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033章

    第033章 “无心插柳”

    胤禛与胤祥从山西回来, 向康熙回禀了祭天的经过。

    康熙已经看过相关的折子, 对两位皇子的工作点头表示满意。

    想起礼部报告的两人祭祀孝懿皇后和敏妃之事, 康熙也触动了几分心绪，赏赐了胤禛与胤祥每人一柄如意，并十天假期。

    出了乾清宫，胤禛要去给德妃请安, 胤祥也跟着一起。到了永和宫, 他们才知道德妃身子不适, 主要是失眠多梦加头痛。

    德妃的心腹伍嬷嬷说已经请太医来看过娘娘。太医说并无大碍，为娘娘开了剂宁神汤，娘娘刚喝了药睡下。

    胤禛退出永和宫正殿，与胤祥一起在偏殿落座。伍嬷嬷使人上茶, 胤禛沉着脸询问, 额娘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有没有原因。

    伍嬷嬷汇报了德妃前段时间的起居情况, 并没有什么异常。前些日子四福晋进宫为府中三阿哥得名谢恩，到永和宫请安的时候，娘娘还挺高兴的。后来不知怎么睡不安稳，太医说可能是不慎受了寒。

    胤禛神色稍微缓和, 又问最近永和宫可曾消毒。伍嬷嬷恭恭敬敬回道：“宫里十日消毒一次，都是按照四爷您的要求做的。娘娘往年到了换季也容易感染风寒，今年只有这一回。”

    胤禛这才作罢，将皇上赏赐的玉如意供在永和宫小佛龛前，求个安心。十三也跟着有样学样。胤禛劝了几句, 十三坚持如此，胤禛只得随他去了。

    二人刚要离开，十四急匆匆来了，提着大包小包，擦着汗问道：“额娘好点了没？”

    胤禛见他毛毛躁躁的，训了一句：“没个稳当劲儿，太阳都偏西了，你这是打哪儿来？”

    十四一看亲哥严肃的脸，心里有点打鼓，“额娘爱吃我从宫外买的点心，我今儿一大早去买的，没想到那家子有白事关了门，我又找了好几家……”

    “住口，也不知道忌讳！”胤禛真有点生气了，“额娘病着，吃什么外头的点心！”

    胤禛这段时间很注意收着气势，这一瞬露出三分厉色，威压立刻就出来了。

    十三和十四心头都是一惊，往常面对太子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好像喘不过气似的。

    十三赶紧和稀泥：“四哥，别着急，太医都说德额娘养养神就好。十四挑的，想必都是好的，也是他一片孝心。”

    胤禛沉默不语。十四想争辩两句，但心里一阵发毛，硬是开不了口。

    一时有些冷场，李德全好巧不巧地出现了。

    “四贝勒，总算找着您了。皇上口谕，还有话要吩咐，您请跟奴才来。”

    胤禛早在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时，就收敛了情绪。听说皇阿玛有召，他赶紧带着苏培盛，跟着李德全走了。

    十四回过神，觉得被亲哥欺负了，委屈地小声抱怨：“见了我就没好脸儿……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啊！”

    十三知道十四的性子只能顺毛捋，劝道：“四哥也是担心德额娘，一时急了。这回出门，他在外头还夸你弓马娴熟，想跟你请教但抹不开面子。”

    十四听了这才好过一些，还是有点不忿道：“那我还是回去练武好了，总有一天让他正眼看我！”

    十三笑道：“这才是有志气呢。对了，听说你收了徒弟，是哪家的小子？让他给你考个武状元回来，四哥肯定对你刮目相看。”

    十四愣了一下，干笑道：“嗐，那都是闹着玩的……”他回头叫了个宫女，把点心交给她，“东西收好，额娘醒了，看看想吃哪样，回头告诉我。”宫女行礼称是。

    十三与十四等了一会儿，德妃依然睡着，胤禛也没回来。派人一打听，四贝勒已经被皇上派了差事，直接出宫了。

    十四松了口气，跟十三说道：“看看，大忙人啊！他又忙他的大事去了，我也该出宫了。”

