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她转身就想跑,却被身后人拉住了手腕,拖到了庭院间,挣扎着喊道:“子澜哥哥!救我!”

    一旁的众人点着灯笑她:“七公主,就是二皇子吩咐我们带你出来的呀。”

    那时才想通,如果不是身份尊贵的二皇子命人栽赃陷害她,又有谁敢公然欺辱皇家公主,令她到哪里都逃不掉这份折磨。原来是最信任的人,一直以温柔假意欺瞒自己。

    陆子澜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手里拿着柄刀子,在手间转动成虚影,轻声道:“七妹今日及笄,出落的这般貌美,皇兄好高兴,想问七妹讨一份礼物。”

    珍贵的善意化为了泡沫,连同支撑着她在宫中唯一的力量也消失了。

    她无力的跌坐在石阶上,用手指拢上肩膀,凤眸间盈满不可置信与伤心,“为什么……”

    陆子澜痴迷看着她的侧脸:“七妹夺人心魄的双眼怕是要令不少郎君痴迷,若是如此,日后便不能常常陪伴身畔,那我该多孤寂,七妹你忍心看到这样结局吗?且这宫里独独只我一人宠你护你照料你……将眼睛给我吧,此一生陪着我,我便如从前待你好,不好么?”

    她脆弱的话语,试图阻挡即将发生的一切:“不要——”

    “七妹,你是这宫里最好玩的物件。”话间夸耀不已。

    这人不再虚伪做作,暴露出本性,令她捂着嘴几欲干呕。

    她转身试图逃开,匆匆几步被抓住了手腕,神色仓皇,眼眸里是刀子一寸寸逼近的倒影。刀子碰触到眼周,贴上皮肤便出了血,血滴滑落至下巴,滚入衣襟里。

    “啊!”

    陡然间,陆子澜尖叫一声,手里的刀也被踢落,一身着淡黄色四蟒袍腹的冷峻郎君狠狠攥着陆子澜的手:“阿弟,你未免过于放肆!”

    一瞬女郎怔住还未反应过来,陆子澜已从惊愕转为面有不忿的恶狠狠怒目盯着那人,且手反过去接住了掉落的刀,气势汹汹向面前阻碍他的人捅了过去,却被轻松挡下,刀子再一次踢落。

    此时,淡漠稳重的女声也在陆怜烟背后响起:“陆子澜,你对太子殿下动手是等着被母后收拾吗?”

    处于下风的白衣郎君明显僵住了凶神恶煞的表情,迟疑着缓缓转身,唯唯诺诺道:“皇姐……”

    赭红锦绶藕丝罗裙的曼丽身姿大步走到陆子澜面前,他正欲出声辩解,一只手高高扬起重重打了下去,怒斥道:“我可没有你这样不懂长幼尊卑的弟弟!”

    清脆的一掌响过后,白衣郎君仿若被打蒙了,呆呆看着女郎。

    一旁的众人也安静了下来,颤抖着身子,意识到事迹败露,然为时晚矣。

    她则被眼前的人拉起身,被自然而然护在身后:“泪珠子收回去。”

    于是身后的她乖乖地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着拉紧了那双手,眼眸神色里皎洁纯真。

    “你们无权管我!”陆子澜大声吼道,狰狞的眉眼再看不出往日温柔意味。“七妹你过来!你别想逃走!”

    突然出现的二人,是二皇子陆子澜的皇兄皇兄,当今太子陆魏琛与长公主陆燕瑶,他们闪耀若龙凤,皇家最为尊贵的子嗣,两人仅隔一尺,从未相对视过,眼下却是出奇一致的采取了同样的措施,太子面容俊朗,阳刚且正色着朗声道:“阿弟,滚回你宫中去,一月内封足!”

    长公主面若寒霜,冷声吩咐仆从:“其余皇子皇女一律随我——面圣!”

    这话一出,当场吓瘫软了几人,长公主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叫来了御医给治清醒了,随后一同拖去了御书房。

    也连同她。

    在踏入那扇门前,那拉着她的手拽着她停下。

    长公主陆燕瑶静静与她对视,不容置疑道:“七妹,太行山是个好去处,自请出宫修心吧!”

