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苒芃是前几日身逝的, 按少尹所说, 还未报丧至京中。可太子却已经抵达郑州,事有蹊跷。
女郎咬着唇, 眉眼冷冽:“是啊,父皇怎会这样早知道了九公主的死讯。除非, 有人提前知晓了她会死。”
“不是太子。”顾昭打消掉她心头的猜测。
陆怜烟皱眉:“为何不是?他带圣旨召我回宫, 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郎君摇头, 否定掉:“陆魏琛不会谋害手足。”
他似乎熟知她这位皇兄的性格……是了, 她还未问两人如何认识的。
“你们——”她刚刚脱口而出, 却被一声重响打断。
一位红衣少年从院墙上跳下来, 滚落至桌前, 跪在白色石砾上, 膝盖与石子发出撞击声, 他抬起头来,发鬓间带汗,黑色的瞳仁里满是焦急:“郎君, 我方才看到, 看到……”
他磕磕绊绊, 不由得咳嗽起来。
陆怜烟默默抿着嘴,郎君看她闷闷的模样, 淡淡勾起笑,又很快收起:“阿容慢些说。”
正在咳嗽的阿容有些惊悚,郎君话里竟带着温柔意味!
但他很快注意到郎君温柔与笑意都是因公主而流露的,回忆起上次见郎君时, 他还对公主颇为冷淡的模样……这趟郑州之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阿容低头掩去嘴角的一抽,回道:“贵客方才离开竹园,与陈医师相遇,两人似乎相识!”
陈秋白?他怎么会认识陆魏琛?
女郎感觉有些奇异,但想起之前失忆时的一些事情,突然心生疑惑,问阿容:“你今日所见的陈医师,面容与你家世子相比,谁更俊美?”
陆怜烟以往认识的那个陈秋白,面容清秀,称不上俊美。
而失忆时再见到的陈秋白,容貌竟能与顾昭相媲美,明明一直是同一个人,却让她产生了不同的印象,甚为诡异。
“这……”阿容猛地抬起头,神情慌张,先看了眼一脸严肃的绝色女郎,天哪,这个问题……
一旁的郎君倒没有显露出不悦,可郎君他,他已经将眼睛微微眯起来打量着自己,危险极了,他到底该怎样回答?自己的命运难道就决定于这一个问题吗?
阿容连忙吞了吞口水,有些扭曲道:“自然是我家郎君!”
见说完话后郎君闲适淡然抿了口茶,阿容心下放松不少,缓缓吐了口气。
可女郎又摆了摆手:“罢了,在你们眼中定然是世子最为俊美了,那陈医师若不与世子相比,他可称得上俊美?”
阿容气还未喘完,额上的汗水不停地流落于脸颊,他连忙抹了把汗水。
真不知道话题为何拐到了这个方面,公主难道要灭我口?他仔细想想自己犯了什么错能令这位公主印象深刻……但好像除了报社一事,也没有得罪过德馨公主啊!
阿容犹犹豫豫看了眼郎君,郎君正风轻云淡将手挪至腰间别着的剑柄上——
他连忙道:“陈医师一点都不俊!真的,公主!”
对不起陈医师!为了我的小命,你暂且不能被称之为俊美!
“真的吗?”陆怜烟狐疑着嘀咕:“难不成我真该去问阿兰丹要份明目的药方了吗?”
狐疑望向顾昭,问道:“世子也这样觉得?”
郎君含笑,不露声色将手从剑柄上收回:“阿容是男儿,男女的眼光有着本质区别,公主可以问问其余女郎。”
他虽没有直面回答,倒也有些道理。
陆怜烟点点头,打算等阿兰丹回来后问问她,可突然想起,这位北域女郎对她的表哥具有爱慕之心,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她到底该问谁来确认?
顾昭轻轻敲桌,令她看了过去:“陈医师与太子相识一事,公主可知?”
“不知,世子呢?”
郎君沉眸:“阿容,你将听到的对话重复一遍。”
红衣少年皱着眉仔细想着:“陈医师对贵客说……等等、贵客竟然是太子殿下吗?”
他一惊一乍,令郎君不虞:“看来昇部这几日,你仍然没有长进,好好说话,莫要打岔。”
“是,郎君。”少年自知性格莽撞,瘪着嘴委屈复述:“陈医师好像是专门在等太子殿下,对殿下说了句好久不见,太子殿下则回他道‘你竟然会做到这一步’,然后就再没理会陈医师,带着人离开了。”
“只是这样?”
阿容老老实实点头,显得乖巧许多。
顾昭挥挥手命他退下,红衣少年又重新飞上了屋顶,他身手矫健,陆怜烟忍不住感慨:“世子身边的暗卫踏飒如流星,功夫出类拔萃,不知是如何选出来的。”
此时园中只有二人。
身侧传来沉绵的笑声,她闻声回眸对上如玉郎君的眼睛,郎君正慵懒靠着椅,袖袍随风浮动,云影红光下,轻声对她道:“公主,我的功夫也不错,你要考虑考虑吗?”
