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不要乱说!”
梁秋成的话说出来, 陈会计家的人更慌张了,毕竟不是专业演练过,还不能做到被当众戳穿偷藏粮食,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什么意思?”
“什么叫开小灶?”
周围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议论纷纷。
“难不成是陈会计家背着咱们偷吃了?”
“有可能,他老娘不就是在食堂做饭吗!我就说食堂应该由大家看着做饭, 谁知道食堂的人做饭有没有偷吃,在后面你偷吃两口我偷吃两口,谁都不知道,其他人多吃亏!”
旁边人还没朝其他方面想,梁队长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跟陈会计对视了一眼,后者眼神惊慌,乞求地看着他。
梁队长顿了一下,打圆场道:“这种事啊, 没有必要吵起来, 大家都是为了咱们生产队, 也是为了以后能不能吃饱考虑, 这么吵起来伤和气,实在没必要。”
“行了行了, 你们也都散了吧,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没事干下地干活去!地瓜秧还没种好, 现在不种到秋天吃什么!”
队里的人听到梁队长这话,挤眉弄眼地笑,还有些懒汉大声说:“谁还干活呀!那都不是自己的地了!”
“咱们现在去干算工分不?算工分还能干,不算工分还干什么,谁的力气多的没地方使啦!”
周围人哄堂大笑。
梁秋成意识到梁队长肯定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他想着自己和家里人都在队里生活,指不定还要生活多久呢,现在这年头户籍不流通,没必要跟队长作对,因此也就没再说话。
等人陆陆续续都散开了,陈会计也跟他家里人说:“你们先回去,我有话跟队长他们说。”
梁秋成也让戴春花她们回去了,三个人站在那里,这次陈会计不再像刚才那么高高在上,态度好了许多。
梁队长拿着自己的烟枪狠狠地抽了两口,再问梁秋成:“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算每个人每天吃多少是怎么算的,你再跟我说说。”
梁秋成就把他刚才大致算的数据说了:“这只是我临时算的,因为很多地方不够清楚,比如到现在仓库里一共有多少粮食多少斤,有多少白面多少是粗粮,都没有算过,所以也只是算一个大概。”
“但就我目前算出的,大家省吃俭用才能吃到秋天,再像前两天那样吃白面馒头是肯定不行了,这么吃下去吃不了两个月,全村人就等着端着空碗饿肚子吧!”
陈会计在一边讷讷地说:“本来也没打算天天吃,就吃几顿,这不是刚办食堂吗,想让大家吃点好的。”
梁秋成嘴角浮动不大地笑笑,又看向梁队长:“反正这个事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我在县城里还有工资,也饿不着,就是担心大家的情况,今年不规划好,明年要是粮食收的少怎么办?万一后年粮食收的更少怎么办?连着几年,人就饿死了。”
“咋会这样呢,今年粮食收成没那么差。”杨村长又抽了两口旱烟。
陈会计也在一边跟着说:“就是,咱们村产量虽然不多,但是每年也没差到哪儿去,吃是吃不饱,但填个肚子还是行的。”
梁秋成见他们都没放在心上,叹了口气,梁队长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三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尴尬了。
他才说:“秋成,你是天天都要上班吗?什么时候休息?”
“工作六天休息一天。”这还是梁秋成跟陈毅父女俩关系好,人家给他放的假。
现在很多人都是十五天休息一次,完全没有一个星期七天这种概念。
“那你明天下午下班回来到仓库来,商量商量你刚才算的什么数据,我还是没太搞懂,等明天我跟陈华商量商量,把粮食的量都统计一下,还有村里多少人,都算好,到时候你再好好算算。”梁队长严肃地说。
既然队长这么说,那肯定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梁秋成也就满意了,他也不指望一下子能做得多好,愿意变好就已经不错了。
商量完梁秋成本来是想直接回自己家,后来又想到戴春花临走前看着他担心的样子,就又去了一趟梁夏收那边。
“你刚才跟村长他们讨论什么?还有陈会计,说开小灶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们家的人在背后偷吃了?”
戴春花一问,家里其他人都看过来,竖起耳朵,一副要仔细听八卦的样子。
梁秋成也没把自己发现的事告诉他们,就说:“现在还不清楚,明天队长让我帮忙算算队里的粮食产量,要等记完帐才知道。”
“怎么让你记账,不是有陈会计吗?这该不会耽误你上班吧?”林桂云有点担心。
“不会,就是算账的事,费不了多少工夫。”
“那这个给你记工分吗?”戴春花追问。
梁秋成想了一下,他今天算的账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小学数学,总共产量多少,吃多少,加减乘除,复杂的一点没有,估计算不了两个小时,还记什么工分。
“不记,算账很快的,要不了一会就能算完,还特意要那一两个工分干嘛!”
梁老头磕磕烟杆,赞许地说:“挺好的,帮队里干干活,人家能记在心里。”
又冲戴春花说:“你别就想着好处,记个帐帮个忙的事,要什么工分。”
“我就问问,”戴春花没好气地坐回板凳上,“你说陈华那个人,都没上过学,就上过扫盲班,认识几个字,就当上会计了,还要我家秋成去帮忙算账,他还当什么会计啊!”