    听闻这话,未曾关注过这位公主的太子殿下也回头侧目。

    太子轻轻落了一个眼神在她身上,没有说话,随即收走了那不明意味的眼神踏进门内。

    她从未出宫过,根本不晓得太行山在哪,也不知自己要长久的与母妃她们分别。

    但她眨了眨眼,纯善顺从毫无犹豫点了点头,相信着太子与长公主于她之恩便不会害她。

    那时,长公主看她可怜,给指条路确实已是牙缝间挤出来的怜悯,她将此视作救命稻草,就那样急急出宫远赴太行山玄清观修心。

    只是她忘却陆子澜同他们血浓于水,这种做法实为庇护。据闻他被浅罚一顿又禁足了些时间,轻松算作了结。

    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似纸张张薄。

    陆怜烟明白了这些时,换着角度细想后告诉自己,若她是长公主也会如此行事。相较之其他人,陆燕瑶对她已是好太多了。

    宫中向来不分善恶,只余权谋争夺。

    冷汗淋漓,梦境无法回溯前夜。而怀疑酝酿着慢慢笃定。

    她重新醒来前,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陆、子、澜。

    害我阿妹致死的幕后人。

    可是你?

    ___

    比起落绊山的惊心动魄,远在京城的《京城八卦日报》近来可谓生意红火,步步高升。

    逢淼淼得了陆怜烟允诺,接手了“德馨公主与镇国公府世子爷”的后续八卦编撰,便将此作为报社头等八卦进行沸沸扬扬的宣传,催人泪下的凄美爱情故事改良最终版定下后,再一次引起全城轰动。

    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京城,无人问责,眼下正是进一步发扬这份生意的好时候。

    只是报社缺人,快要忙不过来了。

    逢淼淼忙到午间,外头传来了清朗和煦的郎君声音,她匆匆从账本里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温文尔雅的桃花眼。

    “这里可是在招人?”

    晴天白云,街巷石台,一人眉长眸清,仔细可见他的眸色呈淡褐色,着布衣布履,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年读书人。

    蓝衣女郎仿佛看到了光从门口照耀进来,普度众生。

    拯救她不必日日呆在报社里的那个救星,他!来了!

    女郎按捺住激动心情,眉欢眼笑的从柜后走出,迎了上去:“你是来应征编撰的吧,快快请进——”

    她眸间真挚且迫切的冲他招手,示意他来屏风后的会客室。

    这一连串的殷勤惹得郎君愣了愣神,竟一时无言。

    他跟着逢淼淼坐下,女郎已经拿着纸笔迅速开始询问记录了。

    “要求你都符合吧。”见郎君微微点头,逢淼淼已然露出满意的笑,明眸皓齿再一次惹得面前人眼晕:“姓名?”

    “王俞。”

    “年龄?”

    “十九。”

    她问到这里抬头看了面前郎君一眼,他生得秀气,可谓面若好女,又有一双招惹人的桃花眼,总觉得要比自己小许多……实在是无法看出他与自己同岁。

    见逢淼淼眼中疑惑,王俞抿唇,似有忧虑道:“女郎可是觉得我容貌稚嫩,不肯录用了?”

    怎么可能,这几日她都要忙疯了,送上门来的劳动力定然要留下!

    她当机立断:“明日卯时,酉时各点卯一次,记得及时到。”

    桃花眼愕然,怀中猛地被塞入一沓报纸,抬头见逢淼淼如风般起身跑远去忙了,对他大声留下句话:“回去后记得好好琢磨这些稿子。”

    这些纸页随风沙沙作响,引他低头随手抽出一张:

    京城第一美人陆怜烟教你三招恋爱秘籍,令心仪的他臣服脚下!用过的贵女都说好!

    “……”

    竟被标题吸引,忍不住看了下去。

    ___

    陆怜烟再度有了意识时,已经躺在了床上,她口干舌燥,沙哑着声音道:“夏莲,水。”

    身着黛粉色布衣裙的侍女守在帷幕后,听到话及时应声,清脆道:“女郎,您可算醒了,我这就拿水给您!”

