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050章

    第050章 “同舟共济”

    胤祥与裕六念峡等人商议妥当, 让裕六准备各种应用物资, 念峡等人安顿好家小, 再集合起来，走传统商船航路离开福建。

    裕六念峡顺利出发，胤祥继续耐着性子将交接进行到六月底。每一项开支都有明细，存档上至少两名主官的印鉴, 挑不出一点儿差错。

    交接的官员私下里啧啧称奇, “十三爷贵为金枝玉叶, 做事端的心细如发！难得，难得！”

    以往上官卸任，交接的时候都是一笔又一笔的糊涂账，他们不敢多问, 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没想到十三爷与众不同, 交接起来从没这么清爽过！

    眼看定下了开船的日子，胤祥到水军衙门、巡抚衙门等处辞行回来, 却见海荣红着眼圈儿等在他的住处门口。

    “师伯……我阿玛病了！”

    这一趟出远门，海荣的身子骨越练越结实，李万和却接连生病，最近两日甚至卧床不起。海荣觉得是自己淘气让阿玛操心之故, 十分自责。

    胤祥走过去按了按海荣的肩膀，“看过大夫了没有？不要着急，我这里还有太医……”毕竟是自己将李万和父子仓促地带出了京城，有责任将他们好好地带回去。

    海荣道：“前两日就请了大夫，大夫说了, 阿玛是水土不服加受了风寒，开了一堆药，需要静养一个月。”

    胤祥心中一宽，不是重症就好！转念一想，又是一皱眉，自己两三日后就要登船北上了，这……

    “师伯，我不能和你一起回京了，”海荣懂事地道，“我要给阿玛侍疾，等他好起来，我们自己回去。”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一个信封，“我给姐姐写信说明了，请师伯帮我带回京去。”

    胤祥接过信，称赞道：“好小子，长大了。不是哭着喊着找姐姐的时候了。你放心，我会留几个人帮你照顾你阿玛。”

    胤祥去看过李万和，好言安慰一番，又留下盘缠和四个小厮两个亲兵，照顾这父子俩的生活。临走时还不放心，又托付蓝理多加关照。

    蓝理拍胸脯道：“十三爷尽管放心，荣哥儿叫我一声师父，我就责无旁贷。等他阿玛病好了，我自当派船派人送他们回京。”

    到了胤祥登船的一日，福建文武官员都到码头相送。

    胤祥婉拒了官员们的孝敬和程仪，来时带的行李经过这些日子的耗费，走时还少了很多。

    官员们纷纷表示十三爷太俭省了，在福建辛苦这么久，无论如何要让他们表示一点心意。胤祥推辞不过，只得收了几份土产。

    和胤祥亲厚的水师官兵一直驾舟护送船队走了老远，才与胤祥告辞分别。

    路上无话，七月中旬，胤祥的船到了海州停靠补给。侍卫下船采买，从海州府衙拿到了朝廷最近的邸报。胤祥打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原来皇阿玛七月初巡幸塞外，带着一干随员和几名皇子，已经从京城出发了。过去三年中，胤祥一直是巡幸名单中的一员，这次却换成了四哥。

    胤祥皱起眉毛，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四哥让自己六月底再出发，就是不想让自己去塞外。这是何道理？

    自己在福建过得逍遥快活，但消息到底闭塞了很多。朝堂之上八成又有了什么变故……

    *

    胤禛的六月比胤祥更加忙碌。

    先是京中关于胤禛的谣言，在他回京之后一度有愈演愈烈之势，胤禛的人手查了好几处都不是真正的源头。

    就在此时，谣言又变异了，变得五花八门，几个年长皇子都被拖下了水。

    太子殿下是东海龙君化身，大皇子是战神下凡，三皇子是文曲星转世，四皇子是文殊菩萨……

    九阿哥胤禟一提起来就愤愤不平，“凭什么大哥他们都是成了名的仙佛，我就是个小小的善财童子啊？怎么也该是个财神爷吧！”

    其实老九还算好的，七贝勒胤祐的脸都是黑的，谁特么说他是铁拐李下凡的！

    康熙开朝会的时候都特意瞅了瞅下面站着的儿子们，看看是不是变成神仙开会了。流言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变成了荒诞的胡话，逗闷子的笑话，再也不会有人当真。

    胤禛摇了摇头，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到了这个地步显然是失败了。查不出来就先不管了，他忙的事多着呢。

    康熙出巡的伴驾名单一出来，胤禛就提出给所有出行人员做健康检查，理由很充分，身体不适者跟着凑什么热闹，万一给皇阿玛过了病气怎么办！

    康熙准奏后，太医给名单上的人都检查了一遍，并无一人患病。连体质较差的十八阿哥胤祄这会儿都是健康的。康熙听了十分满意。

    这一关没卡住十八弟，胤禛只好继续上奏，出巡车驾马匹各种用具都要定期消毒，出巡路线上的驿站与行园也要提前消毒……

    康熙和众大臣一听，这场面似曾相识，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啊。老四你个消毒狂人！

    但架不住四贝勒说的话有道理啊。现在大家都知道看不见的地方有脏东西，消毒还不是为了大伙儿的身子骨好么？康熙准奏，这个任务就交给工部了。

    胤禛一边忙着指挥消毒，一边筹备各种药品。路上有人生病怎么办？多带太医，药不能少！

    太子胤礽叹为观止：“四弟啊，照这么预备，你们工部的马车得占出巡车队的一大半啊。”

