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康熙后宫最有资格坐上后位的人一共有四个,孝康章皇后的侄女佟氏, 出身著姓大族的钮祜禄氏和瓜尔佳氏, 以及来自科尔沁的达尔汗亲王之女博尔济吉特氏。
但她们四个也有着肉眼可见的劣势,佟氏是汉军旗出身, 大清的皇后则一向出自蒙军旗和满军旗;钮祜禄氏和瓜尔佳氏娘家又都有重臣在朝堂任职, 若是封了她们俩为后, 外戚势大, 皇权必定会受到制约, 羽翼渐丰的皇帝会愿意这么做吗?博尔济吉特氏就更不必说,满蒙联姻是旧俗,但大清立国已久,必不愿再受到蒙古制衡。
仁孝皇后刚去,碍着情面大家都不敢在朝堂上提及继后一事,但人人心里都心知肚明, 皇帝如今年轻, 大请总有一天会迎来新的国母。
赫舍里氏去后,坤宁宫就此空置下来。康熙给嫡长子取了乳名叫保成,接去了乾清宫亲自抚养。
和皇后同月生育的还有常在兆佳氏, 她生的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公主。康熙虽然不怎么重视女儿, 但这毕竟是宫里少有的健康的孩子,因此也时不时的去景阳宫, 连带着郭络罗氏和小郭络罗氏也沾了光,景仁宫的气氛眼见着其乐融融了起来。
不过储秀宫就不如景阳宫和谐了。储秀宫原本是仁孝皇后给自己的庶妹选定的地方,可博尔济吉特氏一入宫就霸占了这里的主位, 赫舍里氏怎么能甘心。她打心底里不高兴,自然面上也带出了几分,不过博尔济吉特氏身份比她更为高贵,自然也不是好欺负的,闹得储秀宫没有一日安宁。
这一日两人出门的时候在储秀宫门口拌起了嘴。
她们俩说话的音调一个比一个高,周围的宫人知道这两位主子的脾气,都不敢上前劝告,恨不得都找个地缝钻进去减少存在感。
博尔济吉特氏下巴一昂,傲然道:“就凭本宫是一宫主位,今儿这个门,就该本宫先出!”
赫舍里氏恼火道:“这储秀宫本就是先皇后赐居给我一人的!”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隔壁翊坤宫的佟妃施施然走了出来,面带笑容道:“两位妹妹何故闹成这样呢?”
博尔济吉特氏和赫舍里氏看到佟妃出来,皆是一愣,前者没什么感觉,后者却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
佟妃自打禁足出来,就收敛了许多,把浑身的精力用在了讨好皇帝和太皇太后身上。孝庄眼看着明欢和姝敏关系越发紧密,怕二人一手遮天,就开口分了一部分宫权给佟妃。佟妃得了这些宫权,渐渐也不作妖了,前些日子督办宫宴还得了太皇太后的赞赏。
不过她做的这些看在赫舍里氏的眼里,那就是在为了继后的位置阿谀奉承,虽然佟妃本人也有这个意思。
年节才刚过,佟妃忙着去各宫张罗事情,生怕六宫不知道她贤惠似的。
赫舍里氏冷冷的瞥了佟妃一眼,没作声。她不高兴长姐才刚走,就有人觊觎皇后的位置,但她和佟妃身份差距尚大,宫里没有人庇护她,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和佟妃对着来。
博尔济吉特氏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她瞟了佟妃一眼,淡声道:“论年龄,我虚长佟妃两岁,佟妃还是不要唤我妹妹了吧。”
她对佟妃纯粹是路人观感,说出这句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提醒佟妃她的年龄。
然而佟妃被博尔济吉特氏噎了一下,只以为她是仗着出身科尔沁,所以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升起浓浓的不悦来。
她努力维持着笑容,把眼神转向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敷衍的朝佟妃笑了笑,道:“不过是拌了两句嘴罢了,不劳佟妃娘娘费心。”说罢就跟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脚步一同走出了储秀宫。
博尔济吉特氏慢悠悠坐上肩辇往前走,赫舍里氏犹豫一瞬也就跟了上去,总归是都是得罪了佟妃的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可不想单独留下来承受佟妃的怒火。
佟妃作为后位的竞争者之一,这些日子没少受后宫众人的恭维,乍然被博尔济吉特氏和赫舍里氏无视了一次,心里十分的膈应起来,深深地记住了这一次。博尔济吉特氏是太皇太后和太后护着的人,她不敢动,赫舍里氏区区一个庶女,不过是沾了赫舍里家没有适龄嫡女的光,她还不敢动么?