“要不是跟队长是亲家,哪能轮到他呀。”林桂云听到这个,跟戴春花凑在一块说八卦。
“他们家是到今年就办婚事了吧,我看他家那小子到年纪了。”
“就是今年收完地瓜之后,他家房子还没盖好。”
两个女人在那说话,梁秋成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恍然大悟。
“队长跟陈会计家是亲家?”
“收完地瓜才结婚,村里人都知道的事,你看看你,成天什么事都不问,你以为陈华怎么当上会计的,还真是因为算账好呀?年纪也不小了,再会算账还能有年轻人算的好吗!”
梁秋成知道了意外消息,没再听他们说八卦,而是跟戴春花他们打声招呼就回自己家了。
第二天下班回来,他都没沾到家门就被村长拉走了,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仓库那,几个人开始算账。
梁秋成也没数粮食有没有被还回来,他就看着陈华两眼都是红血丝,肯定是昨晚上休息的很不好。
“来,小梁,你来把帐记一下。”
梁秋成看着自己手上的笔和本子纸,无奈道:“就这个啊,好歹也是记账,最起码也得搞个写字本吧!就这一页纸,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而且后面的帐肯定要接着记,每天仓库里要出去多少粮食,这个你都得一直记吧,又不是记这一天后面就不记了,每天记账,什么时候账本拿出来都清清楚楚。”
梁队长有点不好意思:“没想那么多,我家里也没有本子。”
家里孩子没上学,哪来的本子,连本书都没有,陈会计家也没有,居然只有梁秋成家有作业本。
他买作业本也没有其他原因,就是觉得家里没有笔没有本子很奇怪,所以当时在供销社看到的时候就买了,还给大宝小宝一人一本,给他们随便写写画画。
等梁秋成把作业本拿来了,他们才开始写写算算。
“一麻袋是三百斤。”梁队长很肯定地说。
他们当然不会闲的没事干,每袋数到具体多少斤,也不会数小数点,就大致算个数据。
梁秋成也没强求,就按三百斤算。
“全村目前人数是七百四十八口,每天的口粮……”
梁秋成一项一项把数据写在上面,他也没去追问昨天的事情,几个人算到月亮升高,点了油灯,才把数字算清楚。
每天吃多少粮食都算到了固定的数字,以后就照这个数字吃,食堂的人也别来仓库随便就挖粮食。
而且每次仓库开门的时候都应该最起码有两个人在场,还要有队长或者会计在门口监督,不能随便谁都进仓库。
听到每天从仓库拿出去多少粮食都要记账,梁队长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这样,秋成,账本就放在你这。”
陈华眼睛看着一边,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梁队长也没理他。
梁秋成把手上的账本放下:“队长,我每天白天又不在生产队,账本我拿着也只能晚上回来的时候记一下,来不及查看仓库里进了多少粮食出了多少粮食,到时候出了问题我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梁秋成把话说的很明白,实在是不明白不行,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装啥啊,账本给他粮食仓库又不归他管,那他每天在账本上记什么都是听别人的话瞎记,出了问题还不是都来找他,这不就纯粹一个背黑锅的嘛!
而且也不提给多少工分。
“你可以前一天晚上去,把第二天做饭要用的粮食放到食堂里,白天这个门仓库的门也没人去开,平时都是不开的。”
梁秋成没说话,说的好听,没人开门,可钥匙不在他手上,开没开门谁又知道呢。
陈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目光跟梁队长相触及,又把话咽了下去。
梁队长看说不动,叹了口气,放下烟杆子:“秋成,叔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是你不在县城上班,这个会计我就让你当了,但是你每天在县城上班,生产队里会计要记工分,白天必须在,你又不在,这个事就很难办。”
记工分这个活在平时还是挺简单的,因为现在每个人每天上工最多只能拿十个工分,那叫满工分,成年男性拿的是十工分,女的就只能拿八个。
这种写写十以下的数字的活很简单,谁都能干,陈华干了也没压力,到现在也没出过错。
估计只有年底总结,按照工分分钱的时候比较麻烦,现在还没到那时候呢。
几个人继续商量,最后才讨论出一个结果,仓库钥匙就放在梁秋成手里,每天食堂要的粮食也由前一天晚上送到食堂,收好锁起来,就按照刚才算出来的量按量吃。
而且虽然还是在食堂,但是以家庭为单位分饭。
“这是不是不太符合规定?吃大锅饭你还以家庭为单位,不跟原来一样吗?”陈华满脸不赞同。
“这怎么能一样,再说了按人分也行,但就是得麻烦食堂分饭的婶子,一个劳动力七两,小孩三两,这些怎么分,一勺子分下去能分得匀吗?这么扒扯下去食堂的人估计要累死了。”梁秋成道。
陈华果然不说话了,他妈就在食堂负责分饭。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梁秋成打算明天就去县里弄把新锁回来。
前几天因为刚开始吃大锅饭,后来伙食的事没有商量好,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因此饭量一直是足量供应的,到梁秋成算好帐的第二天,才开始按照他说的标准供应,顿时生产队里的人就闹了。
“为什么要这样吃?怎么不按照前几天那样吃?”
“凭什么这么分,我家孩子今年九岁,也分三两饭?人家的六岁也是三两,这不公平!凭什么十岁以下的孩子都是三两饭!”
等梁秋成上班回来,面对的就是这幅炸了锅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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