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生、瓜子、冰汽水!想要的可以买一点尝尝, 不要粮票啊不要粮票, 花钱就能买到,看一看啊看一看!”
列车里的乘务员胸前架着个箩筐,筐里放着各种吃的, 慢悠悠的从列车前走过。
梁秋成靠在他那个车厢的门边上, 叫住人:“哎,同志,给我来一包瓜子。”
乘务员比外面那些国营饭店,还有供销社的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态度都好多了。
“好嘞,一包两毛钱。”
梁秋成买了一包瓜子,又翻翻箩筐, 发现了一包红枣。
“这个怎么卖?”
“红枣贵一点,要三毛钱,加在一块五毛,都不要粮票,买着很划算的, 你在外面买都是要粮票。”
“那我就要这两个。”梁秋成掏钱, 他们已经在火车上呆了有七八天, 带来的零食肉干都吃光了, 买包瓜子嗑也能消磨消磨时间。
等人走了,梁秋成抱着一包红枣和瓜子靠在门边上, 门从里面打开,陈云芳擦着头发,不好意思的冲梁秋成笑笑。
“不好意思啊, 时间有点长,我这头发有好几天没洗了。”
“没事,时间也不算很长。”
“你也洗洗头吧,我打的那壶水还剩了一小半,你头发短,应该够你洗了。”陈云芳放下毛巾端起水盆。
梁秋成摸摸自己的头发,还真得洗了,爽快道:“行,我也洗洗头。”
他接过陈云芳手里的盆,又把自己拿着的瓜子和红枣塞给她。
“拿着,刚好乘务员路过买的,路上磕着吃,我去打水。还是你想的周到,我都没想到要带洗头膏。”
说起来惭愧,他们路上的行程有十几天,就算这样梁秋成也没想到要带洗头膏的问题,还好陈云芳带了,要不然他们下车估计得第一时间先找个招待所,洗洗头洗洗澡。
洗完了,梁秋成把水倒了,用手在缕头发上的水。
陈云芳见状,把自己的毛巾递过去。
“你没毛巾吧,给你用这个擦,干得快,不过我刚才用它擦过我的头发。”她说着有点不好意思,耳垂到脖子的地方红了一大片。
梁秋成没注意到,顺手把毛巾接过来,拿着毛巾擦头发,他又想唾弃自己:“我怎么就没想到带条毛巾呢,真是佩服我自己,居然还想着出门在外能买一条。”
他家里也有毛巾,只不过那条毛巾都破成碎布了,他就没带,想着自己手里有布票还有钱,到北京买一条就是了。
而且北京的毛巾应该更多,不像他们县里,毛巾都是抢手货,拿了票都买不到。
两个人又转了车,又坐了几天,最终才到达目的地北京。
出了火车站,陈云芳又问了梁秋成一遍:“你真的不跟我一块吗?我姥爷家应该能腾出地方让你暂住,也不求住的多好,有个地方睡不就行了吗,比你一个人在外面跑要强。”
“不用,”梁秋成不在意地挥挥手,“我一个人住哪都行,再说我需要成天跑来跑去,住在那也不方便,走吧,我先把你送到要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北京发展的也不好,高楼不多,但街上的人看上去都很精神,反正比他们县城的人精神多了,而且大多是穿着蓝色的中山装工作服,一看就是有工作的。
梁秋成把陈云芳送到了她姥姥家住的那条胡同口,看着她走进去,又等了一会儿还没出来,显然是已经到家了,他才离开,开始自己一个人的首都之旅。
梁秋成也没乱跑,他是问路知道了粮食研究局在哪儿,然后坐公交车去,当时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他就在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
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粮食局去,看门的大爷把他拦住。
“哎,你是干嘛的?跑什么跑!”
梁秋成就把自己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那不行不行,你这个叫什么理由,你进去连找谁你都说不出来,不能随便让你进去!”看门大爷非常负责尽职。
梁秋成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着,一直等到下班,粮食局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
梁秋成就盯着那些人,他的五感比较很敏感,能敏锐地觉察到哪些人看上去脾气比较好,哪些人看上去生人不近说不上话,就专门冲着其中一个脾气看上去最好的,老好人一样的人过去搭讪。
“同志,你好,请问你是粮食局的工作人员吗?”
“对,我是,请问你是有什么事吗?”林庆停下脚步,面露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还真有点事,是这样的,我是……”梁秋成又把他说的事给说了一遍。
“土壤?”说起粮食林庆也来了兴趣,只是他听梁秋成说的却觉得有些不靠谱,“你是说只有你那两亩地的土地格外肥沃?特别会长粮食是吗?其他地呢?跟你那两亩地紧挨着的土地也是这样吗?”
