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深处一片寂静,在月光下,两三只妖兽围着一具尸体徘徊,那里面的灵气让它们垂涎不已,即使裴清弦赶来,他们也不肯离去。
“师叔……”
裴清弦轻轻唤了一声,三下五除二赶走了不怕死的妖兽,跪在了那具尸体面前,双眸含泪。
岑幼发现在裴清弦的心魔世界里,他不是在在下跪,就是在掉眼泪,明明之前他看起来,属于那种冷若冰霜、难以共情的人。
裴清弦把他师叔悄悄葬了,小墓碑上用剑刻上五个大字:“柳卓彦之墓。”
然后就在岑幼以为裴清弦又要对着他师叔的墓跪一晚上的时候,少年走到她面前,深色的凤眸翻滚着岑幼看不懂的情绪:“姐姐,你说我应该相信他吗?”
这个他,不言而喻。
少年睫羽狭长,仿佛停了一只蝴蝶。
岑幼支支吾吾道:“凡事……跟着你的心走,就好了。”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朝岑幼弯眸一笑,仿佛冰雪天里的莲花盛开,让人惊艳。
*
“啪嗒——”
血滴在木板上,衬得拿剑的青年更加冷冽,岑幼也从那一笑清醒过来。
这次场景应该是厮杀现场,剑拔弩张,她刚巧站在裴清弦身后,跟半跪在地上的裴云中遥遥相“望”。
“弦儿,我是你亲爹!你难道要弑爹吗?”
他抬眼,眼神淡漠地看着半跪在地板上的男人:“自废修为,还是死在我剑下,你选!”
亲情牌打不通,裴云中气得咬牙切齿,没有人比他很熟悉自己的儿子,他说杀他就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为什么?我没有错!是天道不公!我就是要跟天道作对,剑修魔修我都试了个遍,根本飞升不了!天道骗我!他骗我……”
裴云中一边指天咆哮,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丝毫没有仙尊的气度,仿佛一个疯子。
之前练剑的时候,柳梦光曾说过,这修真界已经一千多年没有人飞升了,他也质疑过,修炼到最顶级真的能飞升吗?传说中的仙界是否存在?
但没人知道。
现在看来,所谓的仙界也许真的不存在。
裴云中撒泼打滚完,又开始诱惑裴清弦:“弦儿,爹又得到一个新消息,这个消息如果属实,爹就可以得道飞升了,你相信爹,你早晚也要到达那一步的,爹给你做前锋不好吗?这次爹爹一定会成功的,弦儿你相信爹!”
回应他的是一把染血的剑,裴云中睁大了眼睛,眼里满是害怕和畏惧,他缩了缩脑袋,连连退后:“别杀我,弦儿别杀我……好,我自废修为,我自废修为……”
然后他就被裴清弦扔出了九华山……
这时岑幼才明白,原来凌逍仙尊云游是这个“云游”,他解除自己的本命法器是因为没了修为。灵根不在,魂灯也就如同摆设,怪不得柳梦光说不知道裴云中是死是活。
只是这次裴清弦没有跟她说话,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只留给岑幼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她皱了皱眉头,低低叹息一声。
许是场景转换的次数多了,再再次来到新的地方,岑幼看到一只可爱的兔子,竟然好心情地跑过去抱着白胖兔子撸了个爽。
她没说瞎话,她是真的喜欢毛多的动物。
正吸得起劲儿,裴清弦标志性白衣出现在她身旁,岑幼扫了一眼,见他没说话,以为他还是不想搭理自己,她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索性把脸埋在兔子白绒绒的毛毛里。
这时,裴清弦出声了,带着惯常的冷冽:“不该看到的你都看到了,你想怎么死?”
岑幼僵住了:“……”
她扭过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从裴清弦心魔世界里出来了,必处虽郁郁葱葱,树木繁茂,但旁边可不就是忘川河!
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岑幼抱着兔子连连后退,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仙尊您……您怎么在这里?”
“采薇等在云间界门口,驱魔大会一结束,吾就来了。”
当然他来得要早一点,把岑幼跟宦昀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他本来进忘川前有些生气,但出了岑幼的心魔世界,他又踌躇了。
谁能想到岑幼的心魔就是没救着在马路上乱跑的猫?
这是什么心魔?
他从未见过这么单纯的人,跟小傻子一样。
裴清弦语气缓和了很多,道:“你抱着魇兽准备过年吗?还不快问问迷魂灯的事?”
岑幼惊讶地舌头都捋不直了,盯着怀里的胖兔子手都有点抖:“这是魇兽?魇兽怎么可能是个兔子?”
这时胖兔子舔了舔她的手,在她怀里变成了本体——一条白蛇,身上鳞片熠熠生辉。
“蛇啊!”
岑幼本能地把怀里的东西扔了出去,躲在裴清弦身后,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
比起老鼠、蟑螂,岑幼最怕的就是蛇,那种东西比魔物还可怕!