    十三跟他在永和宫门口分别，看着十四急匆匆的跑了，转身慢慢的在甬路上走着。

    额娘去后，他还有两个妹子要照顾，不得不迅速成熟起来，养成了少说多看，凡事多想一步的习惯。

    在五台山上，四哥对太子的监视毫不在意，后来自己表明心迹，四哥倒有几分动容，分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有所保留。

    胤祥的心里一团火热。四哥是做大事的人，我们相交多年，他不会是信不过我的人品。那么……是嫌我年轻，信不过我的本事？

    今儿四哥一发火，虽然只有一瞬，但那气势可比二哥强多了……还有，怎么十四好像也有心事的样子呢？

    虽然不觉得十四能有什么事儿，十三还是有点好奇。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心腹，“田方啊。”

    “奴才在。”田方是敏妃留给胤祥的老人儿。他貌不惊人，总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搁人堆里就找不着了。

    胤祥从小颇受康熙宠爱，性子本来也有几分执拗。自从敏妃去了，田方悉心辅佐小主子，胤祥也知道今时不比往日，听了他的劝，在宫里也低调起来。

    “找人看看，十四爷最近忙什么呢。”我也该练练手下人办事的能力了。

    “是，奴才遵命。”田方毫无异色，答应一声，又退回影子状态。

    康熙叫胤禛回去，原是多问了几句孝懿皇后的旧事，言语间询问胤禛与佟家如今的关系。胤禛的回答是只在年节按照礼制往来。

    康熙颇为满意，准备放胤禛休假。这时直隶总督请见奏事，永定河下口一带八旗庄头侵占官地，竟发生械斗，打死几条人命。

    康熙勃然大怒，主要是觉得丢脸，随手就把胤禛给派了出去查处此事。

    庄头把官地指为旗产，背后肯定是投献给王公大臣，这种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胤禛在“梦中”见得太多，已经气到麻木。要按他的真实想法，这些人都得不了好。

    但他现在已经知道，做事不能只凭一腔热血。如今他只是皇阿玛的耳目，关键是查明责任归属，而不是自作主张。而且这事儿来得这么巧，偏赶他在御前的时候报上来，里头不定是谁的手笔。

    所以胤禛到了永定河旗庄查问清楚，连夜回宫写成折子送上去，就算交了差。等从宫里回府，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胤禛去了一趟山西没怎么着，这一晚奔波却受了点寒，有些发热。他索性又请了病假，在府里养了起来。

    康熙想起胤禛身子刚好就跑了这一大圈，又累病了，有点过意不去，赐下一个温泉庄子。胤禛谢恩之后，真的带着一家大小跑去庄子上养生了。

    孩子们是最开心的。庄子里地势更加开阔，栽种花木更多，温泉又好玩，还能吃上温泉水养出来的新鲜菜。弘晖和瑚图里天天有活动，身子骨都比原来更结实了。

    连小小的弘时似乎都长得更快了，翻身已经不成问题，爬得也不慢，天天冲着挂在小床上方的彩球啊啊的叫。

    看着儿女健康成长，胤禛十分高兴。他忍不住琢磨，苏佳氏给大格格做衣裳，是不是喜欢女儿呢？那他也该加把劲了，不管男女，家里的孩子还是少了些！这个小女人有些迟钝，那么，他先来个投其所好如何？

    安和很快又得了一份大礼，悬赏招来的巧手工匠，真的改进了织机！

    那工匠姓鲁，旁人开玩笑说他是“鲁班后人”。

    鲁木匠倒也真得了祖师爷赏饭吃，于木艺一道颇有天分，还特别喜好摆弄各种木牛流马，机关器械。他看到四贝勒府的悬赏就开始琢磨，一年多才有小成。

    胤禛将鲁木匠全家接到了庄子里，当面看他讲解什么飞轮机构、曲柄连杆机构、防反转的棘轮机构，真是眼花缭乱。

    看着鲁木匠自信满满的样子，胤禛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起苏佳氏。因为苏佳氏说起做衣裳来，也是这个神态。

