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044章

    第044章 “空穴来风”

    赈灾特使、钦差大臣四贝勒的工作报告一封接一封地飞到了京城。

    伪劣救灾装备案始末奏折、扩充工坊招募工匠奏折、为九阿哥助力赈灾请功折、为十三阿哥及闽安镇水师请功折、福建商船运送土豆补充救灾粮功绩折、灾区防疫重建工程折、灾民安置汇总折、灾区民众感念皇恩浩荡折……

    官道上各地信差往来不断, 驿站中各地赈灾情况的讨论沸沸扬扬。随着水患逐步得到缓解, 皇上仁爱圣明、钦差赈灾有方的称颂之声也传到四面八方。

    详实的数据与事例摆在眼前, 康熙仿佛亲临赈灾现场，看着水患一天天消退，灾区逐渐恢复秩序，灾民中的壮劳力被招募起来, 以工代赈, 既加快赈灾速度, 又稳定了民心。

    胤禛花费了不少心思啊！好，做得很好，给朝廷给自己涨了脸面！

    康熙下旨嘉奖四贝勒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太后连连召见四福晋和十三福晋, 赏赐不断。九阿哥派出的管事在平抑物价、购粮运粮上出了大力, 康熙也连续表扬了胤禟两次。

    胤禟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斤，热血沸腾地要砸银子给灾区送去。宜妃心里高兴, 又怕胤禟太惹眼，再三要他低调，胤禟才改变方式，加派人手往灾区送去实用的旧衣和干粮。

    京畿地区百姓除了给黄淮地区亲友烧香祈福之外, 也听了满耳朵的新鲜事儿。

    听说穿上那救生衣，掉到水里都沉不下去！

    听说钦差在大力推广马铃薯销售与种植，南边儿现在流行土豆宴了！煎炒烹炸样样美味！就算穷苦人家，将土豆煮熟了也可果腹！

    马铃薯就是土豆？咱们这儿也长这个啊！只是原来大伙儿嫌弃它灰头土脑的，吃的人不多。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 当然不能放过！很快，京畿地区就掀起了土豆热。

    吃的人多了，菜农看到商机，种的人也就多了。这种不挑地，产量高的作物受到了各地欢迎，还有了无数的外号：地豆，山药蛋，洋芋，番仔薯……

    四贝勒府里，大阿哥弘晖又爱上了种土豆，因为苏额娘指点厨房用洋人的法子做的薯条和薯片太好吃啦！可惜苏额娘说油炸之物吃多了会变胖，走不动路，不让多吃。

    安和：葫芦小王子要是变成土豆小王子，缪斯会把我做成薯片的！

    *

    六个月的赈灾期过了大半，胤禛与胤祥的联合船队也到了计划线路的最后一站江宁府。两江总督阿山、江宁知府陈鹏年、江宁织造曹寅等官员前来迎接。

    陈鹏年也是治河有方的能臣，在他的努力下，这次江宁府的水情及时得到控制，没有造成大的损失。但胤禛知道，两江总督阿山只知贪腐，与陈鹏年水火不容，后来还炮制罪名陷害陈鹏年。

    胤禛满脑子是怎么调走阿山，保下陈鹏年，就和这二人多说了几句，无形中冷落了曹寅。

    江宁织造是内务府皇商，此次赈灾也捐出了不少布匹，照例钦差应勉励一番。但钦差四贝勒直到进了驿站休息，都没和曹寅说一句话。只有钦差身边的内务府管事李淇瑜、高斌向曹寅见礼。

    曹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难道是自己和大舅子李煦都和八贝勒走得近，四贝勒仗着钦差身份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胤祥一眼看见了，走过去寒暄几句，总算给曹寅下了个台阶。

    回到驿站客房，胤祥见胤禛正在沉思，等了一会儿才说道：“四哥，你刚刚忘了和江宁织造说话，我把他送走了。”

    “江宁织造曹寅？”胤禛闻言摇了摇头道，“他和苏州织造李煦在内务府拉了多少亏空，我还没说查他呢！这次事情忙，先不理他！”

    胤祥笑道：“曹寅几次给皇阿玛南巡接驾，花了不少银子。皇阿玛和他是自小的交情，当然不会计较。”

    胤禛冷冷道：“他这是给子孙挖坑呢。”

    等曹寅病逝，皇阿玛的情分不会延伸到他儿子孙子身上。将来清查起亏空来，曹家李家都得吃挂落儿！在这一点上，他可没打算改变“梦中”的做法。国库空虚，这些蠹禄难辞其咎！

    “梦中”有不少后来的记录，都提到曹寅的子孙，好像是家族败落后写话本为生了？不知究竟写了些什么，总有人惦记着。

    胤祥抿了一口茶水，又道：“四哥，赈灾的差事眼看要办完了，我是回福建还是跟你回京？”

    胤禛认真地看着胤祥，“十三弟，你的意思呢？”

    胤祥有点不好意思，“出京这么久，我有点想家里。但说实话，在海边儿的日子我心里头真的松快，水师的将士们都很实在。”

    胤禛微微一笑，十三弟就该过得这么自由自在的才好。

    “那你就不用急着回京。这次咱们该做的都做了，灾区重建、复耕抢种的事儿各地衙门就能主持。如今咱们哥俩风头也有点太盛了，该设法避一避。”