    胤禛一脸肃穆道：“有备无患！宁可一样都用不上，也不能不带！”

    这话没毛病，康熙对胤禛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表示认可。虽然十三没能赶回来是个遗憾，但带上老四是对的，出行更有安全感了。

    出巡路上的保卫力量和人员调度就不是胤禛能插手的事了。但谁让工部的马车数量多呢，相应的保卫力量又增加了不少。

    胤禛知道提前准备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剩下的要看他随机应变了。

    回到自己府中，苏培盛低声报告：“主子，前者派出去查访流言的最后一路回来了。”这一路去得最远，也回来得最迟。

    “查到什么了？”胤禛抿了一口茶，看苏培盛的样子是有了收获。

    “虽然没抓到人，却查到一个名字，”苏培盛低声道，“据说是个道人，叫做张明德！”

    胤禛端茶的姿势毫无变化，苏培盛低着头，也看不到胤禛的表情。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胤禛眼中寒芒一闪。

    又是熟人啊！张明德……若他没记错，那不就是“梦中”坑了大哥和老八的江湖术士，这回是来坑我了？

    目前谣言已经荒腔走板，完全失控。显而易见是幕后之人出了问题。

    胤禛放下茶碗，淡淡道：“加派人手，顺着这个路子继续查。”

    若按“梦中”所见，张明德背后不是大哥就是老八。大哥自视甚高，手段一向简单粗暴，谣言一事不像他的手笔。

    老八，这是你干的好事吧，可你找的这人也不靠谱啊？

    *

    八贝勒胤禩正在府里生闷气。

    张明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流言开始毫无道理的扩大化，但传了那么多皇子，连老十四都被“封”了个“二郎神君”，为什么单单漏掉了自己呢？

    胤禩的郁闷太明显，胤禟赶紧解劝，“八哥，你别听外头胡说八道，都是没影的事儿，”他一指正在啃西瓜的胤俄，“你看老十哪点像托塔李天王了！”

    胤俄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九哥，你不是觉得善财童子太小了，回头我就让人说我是哪吒托生的，总行了吧？”

    被老九老十这么一打岔，胤禩也撑不住了，笑着摇了摇头。罢了，张明德肯定出事了，找得到就灭口，找不到就算他命大。

    张明德即使反口，他一个江湖术士，又没有白纸黑字的凭据，谁能断定流言和我有关？

    胤禩将张明德抛诸脑后，坐下问胤禟道：“九弟，你也成了大忙人了，最近怎么不见你来户部调查棉布了？”

    胤禟笑道：“这几天没去。工部不是在改进织布机吗，我去看看能不能把棉布的成本再压低一点。工部侍郎年希尧……”

    胤禩手指一动，将茶杯推得远了一些。

    “……也是个爱好数学和西学的人，他跟我说，别看英国如今禁止进口咱们的棉布，其实他们的织布机还不如咱们的呢！”

    “年希尧，湖广总督年遐龄之子。他弟弟年羹尧这会子在四川主持乡试，听说皇阿玛打算升他做四川巡抚，这可是封疆大吏啊……”胤禩喃喃说道。

    胤禟眨眨眼睛，半晌才道：“八哥……？”

    “九弟，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胤禩看着胤禟，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啊，先别想棉布了成不成？”

    “咱们之前都想错了，老十三和四哥分明没有疏远。我举荐他去的福建，可赈灾的时候，他主动去帮四哥！”

    “四哥真厉害啊，不仅把老十三攥得牢牢的，还打动了老十四。现在老十四对四哥那叫一个亲热！”

    “但我最佩服的，还是四哥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九弟你也拉拢过去！”

    胤禟吃了一惊，“八哥，我没有……”

    “年希尧为什么在工部，他根本无心仕途，只喜欢绘画，养花，弹琴，还喜欢九弟你说的，数学和西学，还有自己写方子当大夫！”

    “是的，我注意年希尧很久了。四哥把他拉到工部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他弟弟年羹尧！”

    “缆绳给你一半，这只是小恩小惠。九弟，你搞你的棉布，怎么突然跑到工部去了，有人在你跟前提了织布机对不对？四哥这是要一步一步引你上钩啊！”

    胤禟吓得结结巴巴，“不、不会吧！”

    胤俄也一脸呆滞地看着胤禩，手里的瓜都要掉了。

    八哥你这一番言辞，弟弟也是佩服的……别人都是醉翁，你又是什么？

    “四哥当了一回赈灾钦差，手段也越来越高明了，”胤禩淡淡道，“他可能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胤禟干咳了两声，讪讪道：“缆绳那件事，毕竟是为了赈灾嘛……八哥，同舟共济总比翻船好吧！咱们只是不服太子仗势欺人，四哥可没做过什么……”

    胤禩摇摇头，“九弟，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四哥心机深沉，你怎么能肯定他愿意和你同舟呢？”

    胤禟张口结舌，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胤俄又拿起一块西瓜，狠狠地啃了一口。

    和谁同舟，我都不放心九哥和你同舟啊！至于四哥那里，我也要再看看，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