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昀作为年少成名的魔君,双手肯定沾满了鲜血,他的心魔世界必然残酷不已,进来之前,岑幼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朝那里走过去,结果还没靠近,就被一个男童紧紧拉住了裙角。
“姐姐不要过去,爹爹会杀了你的!”
那男童不过四五岁,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相貌出众,眼睛红红的,仿佛一只小兔子。
原来宦昀小时候这么可爱!
岑幼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跟着男童一起躲在草丛里,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前面的情况。
一个穿着青色长衣的男子正肆意砍杀着一群人类,说是人类,那些人却个个眼睛通红,行动僵硬诡异,倒更像傀儡或者僵尸。
那应该就是宦昀的爹爹,魔尊宦无命!
宦无命显然状态不对劲儿,跟一个莽夫一样,只知道杀杀杀!岑幼很怀疑,男童现在走过去,他连自己儿子也会下手。
小小年纪亲眼看到爹爹发狂杀人,也怪不得顺利成长为一代魔君。
岑幼揉了揉男童的脑袋,试探地问:“怕不怕爹爹?”
男童咬着牙摇摇头:“弦儿不怕,爹爹只是生病了,所以才会这样,等娘亲采药回来,爹爹就康复了!”他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使劲儿抓住了岑幼的手指,显然还是害怕的。
弦儿?
难道是宦昀小名?
岑幼又心疼地摸了摸他脑袋瓜子,还没等她细问,“宦无命”竟提着剑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走了过来,男童害怕地哆哆嗦嗦,岑幼也不例外,她纵然穿越的是宦无命女儿的身体,但“宦无命”现在不仅不认识她,还意识不清啊。
她来不及多想,抱起男童就往山下跑,“宦无命”就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整个山林,除了岑幼和男童的呼吸声,就是身后“宦无命”沉重的脚步声。
眼看就要追上,突然有人喊了句“仙尊”,“宦无命”就被引走了,岑幼隔了老远还听见刚刚喊话那人的惨叫声,显然已经遭了“宦无命”毒手。
有这么一个嗜血的父亲,宦昀走上杀戮道也不足为奇!
不知道跑了多久,岑幼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把男童放下来,跟他面对面坐在草地上,喘着气问:“你爹爹一直这样吗?连你也不放过?”
如果“宦无命”不会伤害“宦昀”,这孩子也不会吓成这样。
男童小声地辩解:“爹爹只是偶尔这样,他不是坏人,他只是生病了,等娘亲回来他就好了,他病了,所以……所以才认不得弦儿。”
魔族修杀戮道虽然血腥,但也不是没有,怎么“宦昀”那么执着于强调他爹爹病了?
岑幼说:“那你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男童愣了一下,眼睛更红了,半晌,嗫嚅着说:“娘亲采完药就……回来了,娘亲还说会有一个漂亮姐姐来帮我们,漂亮姐姐来了,爹爹的病就好了,娘亲就回来了。”
岑幼一脸狐疑,难道原身母亲是算命的,算到有一天她会走进“宦昀”的心魔世界?还是这个“漂亮姐姐”另有其人。
“漂亮姐姐你快帮弦儿治好爹爹的病吧,弦儿不想看到爹爹发狂杀人了,弦儿很害怕……”
男童紧紧抓住岑幼的袖子,仿佛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用尽了力气。
岑幼为难地道:“可是姐姐不会医术,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不知道怎么救你爹爹……也或许我不是你娘说的那个漂亮姐姐,要不你再等等。”
再等等……
男童一下子爆发了,他涕泗横流,哭得难以自制:“弦儿已经等了一年了,弦儿等不到娘亲,弦儿也没有等到漂亮姐姐,弦儿害怕呜哇哇哇……”
这是这个时候,岑幼才真正意识到,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她把男童抱在腿上软声哄了起来,还拿手帕给他擦鼻涕,搞得男童很不好意思,他揪住岑幼的袖子,耳根偷偷红了一片:“姐姐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我……我叫弦儿,你叫什么?”
“岑幼。山今岑,幼稚的幼。”
男童学着岑幼的样子,朗声重新介绍自己:“我叫裴清弦,非衣裴,清水的清,琴弦的弦!”
岑幼:“……???”
岑幼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一个新的场景。
一片竹林里面,一个青衣男子站在一块墓碑前,弯腰给墓碑清理了一下上面落着的竹叶,沉声道:“丹娘,为夫来看你了,五年了,为夫好想你。”
这男子就是之前小裴清弦说的爹爹了,如今看起来倒是温润和气,许是病治好了。只不过这墓碑里的“丹娘”是谁?难道是裴清弦的娘亲吗?