    最好再拖一拖，拖过明年皇阿玛巡幸塞外的废太子风波。就算拖不到那个时候，也要尽量的晚回去。

    正说要避一避风头，隔日一早，胤禛就收到了京里的密信。

    胤禛反复看了两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简直要气笑了。

    胤祥好奇地接过信一看，上面写着：京畿附近传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说什么四贝勒受了神仙点化，能施法让人浮在水上；四贝勒是菩萨转世、要普度众生；四贝勒是神仙下凡，必然大富大贵……还有很多风言风语，一时竟查不出源头。

    “什么人在捣鬼？四哥，这是要把你架在火上烤啊，”胤祥皱起了眉毛，“我还是和你一起回京吧！”

    胤禛冷笑道：“你不用管，让他们闹去，我看这石头能砸到谁脚面上！”

    *

    太子第一个忍不住了，在朝会上向康熙请旨，要带头修葺永定河。

    黄淮水患渐渐平息，但水龙王还没玩够，转移阵地了，连日来京师近畿霪雨连绵，几处河道涨水。

    自从康熙三十七年，直隶巡抚于成龙在永定河两岸采石筑堤，稳固河道，永定河再也没有发生过河道迁移。但又带来了泥沙淤积、河床抬高等问题，遇到暴雨还是会涨水淹没附近农田。

    经过胤禛几个月摸索，水患处置、灾后防疫、药品物资安排等等，已经形成一套比较成熟的方案，都已经传回了京师。太子只要照方抓药即可。

    听到太子要去永定河刷声望，九阿哥胤禟低着头，撇了撇嘴。

    太子现在跟吃了炮仗似的，一碰就炸。胤禟被康熙夸奖两回，高兴了没几天，手下开的铺子就接二连三的有人寻衅滋事。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别说没凭没据，就算铁证如山，皇阿玛还是会视而不见。胤禟只能干瞪眼，气得肝疼。

    九阿哥胤禟拉走一部分仇恨，八贝勒胤禩这里就清净许多。最让胤禩高兴的是，张若婷又有了身孕，已经两个多月了，太医说这次孩子的脉象平和有力，显然十分健康。

    胤禩安排张明德给胤禛“传名”之后，转身就得了这么个好消息，不由得心怀大畅，觉得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了！

    他心情一好，在朝上更加谦逊低调，与人为善，谦谦君子的做派赢得群臣广泛赞誉，更衬托得太子骄横跋扈，目中无人。

    胤礽心知肚明胤禩是故意的，但又毫无办法。他最恨老八这种阴险的软刀子了！

    如今老四赈灾搞出了名堂，皇阿玛还没赏呢，民间又有了什么神仙流言，简直戳胤礽的心窝子。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都不会有人记得他这个太子了！

    康熙却驳回了太子所请，命顺天府负责永定河水患的赈济工作，在京师六门外增设粥厂，调拨京师官仓米十万石。工部划拨救生装备、防疫药物等。

    胤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暗暗打个手势，一名御史犹犹豫豫地站出来，向康熙奏道：“启禀皇上，近来京畿地区有多种流言，与四贝勒有关，内容多有悖逆……”

    十四阿哥胤祯急了，顾不得君前失仪，打断了御史的话，“流言无凭无据，荒诞不经，如何信得！”

    那些流言用心险恶，都是冲着四哥去的！

    太子胤礽冷笑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很多流言都是有心人操纵，不可不查！”

    直郡王胤褆说道：“儿臣也听说了，都是些胡说八道！”

    诚郡王胤祉说道：“百姓无知，很多人还真信了，都快要给老四立牌位了！”

    康熙坐在龙椅上看得清楚，这些儿子们心大了，一个比一个不老实。赈灾成功带来的喜悦被毁得一干二净。

    他是天子，凭什么要受这些逆子的气！

    “今日的赈灾折子还没到么？”康熙淡淡道，“工部，四贝勒现在到哪儿了？”

    工部尚书王鸿绪奏道：“启禀皇上，钦差四贝勒已到江宁府，昨日的折子上报的是赈灾各项事宜基本办理完毕。”

    “很好，胤禛也辛苦了几个月了，”康熙道，“拟旨，着钦差四贝勒即日回京复命，兵部侍郎安排各地水军回归驻地，赈灾事宜由各州府衙门接管。”

    太子胤礽就是一愣。皇阿玛不由分说招老四回京，那些装神弄鬼的流言就不追究了？皇阿玛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八贝勒胤禩一直作壁上观，此时也在想这个问题。

    第二天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康熙突然下旨，赏赐几个年长的皇子建造别院。

    直郡王胤褆、诚郡王胤祉、淳郡王胤祐的别院在万寿园以西建造。四贝勒胤禛、八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的别院在畅春园以东建造。

    图纸都规划好了，所有别院都是毗邻而居，亲密得紧！

    圣旨里还说了：自古以来，择邻而居，以邻为友，望皇子们兄友弟恭，传承佳话！

    诸位皇子都是人精，哪儿还有什么不懂的？老爷子生气了！都消停点儿吧！

    这是来自康熙的一次调解，也可以说是一次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