裴清弦任她拽着自己袖子,谁都没发现他嘴角带了几分笑意,嘴上却道:“跟着梦光在沉风崖修炼,就修出来这个德行?连蛇都怕?之前你被白蛟抓住也不见你害怕。”
所以他怀疑岑幼是在假装害怕,然后亲近于他。
岑幼被训得脸红,但她还是不肯从裴清弦身后出来,反而抓紧了裴清弦的胳膊:“不一样不一样,白蛟有爪子,长得也不像我见过的蛇,魇兽……魇兽刚刚我还亲过它……”
岑幼越说越有点想死,她亲了一条蛇……一条蛇……
结果魇兽倒是扭着身子朝岑幼爬了过来,裴清弦看出来它的亲近之意,便没有阻拦,结果岑幼整个人都炸了,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上窜下跳地往裴清弦身上跳。
然后宦昀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妹妹跟某种妖兽一样紧紧缠在裴清弦的身上,裴清弦还托着自家妹妹,嘴角带笑。
惊讶、辣眼睛、疑惑……种种情绪在宦昀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冷着脸:“岑幼你在干什么?”
岑幼看了眼宦昀,把到嘴边的“哥哥”两个字憋下去,不行,她不能当着裴清弦的面喊哥哥,不然以裴清弦视魔如仇的样子,他肯定会杀了自己的。
她只好朝宦昀挤挤眼:“我没干什么,就是怕蛇……”
千万别喊我妹妹,露馅了就完了!
宦昀哪能看不出来岑幼的小表情,不过比起这个,他觉得岑幼挂在裴清弦身上更碍眼,他看了一眼底下卯足劲儿往岑幼身上跳的小东西说:“这不是蛇,这是魇兽,你看它脑袋上还有鹿角。”
岑幼疑惑地看了过去,果然魇兽脑袋上长了一对小小的鹿角,眼珠子也不是蛇类那种倒三角,而是圆圆的,仔细看,还挺可爱。
裴清弦也道:“它应该是喜欢你,想跟你玩,你下去跟魇兽玩一会儿,吾跟魔君有话说。”
岑幼这才惊觉自己是以什么姿势挂在裴清弦身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裴清弦语气再也没有往日的冰冷,反而带着淡淡的宠溺……
她肯定是疯了!她绝对绝对不能受心魔世界那个小裴清弦的影响!
接着裴清弦看向宦昀,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冰冷:“魔君,请。”
两人对视一望,几乎同时出手给岑幼设了一个结界,随即略有些尴尬地对视一眼,瞬间没了影踪。
岑幼看着头顶时而冰蓝色时而银灰色的结界,陷入沉思。
她这是被双重保护了?
突然食指一痛,岑幼惊呼出声,却见魇兽晃着小脑袋,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主人抱抱~”
声音软儒甜腻,仿佛一个三岁稚童在撒娇,岑幼鼓起好大勇气才没把人从自己手上扔掉。
她来不及思考魇兽为什么叫她主人,吞吞吐吐道:“你变成刚刚那个兔子行不行?”
魇兽似乎没有思考为什么主人要让它变成兔子,它听话地变成刚刚那个胖胖的白兔子,兴高采烈地往岑幼怀里钻:“主人亲亲~”
岑幼:“……”下不了嘴!
魇兽可爱又乖巧,跟岑幼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而且据说忘川每千年会孕育出一只魇兽,但魇兽不会成对在忘川出现,一旦有新的魇兽,老魇兽就会跟人契约,离开忘川。
因为魇兽是没有办法独自离开忘川的,它们虽然能轻易进入所有人的梦境,伤害却很低,连自保能力都不太强。
但岑幼发现跟自己契约的妖兽都是一言不合就咬人那种,她这个被契约的完全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不过魇兽幻化的毛绒绒还是特别可爱的,怎么也比那个跟自己契约了之后,除了说了一句话,再也没见过的白蛟强。
说曹操曹操到,岑幼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被一个东西拱了一下,要不是她反应快,她跟怀里的魇兽都要一起摔个狗啃泥。
“呵,吾这是多了一个小弟!”
白蛟身形巨大,盘起来更加魁梧,吓得魇兽直往岑幼怀里钻,白蛟又是一顿嘲讽:“胆小如鼠的小东西!”
岑幼无语,道:“白蛟你别欺负它……”
与此同时,一道清脆而甜腻的声音传了过来:“白蛟你不准欺负他!”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岑幼左看右看没找到说话的人,那人又说:“它不是小东西,它是我们的宝宝!你看它有龙角,还是蛇身,白蛟,它是你亲儿子啊!”
岑幼:“……”
白蛟辩解:“……吾没有这样弱小的儿子,它是蛇,吾是龙!”
那声音又道:“它就是它就是!反驳无效!快放我下来,我要跟宝宝亲近亲近!”
白蛟认命般地低下高贵的头颅,岑幼这才看到它脑袋上还盘着一团草,那团草形成小羊羔的形态,走路也是蹦蹦跳跳,煞是可爱。
如果裴清弦在,他肯定能认出来这就是那对设计让他跟岑幼生宝宝的蛟妖和草妖!
但岑幼感觉很迷惑,鬼知道白蛟这么不可一世,竟然对一只草妖那么低三下四!爱情的力量吗?
草妖那么不靠谱也就算了,魇兽嗅到白蛟草妖身上熟悉的岑幼的味道,也非常配合,变成本体愉快地跟草妖玩耍,白蛟跟岑幼默默地看着他们。
巨大的白色蛟龙,加上渺小的鹿角白蛇,还有一团蹦蹦跳跳的时而变成羊羔,时而变成绿蛇的草,有那么一瞬间,岑幼差点以为这真的是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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