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合适？我的地被收走了, 十二亩地呢, 现在都要交到集体，结果我还不能在食堂吃饭？”梁秋成没好气地说，这事怎么想都不合理。
“这个情况我知道，”梁村长点点头, “但是村里其他人也把地交上来了，而且人家的地还多呢, 每天还要上工才能吃饭卖了粮食之后分钱，所以我就来找你商量这个事怎么办。”
梁秋成一怔，听出了梁村长话中的意思，想了一下，顺着他的意思说：“那我不分钱了, 本来地租给我大哥家种的时候我也从来没分什么钱，都是每年收点口粮，现在交到集体，我也不参与卖粮食分钱, 平时中午也不在村里吃只吃晚上那一顿, 口粮是能抵得上的。”
“那行, 这样的话我相信村里的人都不会有意见, 哦，以后就不叫村子了, 都改成生产队，我们生产队就是第二生产队。”
改名字梁秋成没什么反应，不过他的种子的事还没解决呢。
“你是说用你的小麦给下一季留种？这个也不是不行, 你今年地里的粮食长得确实好。”梁村长想到了梁秋成地里那些沉甸甸的麦穗，已经不止一个人说今年收获的很好了。
见梁村长答应了，梁秋成很高兴，他还专门采集了自己那二亩地里的一些泥土，再加上小麦，打包送去了国家粮食局科学研究院，这是去年才刚刚成立的机构。
科学的事他不太懂，这就应该交给专门的人员来研究。
一阵忙碌之后，村里的食堂终于建起来了，不，是第二生产队的食堂！
建起来了开火的第一天，不管是往常反对的还是同意的，都很好奇。
这时候除了城里上班的，其他人也没吃过食堂，因为小麦刚收下来所以今天吃的主食就是馒头。
白面馒头！
菜比较简单，没肉，简单的炒青菜，但别的不说就这个白面馒头，就已经够吸引人了。
以前大家虽然也收小麦，但是舍不得吃白面馒头，都是掺点其他粮食，是不敢奢侈的这么吃的，因为面粉贵，要卖了换钱。
现在好了，可以可劲吃！梁村长大概也是想着大家刚开始在食堂吃饭，应该吃好点，这样就能对食堂的出现没那么不满了。
“真可惜，今天小叔不在，吃不上白面馒头，真是吃亏！”林桂云大口大口地吃饭。
其他人也很赞同，戴春花看看四周，小声说：“我来给他带几个回去。”
这事是不许的，不过也没人管，就连村长自己都忙着吃饭呢，大家都是想吃多少吃多少，像戴春花这样做的也不止她一个，都这样干谁也不会说谁。
然而晚上梁秋成回来也没吃戴春花给他留的馒头，因为晚上食堂又做了白面馒头，这下子梁秋成可以吃新鲜的了。
这时候的馒头不像后来做的那么软，有点硬，重量比较实在，就这样梁秋成还吃了四个，其他人吃的更多。
这个年代缺油水，大家的饭量都多，梁秋成平时舍得花钱吃，饭量都算小的了。
吃的是舒心了，但是梁秋成就在心里琢磨着，不对呀，这么吃下去粮食能撑到秋收之后吗？
他心里这么想，但因为是第一天吃大锅饭，以为可能是因为村长想吃好点，所以也没在意也没去说。
谁知道第二天吃的又是馒头，量做的也特别足，这下梁秋成忍不住了，他跑去问村长。
“村长，不是，队长，咱们天天这么吃，粮食能够吗？”
这两天吃的好，大家心情都很好，杨村长笑呵呵地说：“应该够的，咱们生产队还剩下好多粮食呢。”
“还剩很多？”梁秋成有点不信，就这个年代的粮食产量，能有多少。
村长见他不信，还特意带他去了仓库那边。
“你看看是不是很多？”
梁秋成打眼一看，确实，仓库里堆的满满的，都是粮食。
很多人没看到具体实物的时候，对重量体积都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梁秋成以前一个人一年的口粮是五百斤，这个数字在村里绝对是多的，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地多。
现在是五八年，他分到的地是从梁老头和戴春花他们俩手上分来的，而梁老头他们分的土地是解放土改的时候，国家发给他们的。