梁秋成想了一下,断然否认:“不是,其他的也不像这样,所以我才会发现,因为就我那两亩地不一样,长的麦穗都格外饱满,我还特意把麦子带过来了,今年的粮食收成都很不好,可是你看这个麦穗,虽然现在还青着没成熟,但你看这个空壳率就非常低,几乎没有空壳,都是饱满的。”
“你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可能就是刚好在地里花的时间多,照顾的比较好,所以麦穗长得很饱满。”林庆又捏了梁秋成拿出的那包土在手里搓搓,又放到鼻子底下闻闻,当然是什么都闻不到的。
“这不就是普通的泥吗,跟其他的泥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您现在这样看确实看不出来什么,我拿来的证据确实也比较少,因为暂时我还没找到其他证据,而且我已经等不及了,原因就不说了,同志,你是粮食局的,能接触到那些研究地里庄稼的科学家,我也没想其他的,就想请同志给我指条路,我来自己找过去,找人做检测,本来我也不想麻烦你,但是我这是外地来的,两眼一摸黑,谁都认不识,想找人都找不到。”
林庆看他态度诚恳,也没说不好听的,就说:“同志,我知道你因为粮食的事着急,但是你要知道,虽然全国各地的土地都不一样,有的地方特别肥,出了名的黑土地,有的地方是黄土地,适合做砖,还有其他的红土粘土各种各样的土,但是那些土地都是成片成片的,甚至像一个省都是一个土质,你说你们那一片地里只有你的那两亩地长出来的粮食格外不一样,这可能性太低了,几乎没有,实在不用在这方面浪费时间,有点时间不如多下地干活,从劳动中学到知识,这比什么都有用。”
“我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是事实摆在这里,我那两亩地里种出来的粮食确实就比其他粮食好,而且说实话,我那地里因为是我自己种,种的格外用心,还找人从外面带了化肥除草剂,撒在地里,可能是各种化学反应加在一块,最终造成了土质变了,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吧。”梁秋成瞎编一气。
林庆本来还觉得这个年轻人大老远的从外地赶到北京,就为了为粮食生产提建议,还觉得这个年轻人挺踏实挺上进,但现在听到这话,顿时对他印象就不好了。
种地你不老老实实种,又是撒化肥又是喷什么除草剂,那都是什么东西,不想着老老实实的下地干活,就想着走捷径,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投机取巧了。
因此他三句话两句话就结束了对话,脚下踏步要走,梁秋成赶忙跟上。
“哎,同志,你别不信啊,我也没说让你帮我检测,你能不能跟我说在哪找人检测,我自己找人去。”
“这个我不清楚,你去问问别人。”林庆摆摆手,避开梁秋成要走。
梁秋成锲而不舍地跟在旁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人,他还上哪去问别人啊。
“您是粮食局的,这跟粮食有关系,您也不知道吗?我也不要别的,就是检测土壤,我要会检测我就自己检测了,这不是不会嘛,必须得是专业的人才能做的事。”
路就在这,林庆也不可能说不让别人走,他也不是个能大声赶人的人,就只能快步走自己的。
对面走过来几个人,梁秋成一直在那专心说话没看见,倒是站在那的陈云芳看到了。
她旁边的大舅妈拍拍她的手:“说曹操曹操到,你小舅回来了,哎,他旁边那个跟他说话的人是谁?”
林庆听到声音,看到了大嫂几个人,还有昨天自己家刚回来的外甥女,顿时顾不上旁边的梁秋成了,疾步走上前。
“大嫂,你们怎么在这?”
“就是出来迎你呢,昨天芳芳来的迟,都没好好吃一顿,妈说要到外面饭店聚一顿吃一顿。”
“妈呢?”林庆左右看看没看到人。
陈云芳的二舅妈说:“已经先去了,被林生他们用自行车驮着去的,我们就在这里呢,正好赶到你下班的时候,对了,跟你说话的人是谁呀?”
梁秋成这时候也已经看到陈云芳了,而且她还跟那群人在一块,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好像还都是亲戚,还真是巧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是我家药铺跟我一块上班的同事,叫梁秋成。”陈云芳主动介绍。
闹了半天说清楚话了,原来这就是送自己家小外甥女来北京的人,大舅妈招呼着:“走走走,那跟我们一块,正好今个去饭店,还没谢谢你送芳芳来呢,要不然她一个姑娘路上没人跟着,我们也担心。”
梁秋成当然不会拒绝,他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等到了饭店一通介绍之后,大家也认识了,自然而然的就说到了梁秋成跟林庆说的那个事。
他们家其他人也不搞这方面的研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听到梁秋成说,就跟林庆说:“那就去检测一下呗!”
林庆道:“哪那么容易啊,还得打报告,再说了,他说的这个情况确实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一片地,就那两亩地发生变化,别跟我说你撒了化肥撒了除草剂,你就算撒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要是土壤这么容易改善,那大家也不用连天加夜忙忙碌碌的去研究粮种,想着提高产量的事了,都去给地里撒化肥好了。”
梁秋成看他依然拒绝,有些着急:“可我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啊,您只管拿去检测,我可以保证一定能有收获,我家那两亩地上的麦子长得怎么样,我们生产队的人全都知道,全都能作证!”
说着,他又看看陈云芳,说:“或者你不信问问云芳,她也来过我们生产队,看见过,是不是云芳?”
陈云芳愣了一下,她是去过生产队,特别是之前收药的时候,但没去过梁秋成他的地里看过。
不过跟梁秋成对视了一下,看见他眼里闪过的希望迫切之后,她还是点点头。
“对,我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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