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的下沉, 有罪的会漂浮其上惨遭围观者的射杀。
这不是谋杀是什么?
退一万步讲, 他不知道自己真下去了,是沉底还是打漂,他也不想去实践出真知。
他甚至不想看到人。
无脚鸟踩着沼泽, 化成了血水。
如果真实的世界任务和虚假的一样,就是要他掉进沼泽呢?
明琅一抬头,双目逐渐聚焦,隔着烟气看见了安寻。挺好看的一人,没有面具, 身材也是可圈可点的,不说话的时候真有点入情入景。
夕阳给安寻拖长了影子, 影子里是密密麻麻的人命。
安寻刚想走去他身边, 就收到了一则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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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析过先知的人格行为之后, 得出的结论无外乎, 冷暴力处理,这一类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无视, 事态脱离掌控。自诩处事冷静地安寻, 在好友界面迟疑了一秒, 做出了完全与他正常习惯相悖的行为。
他通过了。
对方像是也不想跟他废话, 干脆利落地甩过来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拍的高塔的屏幕,屏幕里显示的背景是在第八街区的居民楼,那个时候,明琅借由去卫生间离开了他, 刚走出没几步,就被高塔捕捉到了身影,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人快速拍了下来。
之后是几张散乱的照片,M换完衣服走出屋门和地上躺着的两个人的合影,M在沼泽边打人的照片,M和A抱在一起的照片……
[K:我知道你们俩的关系]
[K:你选择一下,是你把第一张发出去,还是我把所有打包一起发出去,幸福二选一]
[K:要不要也给你一个倒计时?辐射来之前?]
“我们去找杯子吗?”烟气中,明琅有了几分干涩的嗓音响了起来。他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安寻身边,没多做其他,就跟平常一样问了问他,“瑞文完成了任务,也在往这边来。”
“看起来,一切都在变好了。”安寻笑着关掉外设,仿佛那些叮人的小插曲从来没有发生过。
“对啊。”明琅回了一个笑,看着午后的天空叹了口气。
他们围着辐射安全区转了一圈,事无巨细地搜查,搜查的越到最后,明琅心底里那种猜测越肯定。哪里都没有杯子。
接着,他问了个和杯子半点关系都没有的问题,“我认识你多少天了?你还记得吗?”
可能很长,感觉很短。
“这是送命题吗?让我想想。”安寻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全身心关注着明琅的一举一动,他总觉得,明琅不是真的在搜查杯子,更像是在打消疑虑,在证明这些地方根本不会存在杯子。
证实过了,就停下来靠在路边,在街区的遗骸前,等着看夕阳。
“末世的夕阳也不过如此,过了多少年,怎么都还是这个样子。”22岁的少年装模作样地感叹着。
“行,下次我跟太阳它老人家商量商量,让它换上制服再出来。”
明琅看着那张嘴,又低下头,“安寻今天学会闭嘴了吗,并没有。”他扶着面具,“咯噔”一声,用三秒钟的时间完成了一次面具的摘下与带上,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事情发展到如今,他大部分时候不太清楚到底在做什么,就像他为什么是创世主,到底什么是真的世界任务,到这一刻,他开始有些怀疑,也许先知发布的虚拟任务才是真的?这个荒诞不经的世界里,谁又说得清楚到底是什么。
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你看,我摘了,世界任务也没完成。”不知道在证明给谁看。
明琅:“也许要当众摘才行吧。”
讲完这句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定了一瞬,安寻的眼底倏忽就沉了下去,扶住了他的后脖颈,“知道吗,所有人相信先知都不重要,只有你自己相信了那才是……”明琅打开他的手,“认识你这么久,还没问过你,”明琅靠在一块巨石上,石头给他的裤子磨上一层白灰,他看了眼A,“你一直是个1吗?都29了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对象?”
安寻靠在了他身边,强迫自己一定要去看着明琅,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破绽,“我的人生里,原计划中没有规划过感情部分。”
“不婚?”
“不是,”安寻继续说:“不只是不结婚吧,感情也不谈,我其实不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心理医生,我是做人类行为与脑神经研究的,越内向探究人性,就越想脱离人类性|欲的束缚,做个纯粹理智人,不需要感情生活的那种。”
“所以约|炮?”
安寻惯性地抬了下嘴角,“那天真是个意外。”谈及这块,露出了些懵懂时期才会有的局促与小心翼翼。
“是吗,那你挺不错的。”明琅低着头这么说,气没喘脸没红,就是很由衷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这个语气,不像在夸人,很像在告别。”
远处的夕阳缓步落地,安寻心里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当黑夜来临,明琅将不再需要靠他来躲避摄像头。
最后一丝光线悄然收声,带着无法挽回的趋势。
“你还真是,”明琅被一语点破,抬了下肩,都无所谓了,他开口道:“那我去方便一下。”
安寻拉住了他,“再坐一会儿。”
两人就这么空耗着,真又坐了一会,直到机械表盘上的时间越来越逼近午夜十二点,那个K给安寻定的公布照片截止时间。
明琅:“我真要去找个地方……”
真要是个人问题,憋了几个小时也不容易了,安寻这样想着点了点头,没再留他,看着他落了地的脚跟,“别超过十米。”
“嗯。”
“M。”
明琅闻声顿了一步,“啊?”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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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杜:“M为什么非要离开了?我不能理解?这不是聊的还挺愉快的吗?”