陆怜烟不解:“考虑什么?”
“考虑我来做公主你的暗卫,守你朝朝暮暮,护你岁岁平安……”
尾调拉长,眉眼如画的冷玉郎君此刻少了份稳重,眸间染着三分艳色,令她屏住呼吸,怔住半晌。
他五官的每一处都长得俊美至极,全然合陆怜烟的心意,她此生也只为面前这一人贪声逐色过。
郎君见她的反应,眸里似而餍足了些,又觉得还不够,声音放低,带着不悦道:“公主看我时,可觉得陈医师比我还要俊美?”
陆怜烟恍惚后明白了,顾昭原来是在为刚刚的事而计较,要用美色引她动心,再和陈秋白做番比较!
是当他做过的事情不存在了吗,怎能让他轻易听到想听的话!
女郎立即冷笑,果断道:“自然是陈医师!”
顾昭垂眸,也未继续追问,只是黯然失落道:“可惜陈医师似乎隐瞒着公主许多秘密呢。”
他说出了陆怜烟的疑惑。
恐怕陈秋白,也与这幕后之事有关联,只是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师,又能涉足局中多少呢?
陆怜烟不再遮掩:“也许如此,但我与他相识已有三年……可比与世子相识还要久!”
她的话语变得尖锐,朝着顾昭随意施下一记重创。
她最清楚顾昭心中的伤疤在哪里,他此时应当最怕的,就是他错过了自己三年时光,错认自己一事。
没错,真正算起来,两人也不过认识了一年时间,又凭什么谈谈亘古不变至死不渝的感情?
女郎冷眼看着郎君沉默不做声的模样,他定然在心中受伤,裂开了伤口……
按住心中躁动不安的酸楚,她抿着唇转换了较为温柔的口吻,盖过刚刚的锐利:“我并不知陈秋白瞒着什么秘密,但他既然与太子相识,而太子的圣旨又来的蹊跷,就先请世子派人秘密看好他,莫要走透了风声。”
郎君抬眼看着美艳女郎,颔首应道:“交予我,公主放心即可。”
“我还有一事。”陆怜烟握着玉镯,斟酌一瞬后,将它摘下放在白石桌面上:“这玉镯是古砂道长当年给我的,可以调遣沧康镖局……”
话到这里,那人眼中已是清明了然之态:“原来镖局是道长给你的。公主想托问镖局过去之事吗?”
他甚至都没有要问及古砂为何将镖局给她,又是何时给她的。
“是。”陆怜烟暗暗隐下情绪,点头:“我受过道长恩惠,信她定不会做那般恶事,还要劳烦郎君替我问个清楚,当年郑州时发生了什么,又与容景商会有何干系?那发簪其实……”
望向郎君,那双眼蕴着深暗清冷的月色,她口中的话有些难以言说。
虽然在酒楼就已经做好了承认的打算,此刻,陆怜烟又开始不确定自己能否从容道出这件事……
这件她坚持隐瞒顾昭了很久很久的事。
无数次想起山中的少年郎君时,都告诉自己,顾昭应是山间自由无拘束的青松翠柏,这份沉重是需要自己承担的。
可眼前的郎君预谋已久,跨越了三年时光后,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已然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想要实现他少年时的誓言。
她似乎能够相信他。
那人突然出声:“公主,我在这里。”
女郎怔住,对上那双月夜星辰的眼眸,他给予了鼓励的眼神:“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有我在。”
他在这里。
自己便不再是一个人。
猛然记起那天纹上蔷薇宝相时她问顾昭:“这三年,可有人陪伴于你身侧,关心你……?”
他回答:“无人。”
自己潸然泪下时的共情感受未曾作假,她仍然心悦他,心疼他所经受过的一切。
此刻,女郎微张着嘴,为刚刚伤害顾昭的话而感到一阵心涩,明明离开自己的这三年,他过的也并不好。
她深呼吸镇定了心神,失忆期间令他知道了发簪,后脚又令他知道自己捡回了记忆,错了太多,事已至此,已经瞒不下去,该提及阿妹的事情了。
虽然有些不齿,但她眼下需要顾昭的帮助。
陆怜烟慢慢道出自己埋藏已久的秘密:“我有一对双胞弟妹,我的阿妹,十三公主陆羽,死于三年前落绊山庄永恬阁中。”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陆怜烟对着顾昭逐渐变得肃穆森冷的面容一字一句道:“害我母妃阿弟病重、阿妹身死的贼人,与秃鹫纹饰有关。”
忽而,她的凤眸里映着袍袖随风而动,温暖靠近了自己,好闻的味道纠缠在空气中,安抚着心中的伤痕累累。
宽大的手温柔轻拍着女郎背部,耳边的声音好听……却在颤抖:“三年前匆忙回宫,也是因此……?”
郎君没有听到回答,也已经不用再问。
他拥抱紧了身下的人儿,克制地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公主,我在这里。”
陆怜烟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嗯。”
若要说与三年前有了什么不同,便是多了顾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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