    她望着说话者忙碌倒水的背影——不是夏莲。陆怜烟就此回过神来,她试探着伸手摸了下额头,已经退烧了。

    揭开被子又看了眼,身上骨折的地方也做过了包扎。

    现在已经安全了。昨日种种,恍如大梦一场。

    待侍女端着茶盏递过来,她伸手接过茶托,小口抿着温润干涸的嗓子,眼皮困乏的打量了圈周遭。

    陌生的室内建筑,高吊的房梁梁柱,简朴的柏木抛光油桌椅,以及身下硬极的木板床,是间客房。

    女郎默默放下杯盏,靠着床沿爬起身来,将垂落肩头的乌发搭收至身后:“这是何处?与我同行的郎君呢?”

    侍女头次见到她正脸,竟盯着陆怜烟发呆怔住半晌,待陆怜烟敲了敲床沿,侍女才回过神来,不再敢看她:“回女郎的话,我们这是春水县,您已经睡了一整日。那位郎君应是在大厅里头和县令大人会面。”

    这位女郎病症受着痛楚的模样艳丽不可方物,仅卧侧床上随意靠着,贵气逼人,眼神流离间便勾人心魄。此时惨白虚弱越迸发出萎靡颓败诱惑感。

    侍女从未见过这般绝世无双的佳人,不由得多看了会儿。

    陆怜烟听闻,抬头瞥了这资历尚浅的小侍女一眼,摆摆手:“我还想再歇着睡会儿,不习惯婢女在睡时留于身侧,出去守在门口吧,有事会唤你。”

    “是。”侍女羞红了脸,出去时轻轻拉上门。

    房间中恢复寂寥,陆怜烟独自在屋内感觉舒服了些许。

    她已了然所处的地理位置,春水县,之前她来过。

    春水县是距离落绊山最近的县城,这里离山脉近,药草产出丰富,此地药商闻名于天下,有很多名气大的世代药商驻扎于此开铺子,引各地药铺都来进货,后而发展成为了药商商会,每月都有一次集市。

    当年她联系曹氏寻找百年医药世家陈氏时,便是在这里找到陈秋白的,而后清楚了陈家现处京城中开铺子。

    陈氏常来此进些药材,据陈秋白所言,这里药材生意极好,因此当地县上库房里收税款富得流油,百姓往往从事于采药草相关的营生赚钱养家,增进了民生福祉,生活安定富足,是块好地方。

    这也就说明,县令手下养的兵虽不多,没有郑州兵马权大,但足够有钱养出来一批精锐兵马。

    她心下有些意动,想借兵去寻陆子澜要回自己手下仆从。倒是有办法借到手,不过身为女子自然无法带兵,现下若要求助于顾昭,怕是成功率不高。但她倒也不怕这位寻仇的郎君给自己黑脸,能用则用,不妨试一试,失败再另说。

    女郎着白色里衣,手腕纤细,显得孱弱无比,她盖着薄被垂眸安静沉思着。

    突觉耳边响起外头走廊里的脚步声,步伐沉稳,她猜测大约是顾昭。她连忙心里确定了个说服顾昭的理由,不是必然成功,但可能性高了许多。

    人已走到门外,郎君开口:“她如何了?”

    侍女怯意软绵道:“女郎方才睡下,这会儿应睡着了……”

    陆怜烟拢好了衣襟撩开帷幕,把这尊大神请进:“我还未歇,郎君有事便进来说吧。”

    门被拉开的“吱呀”声后,那人进来了,绕过屏风,脚步声愈重愈靠近。

    陆怜烟望了过去,郎君今日束发戴了银白色发冠,冠上的玉石镶嵌成了一圈云纹,烟蓝色长袍系着双层麋鹿狩猎纹样的宽带,衬的他肩宽腰窄。

    只是这俊美的郎君,刚刚与陆怜烟对视上时,瞬时毫无迟疑背过身去,她狐疑不已,看他给自己留下的背影,心里头嘀咕,难道病殃殃的自己竟如此见不得人?

    郎君背过身后,沉声道:“此地县令想请公主赴晚宴。”

    未待她回答,又接了句:“你身上有伤,若有不适不必勉强……”

    陆怜烟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盛情难却,自然是要去的。”

    她正想着法子想与县令见上一面,机会就送到手中了。简直求之不得,怎么会拒绝。

    郎君的侧脸睫毛微微垂下,眼帘下阴影都分外好看:“话已传达到了,便不再打扰公主休息。”

    陆怜烟还要与他商议,自不能放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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