傅络:“他进入A的面具,看到了先知给A发的消息。”
安寻收到了先知的消息选择了闭口不提,同一时间,明琅侵入了安寻面具看到了K在威胁他却也打算就此缄口,二人在打哑谜这方面倒是展现了惊人的一致。
“对于M而言,这行为可能有两种目的,第一,他跟A在一起原本就是为了躲避摄像头,现在照片迟早要被公诸于众的,有没有A都一样了;
“第二,先知找上了A,让他觉得这一切是他带给身边人的,不管接下来是A公布照片还是K公布照片,他都不想留下来与A一起面对,”傅络叹了口气,“所以十二点来之前,他一定要离开的。”
“那督导就看着他走?不去跟着?对象都是要哄的啊!走了都是要追的!”易杜问完就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屏幕中的安寻等了没一会就起身也离开了。
“?”
“他在干什么?”这个“他”,易杜当然指的是他督导,“我怎么觉得……督导的状态也很不对劲?”
接下来,傅络就收到了一批批的人行弹幕。
“组长!督导侵入明琅面具了!”
“组长!督导通过操控明琅面具侵入了先知面具!”
“组长!督导找到了先知所在的位置?!”
“组长!督导用阴影抓住了先知!”
“……”傅络叹了口气,“我长了眼睛,我看得到。”
但很快,傅络也闭上了嘴,再张开的时候,惊错地问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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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知冷笑了一声,冲着他摇了摇头,“没劲。”
几个阴影拉长身体将先知一圈圈的捆绑起来,扔在了辐射安全区外的路面上。
安寻站在阴影里,彼此融入漆黑之中,纯靠生意交流,互相都极致厌弃彼此,看不到反而不会脏了眼睛。
先知:“我已经完成了第三个个人任务,辐射对我没用,绑在这里我也不怕。”
不,你一直忙于布局,施展折磨,第三项个人任务发布到现在,你杀了两个人,一个手下一个路人,但是他们的任务完成数都高过你,你的任务完成数是1,你想要免疫辐射,一定会到厂房周围隐藏着,可你见不得人。
安寻在心里说道。
但他不打算回答先知的话。
心理学的某一位父亲曾说过,世上最罪恶的惩罚是被所有人忽视,你不断发声,他们听见了,却不会有人理睬你,你得不到这个世界给你的反馈。
最痛苦的惩罚是漠视,对于先知这种取悦型人格,更是。
黑暗中,当所有感官消失只剩下听觉,你拼命呼喊缓解对未知的恐惧,却不会有人回应你。
先知挣动起四肢,“你是阿尔法城的人?”
安寻俯视着不远处的一点。
先知感受到了周身层层叠叠的阴影,突然从对方的沉默中体悟到了一点自己的处境,“你杀过这么多人?”
“我没见过你!”先知回想起来照片上那个医生的样子,“也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安寻又过了半晌,再先知断断续续地声音中,冷淡地开了口:“是我不对。”
沙盒中的许多事情,他原本是不允许自己插手的,他应该做个乖巧懂事的旁观者,等待着明琅学会自己处理伤害的那一天,毕竟与伤害和解,是心理重建的第一步。
是他不对。
如果这一切放在三百年前的心理治疗室里,明琅面对的只是一方沙盘,根据堆叠出的形状,他的医师会给出他一系列的建议与治疗,但无法真正理解到病人心中所经历着的痛苦。
可是放在脑神经高速发展的现在,由沙盘治疗改进过后的沙盒世界,病人的精神世界被事无巨细的展现在了他的眼前,实在到达了有些残忍的地步。
M在的时候,他可以用理智强迫自己成为一个专业的从业医师,可当M不在的时候,他也只不过是个看着伴侣痛苦的普通人。
“原来你也会怕啊,也会有紧张的语无伦次的时候,”安寻的声音在另一种意义上划破了今夜的宁静,“不会有人看到你,不会再有人收到你的消息,你只能躺在这里。”
先知终于听到了回应,松口道:“我可以承认世界任务是假的。”
“晚了,”伤害已经完成了,安寻眼前浮现过明琅坚持到后来 ,干脆摘掉面具去尝试是否会完成世界任务的样子,“谎言始终会有被揭开的那一天,你承不承认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你还绑我?做什么?”先知一张口就是阴阳怪气的冷哼,他在套话,在被阴影的覆盖下,只能凭借着安寻的声音竭力和外界建立联系,“这么多影子,你可以直接动手啊。”
“那多没劲,你不是喜欢倒计时吗?我也让你用用你对待他的方式,一点点等着。”平时温温柔柔、不怎么正经的人,甫一生了气,周身自带了些逼人的煞气,“带着你的照片等着和辐射分享吧。”
“你是变态吗?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辐射杀人你也是杀了人!”
被先知这样骂,安寻还挺意外,“你不是人。”
“你他妈才不是人。”先知前后晃动,身子不停摇摆,“你放开我,我们都静一静,我给你发照片只是因为……因为……你与我这种人的不同之处,不就是你们好人是不会杀人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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