岑幼还在疑惑,就见一个九岁左右的白衣小少年跑了过来,那小少年皮肤白皙如雪,眉眼如画,她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小少年愤怒地一把推开男子,看清墓碑上的名字后,大喊大叫起来:“你骗我!你骗我娘亲去采药了,其实她已经死了!她五年前就死了是不是?你骗我!”
“弦儿,爹爹不是故意的,爹爹只是怕你太伤心。”男子蹲下来,想抱住裴清弦,却被他再次推开了,小少年可怕地迅速地冷静下来,他双眼充血:“我娘亲是怎么死的?”
男人沉默了一瞬。
小少年提高了音量:“裴云中回答我!你知道我可以自己查……”
岑幼看到他的嘴巴蠕动了几下,仿佛努力压下了剩下的话。
裴云中道:“是魔族,是……魔界最厉害的魔修。”
“魔界最厉害的魔修,是魔尊宦无命对不对?我会杀了他,给娘亲报仇!”
小少年眼神一片坚定和偏执,带着股不死不休的狠劲儿,看得岑幼都心惊肉跳,原来裴清弦这么厌恶魔族,还有这么一个原因。
裴云中摸了摸小少年的衣服,扯开话题道:“我这次回来,就是接你回九华山修炼,不过你不能喊我爹爹,要跟你容嫱姐姐一样,喊我师尊。”
岑幼呆住了,卧槽卧槽!原来凌逍仙尊就是裴清弦的亲爹!这个瓜有点大哦!
裴清弦没有多想,他点头:“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裴云中就走了,只剩下一个小少年跪在墓碑前,仿佛成了一个雕像。
不知道为什么裴家父子都没发现她,但岑幼不太敢出去,之前她以为自己来到了宦昀的心魔世界,宦昀虽然是魔修,但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哥哥,有那么疼爱自己,她就算知道了宦昀的小秘密,宦昀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裴清弦不同,他若是知道自己发现了这么一个大秘密,她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而且裴清弦向来憎恶魔修。
岑幼不敢过去,也不敢走动,索性坐在原地陪着小少年待了一宿,直到清晨时候,天空簌簌地下起了小雨。
小雨不急,却带来了寒风,砸在身上跟针扎一样,刺骨的寒。
岑幼咬咬牙,提着裙子跑了出去,一把拉起近乎僵硬的小少年:“下雨了,快起来,你病倒了还怎么给你娘亲报仇?”
小少年忽然扑在她怀里,哽咽地说:“谢谢姐姐陪我……”
岑幼浑身一震,果然小少年是能看到她的。
再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场景,岑幼竟有些习惯了。她发现除了心魔主人自己,其他人都看不到岑幼,自己若是谨慎一些,心魔主人也不会立刻发现她。
此时正是深夜,屋顶上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俨然已经有了紫檀仙尊裴清弦的样子,气质清冷如雪,矜贵而自持,他提着一把长剑,在月色下闪着冰冷的光芒,直逼对面的黑衣男人,那男人身着夜行衣,上面染满了鲜血。
“你说,师叔死时,你在哪儿?”
“弦儿你听爹爹解释……”
原来是裴清弦和凌逍仙尊裴云中,但岑幼并未听过凌逍仙尊还有一个师弟。
裴清弦语气冰冷:“你解释!”
裴云中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捂住胸口道:“阿平他……入魔了,是他恳求我杀了他,你知道你师叔多么骄傲一个人,让他成为魔修,还不如杀了他,我当时也很犹豫,吓不了手,可是你师叔完全没了理智,我为了完成他的心愿……也为了自保,忍痛动了手……弦儿我知道你聪明,瞒不住你,可是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你师叔着想,他最在意名声了,如果让仙门的人知道他是入魔而死,他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就像大家以为的那样,他是误闯禁地,呗里面凶兽害死的……不就行了……”
裴清弦思忖片刻,仿佛在分辨裴云中话语的可信度,也仿佛在思考裴云中的计划可行度,他眸光闪烁:“禁地最厉害的妖兽就是白蛟,白蛟与师叔交好,师姐她是知道的。”
裴云中笃定地说:“妖兽发狂很正常,而且只要你去跟嫱儿说,她肯定信你。”
裴清弦沉默了,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微微点点头:“好。”
裴云中又安抚了儿子几句,匆匆走了,裴清弦朝岑幼的方向看了几眼,他没有说话,只身飞向禁地,岑幼犹豫了犹豫,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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