看见电锯转了一下呢？
他搓搓眼睛，继续盯着屏幕。
所有人都逃回检验科，这里有盏昏黄的灯，大家稍微安心点。
“追出来没有？”有人气喘吁吁地问。
王宇扛着电锯，一脚踹开门，缩在门后的一个学生连带着被踢得摔倒在地上。
艹！王宇今天怎么回事！
吴铭终于能看清，王宇手上的电锯真的在动，只是运转的速度太快，肉眼不易捕捉。
接下来的画面是吴铭再也不想回忆起的。
几个学生都因为王宇的举动感到愤怒，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好好来玩个游戏莫名其妙被工作人员踢得摔倒，谁受的了这样？
他们想找王宇理论，高速运转的电锯轻易割开了领头的那个男孩子的腰部。
吴铭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是喷射飞溅的鲜血，耳边的尖叫声刺破耳膜。
我该怎么做？
吴铭梗着喉咙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手脚僵硬的不像是自己的。
屏幕里，暴行还在继续。
吴铭终于回味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出店，打了报警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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