她知晓赫舍里氏瞧不起宫女出身的嫔妃,就算是生育了三公主的兆佳氏也被她言语嘲讽过。于是特意找了个日子,吩咐乌雅氏为她取东西,正好经过了赫舍里氏的必经之路。
乌雅氏凭借着善解人意的性子和国色天香的容貌,成功被康熙惦记上,短短几个月就由官女子到常在,再到贵人。她的宠爱虽不能和明欢佟妃相提并论,但和马佳氏,郭络罗氏也算是平分秋色,一个月里总有那么三五日能承宠。
而赫舍里氏进宫以来只有第一夜侍了寝,看着乌雅氏那样得宠,她自然十分嫉妒。
这一次乌雅氏撞在她手里,她当即就以乌雅氏冲撞了她为由,罚乌雅氏跪了两个时辰。
寒风凛冽,膝盖底下的那一块区域冷的吓人,乌雅氏冻得身子不住地发抖,膝盖早已没了知觉。跪的地方是储秀宫门口的宫道,来来往往人不少,任谁来了都要不着痕迹的朝她看上两眼,乌雅氏面皮紫涨,只觉得心中杂七杂八的不是滋味。
她已经在这儿跪了一个时辰了,储秀宫和翊坤宫不过些许的距离,佟妃娘娘消息素来灵通,怎么会不知道她在这儿跪了这么久呢?
她心底隐隐有些委屈和怨愤,也又一次坚定了自己想要继续往上爬的心思。贵人算什么,宠爱算什么?没有身份,还不是会被宫里的嫔妃们看扁!
只有将来做了嫔位,她才能算得上是宫里的正经主子,才不会随意被人折辱却无人为她说话!
而此刻的翊坤宫,素云担忧的看了宫门一眼,隐晦的提醒佟妃:“主子,一个时辰了,怕是也够了吧?”
佟妃慢悠悠的拿护甲拨弄着近前的一株绿梅,漫不经心道:“急什么,跪的时辰越久,皇上就越是心疼,到时候看赫舍里氏怎么嚣张?”
素云心凉了凉,于是也便不再说话,只是之后悄悄吩咐了宫女去太医院取上好的伤药来。
两个时辰终于到了,素云得了佟妃的允准,匆匆带了两个宫女去把半晕的乌雅氏带回了翊坤宫。
路上乌雅氏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心中苦涩,头一次有了想要搬离翊坤宫的念头,她于佟妃而言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罢了,所谓棋子,一颗坏了,还可以换另一颗。宫里有的是貌美的宫女,她不过是其中之一。
被搀扶着走在宫道上,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全身上下仿佛都没有了知觉,乌雅氏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温暖,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答应佟妃的举荐到底是对还是错。
回了西侧殿,几个宫女一窝蜂的扑上来喂她姜汤,给她换衣裳,裹厚斗篷。素云从她冻僵了的手里夺下一个带了点余温的描金手炉,这手炉样式精巧,素云打开一看,里头装的是极珍贵的银丝炭,这可是连嫔位的主子都没有的东西,自然更不会是乌雅氏的。
她拿着手炉在乌雅氏眼前晃了晃,问:“这是哪位主子的,我替你还回去吧?
乌雅氏一言不发的又从她手里夺了下来,眼神飘向别处。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素云,尽管她不怪她,她知道素云只是个宫女,佟妃让她做什么,她只能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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