那时候战争结束满眼荒夷，人口少地多，所以他们分到的地也很多。
梁秋成一个人的口粮只能装三个麻袋，全村有几十户几百人，就算口每个人的口粮没法像他这样有三麻袋，也绝对不是少数。
这么一算下来，仓库里装满粮食的麻袋就上千了，每一袋看上去都鼓鼓囊囊的，挤满了整间仓库，让人非常有丰收感满足感。
甚至他们这两天中午晚上吃了白面馒头，而且是放肆地吃，看上去好像都没有消耗多少粮食，仓库里的粮食看上去还是完全没有变化。
“看，是不是？果然大家合在一块吃才更省事，各家也少了自己做饭的功夫，能全心投入到生产工作中。”
梁秋成可没被这话忽悠，他也好歹是上过大学的，心算能力不错，不会被满仓库都是粮食这样的景象蒙蔽。
他在心里稍微算一下，今天大家吃了多少粮食，全村要吃多少粮食，到下一次收地瓜相隔的时间。
现在是六月初，等下一次收完地瓜可以吃大概就是十一月末，中间有将近五个月，一个月三十天。
每天都这样吃要不了两个月粮食就能被吃光，就是掺着野菜吃也才勉强够填个肚饱。
他这么一想就觉得危险，正想跟村长说，生产队的陈会计走了过来，他是成立生产队之后刚选出来的，平时仓库里的钥匙也拿在他和梁队长手里。
现在见到梁秋成还有心情笑眯眯地问：“怎么，来看粮食啊？”
这不稀奇，这些天村里人有不少人缠着他想来仓库里见见这满仓库的粮食。
以前大家的粮食收了，除了交上去的卖了的，剩下的都是藏在自己家藏的严严实实的，哪发生过这么多粮食存在一起的壮观场面，自然要来看看。
梁秋成见会计在这，正好大家能合计合计这件事，就把他要说的说了。
“这不可能！”陈会计一摆手不信他。
“我自己估摸过，粮食是够吃的，还有地里的菜山上的野菜，只要撑到地瓜熟的时候就行了，绝对够吃！”
梁队长也赞同地点点头。
“但是到地瓜熟要有将近五个月呢，尤其是咱们村目前一共是……人，每个人吃饭最起码要……斤，这还是最少的，到秋收夏种的时候总不能吃不饱下地干活吧。哪怕需要一天吃两顿，每天需要的粮食就得不少。”
“数一下一共有多少麻袋的粮食，每袋是多少斤，除以一百五十天，再算算每个大人吃多少小孩吃多少……”
梁秋成噼里啪啦把一堆数字丢出来，直接把梁队长和陈会计两个人给砸蒙了。
“等一下等一下，零点五是什么意思？”
“零点五就是一半，就是一斤的一半，半斤。”
梁队长他们依然一脸懵逼，梁秋成也懵了，于是今天晚上他又知道一个消息，原身那个不入流的初中学历居然已经是原梁家村现第二生产队的最高学历了！
“陈叔，你的帐呢？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把账本拿来，我当场就能算出来。”
“账本？”陈会计又懵了，“没账本。”
“连账本都没有？”可能是因为梁秋成脸上的表情太过惊讶，惹得陈会计有点恼怒，不复刚才的笑呵呵，而是把脸拉下来。
“没账本，但我心里有帐，算的清楚着呢，吃多少粮食我能不知道吗？你光看看这屋里，绝对够吃！想吃到收地瓜的时候绝对够了，而且又不是光吃粮食，这里面还有我们换来的一部分粗粮呢，再加上大家还会吃菜，不可能不够吃！”
“可现实就是肯定会不够吃，我算的清清楚楚的账在这，你不信再找一个会算账的人过来，或者干脆这样，队里不是有称吗？把这些粮食都称称，大家伙都来帮忙，要不了多久！算一算就能算清楚的事情，没必要为这个不明不白的在这吵。”
梁秋成简直想扶额，这个年代的识字率太低，会数数的也不多，算账根本算不明白。
陈会计这两天刚当上个小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被拉来这么一顿指责，还说得像他不会算账一样，本来就够不高兴了，还要把全村人都找过来，让全村人都看着自己被这个年轻人当众数落吗？不可能！
“梁秋成，你可别蹬鼻子上脸，我是看你上次狼来的时候表现不错才跟你说这个的，要不然你一个压根都不在村里上工的人，凭什么来说三道四！”