    苏佳氏爱做衣裳，又说过原有织机太慢，如今见了新的一定会高兴。

    胤禛命人摆下屏风，请了安和过来“验收”。

    安和听鲁木匠讲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心花怒放。高手果然在民间！科学技术的前期投入都是值得的！

    鲁木匠带徒弟演示了几遍。贝勒府里的织娘会用了，上手操作起来织了一段，却面带难色，大着胆子道：“禀贝勒爷、庶福晋，这机子做得粗疏，虽然速度快了，但做不成精细的料子，还有可供改进之处。”

    安和急着问道：“做不成精细的，能做成什么样？”

    那织娘苦笑道：“这机子的好处就是力气大，速度快，但进纱的部分衔接的不好，纺出的纱也粗的很，而且棉纱的纱锭转得快了，只会打结。依奴婢看，这不合用来织布，倒好用来绞合盘绳子。”

    织布变成搓绳子，这差距也大了点。

    “鲁班后人”脸上挂不住了，叩头道：“小人之前是着重改进棉纱的速度了，待小人再改精细织造的部分……”

    胤禛想着“梦中”的情形，知道机械进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并未生气，就要点头答允。

    安和想了想却问道：“若用来盘绳子，速度可以变快多少？”

    织娘是做惯活的，心下略一盘算，就说可以快上两倍。

    安和笑道：“鲁木匠，你先不忙改后面织布的部分。如果你能让这个机器，盘绳子的速度再涨两倍，就算你有功劳，赏金加倍。当然，绳子要结实有韧性，我这里有各种棉麻纱料子，你可以每一种都试试，配比出最有韧性的绳子来。若做得我满意，还有重赏！”

    工匠和织娘听得都呆了起来，怎么贵人突然不要织布，却要绳子了。若只盘绳子，难度小了一半，鲁木匠觉得把握很大，一口答应下来。

    回到后宅，胤禛好奇问道：“你要绳子做什么？”

    “贝勒爷有所不知，”安和面带追忆之色，“我在南边见过一条船坏在码头上，就是因为遇到风浪，缆绳断了，还损失了几名水手。听说一般缆绳都是泡了油的棉麻分股编织起来的，全靠匠人经验，水平参差不齐。爷为了我买了不少洋货，花费不少，如果咱们能做出结实的缆绳，卖给往来船只，也能赚回来一些儿。”

    后世的缆绳都是乙烯、尼龙等化工材料，再有就是钢缆。如今的技术条件肯定是搞不出来的，先改进一下棉麻缆绳的安全系数也是好的。

    “淘气。”胤禛宠溺地笑了笑，“你的心思是好的，绳子的日常用处也多，造出来不会亏本，就让那匠人先试试吧。”

    本来是个试验，但重奖之下，鲁木匠真的钻在机子里，好好改进了一番，又试验了数十种棉麻配比，终于找到合适的。

    一般的缆绳是三股棉麻人工搓起来的，他借机械之力硬是弄成十二股，却不比三股的粗多少，而且柔韧度更佳。

    胤禛重赏了鲁木匠，让他继续去改进织布机。照着原型机，庄子上的匠人又做了几架盘绳机。没用多久，就囤积了一大批坚韧的缆绳。

    胤禛手下管事经营的惠发商号是真的，依然在走南北线。胤禛让商号试销新产品，结果这批绳子没运到广州，在江浙一带就卖完了，颇有供不应求之势。

    胤禛还与安和开玩笑，说这缆绳生意果然做得，给你买布的银子真能赚回来。

    只是他也没有料到，真正让“惠发缆绳”名扬天下的，不是内河货船，也不是远洋航船，而是康熙四十六年的黄河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