梁秋成就怕他不说，他敢说话自己就有一大堆话回他。
“我就算在县城有工作，我也是生产队里的人吧？从小在这儿长大，而且我的地都交到集体了，我凭什么不能说话，我爹妈我大哥大嫂侄子都在这生活，都等着吃饭呢！我担心一下都不行？万一以后粮食吃光了怎么办，到时候能借吗？上哪去借啊！都吃土啊！”
“说什么呢，粮食够吃！我看你是在这瞎说，你个小年轻不懂事，原来成天混混的，现在还管起村里的事了，真是给你脸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了！”
两个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把其他饭后乘凉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梁队长就站在一边左看右看，也不表示偏向，估计在琢磨到底谁说的对。
围观的队员听着听着，也听明白了他们在吵什么，都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陈会计说的对，毕竟他的年纪大见识的多，对庄稼熟悉对粮食也熟悉，仓库里的粮食够不够吃这个问题他还能不知道妈啊，当初选他当会计可就是因为他会算账。
也有的人支持梁秋成，要照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自从他之前在县里找到工作，又帮忙打狼之后，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对他刮目相看了。
就觉得梁秋成再怎么说是上过初中的，学过算数，那算起账肯定要比陈会计算的好。
陈会计他就是自己会算账，年纪这么大了也没有多少文化，只是当初刚开始上过国家办的扫盲班，学的好像不错。真要说起来，算账肯定没有人家上过学的算的准。
两帮人各有各的说法，戴春花他们自然是站在梁秋成这边的，大家都是帮亲不帮理。
陈会计的家人也是站在他那边，都跟着指责梁秋成，毕竟家里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小官，没当几天被小年轻当着面说，多没面子！
“我说了，我也不跟你扯别的，粮食到底够不够吃，能吃多久，算账就能算的清楚，别的不说现在仓库里一共有多少粮食？陈会计你是负责统计仓库的，这个数字你应该知道吧？不知道多少斤，大概有多少麻袋你总知道吧。”
“除去今天吃过的，还剩下多少，其他各家都记不记得自己家一共收了多少麻袋粮食，加起来是多少，这仓库里有多少，今天吃了多少，要不咱们当场数一遍？这些都是能算出来的！”
农家人对粮食格外关注，哪怕是收粮食的时候梁队长就已经通知了这些粮食要交到集体，他们依然把自己家收了多少粮食记得清清楚楚，听到梁秋成这么说，就说了。
“我家收了有二十五袋呢。”
“我家收了十八袋！”
“我家……”
陈会计和他的家里人听到周围人都在说自己家一共收了多少袋粮食，表情慌张，眼神四处闪烁。
别人都在议论纷纷，再加上天色有点晚，站的不够近，没看出来，梁秋成站的那么近，视力又这么好，一眼就看到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粮食，具体多少袋粮食。
为什么要慌？当然是因为粮食账目不对，他不是没数过一共有多少粮食吗，为什么还会知道账不对，那只有一个可能，粮食少了。
怎么少的，还用说吗！
“合着有人在吃大锅饭，有人在私底下开小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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