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054章

    第054章 “帐殿夜警”

    夜风飒飒, 帐篷四角钉在地上, 布幔微微起伏；烛影摇摇, 在照在帐篷上，映出一道朦胧的影子，似人非人，不住扭曲变换着形状, 好似鬼魅一般！

    胤禑惊恐地盯着影子, 牙齿嘚嘚做响, 舌头吓得硬直，喊都喊不出来。

    他的贴身小太监也在帐篷内，此时面向着胤禑，低头整理着十五爷换下的衣裳, 脊背冲着帐篷外。胤禑看得清楚, 那道影子渐渐逼近了他的小太监！

    “……安图！”胤禑颤抖着叫出声来。

    小太监闻声抬头，“主子, 可是要喝水？”

    “你快过来！给，给十六他们盖好毯子……”胤禑现在无比后悔让弟弟们在自己这睡了，外头那贼人若是冲进来可怎么好！

    他就分神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安图，再去瞧帐篷上, 那影子就不见了！

    胤禑险些又叫起来，强自镇定后低声道：“安图，你不要到门口去，叫侍卫进来！”

    安图也是个小机灵鬼，看到主子脸色刷白, 声音也不对劲，显然是受了惊吓。他点了点头，在帐篷内拍了拍手，扬声叫道：“来人！”

    康熙塞外出巡行猎，是为了不忘八旗骑射本色，途中都要住在帐篷里。康熙的黄幔大帐居中，周围是皇子大臣的联排帐篷，外侧还有警跸帐，再向外是各部王公、台吉的营帐。

    整个行营布局内圆外方。入夜时分，内务府三旗的巡查侍卫穿行其间，不敢有一丝怠慢。

    听闻十五阿哥帐篷内在叫人，附近巡查的一队侍卫走了过去，带头的把总在帐篷门口处轻声问道：“佐领鄂尔泰带人巡逻，十五爷有事传唤？”

    确信鬼影消失，又听到侍卫的声音，帐篷上也映出火把的光芒和不止一个影子，胤禑心情平复了些，问道：“鄂尔泰，你带着多少人？”

    鄂尔泰道：“回十五爷的话，奴才带着八名侍卫巡逻。”

    胤禑咧了咧嘴，觉得人少了些，但也只能凑合，“鄂尔泰佐领，你把侍卫留下，烦你跑一趟，去请我四哥到这里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为什么要留下侍卫？鄂尔泰心中奇怪，还是应诺一声，领命而去。

    胤禛并未睡下，正在帐篷内回想白天的事。苏培盛刚泡了一壶茶，鄂尔泰就在门口请见。

    “鄂尔泰？”胤禛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两岁的世管佐领，未来的军机大臣、保和殿大学士、以改土归流之功晋封伯爵的重臣，此刻才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把总，心绪微动，旋即重归平静。

    “十五阿哥是怎么说的？你一字一句讲来。”

    鄂尔泰重复了一遍，胤禛听出一丝异样。留下侍卫，请自己过去，胤禑仿佛在担心自身安全？

    他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带苏培盛出了帐篷，点了自己的侍卫二十余人，又叫上两名太医，匆匆赶到胤禑处。

    “四哥。”

    胤禑看到胤禛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差点哭出来。

    十六、十七、十八本已睡熟，这会儿又被吵醒，迷迷糊糊从榻上坐起来，仰着头茫然地看着众人。

    胤禛道：“十五弟要换药了。十六弟，你们的帐篷比较远，还是到我那继续休息。”其实是因为他的帐篷消毒最彻底，他又不放心体弱的十八。

    胤禛吩咐苏培盛：“你看着阿哥们，都换了干净衣裳，用热手巾擦洗一遍手脚再睡。”

    四哥一向比较严肃，小兄弟们有点怕他，乖乖的答应了。

    十六还能自己走，十七、十八困得厉害，让太监抱走了。一队侍卫跟随保护着回胤禛的帐篷去了。

    帐篷里人少了，胤禛说自己带的侍卫足够，让鄂尔泰带着他的人继续去巡逻。又道：“十五弟，还难受吗？让太医再给你看看。”

    胤禑点了点头，太医检查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一声：“四哥，你在这儿啊。”这回是十四来了。

    胤祯走了进来，看见太医，问道：“十五好点没？我拿了几瓶上好的跌打损伤药来，你们看看，能用的就用上。”

    胤禑道：“谢谢十四哥。”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看着胤禛。

    胤禛想了想，说道：“等太医走了，我晚上在这陪你，省得你害怕。”胤禑一听面露喜色。

    胤祯是个爱凑热闹的，立刻来劲了，“这不是有两张榻吗，正好，我也在这儿睡了。”

    太医给胤禑换了药，正收拾东西，康熙派太监来看胤禑，也送了不少好药。胤禑在榻上谢了恩。

    等帐篷里剩下他们哥仨和胤禑的贴身太监，胤禛看了看十四，心里掂量了一番，决定冒个险。

    “十五弟，现在没外人了，有什么事说吧。”

    胤祯一听就睁大了眼睛，“怎么，有事儿？十五弟，快告诉我！”

    四哥一句没外人了，让胤祯的心情大好，恨不得立刻搞点事情。

    胤禑又紧张起来，嘴都不好使了，“四、四哥，十四哥，我说了，你们别笑话我……刚刚帐篷外有人，往里窥视，我心里害怕，就叫，叫安图招侍卫来，然后去请了四哥……”

    十四一听就从榻上跳了起来，“什么，有人窥探，你会不会看错了？”

    胤禑快哭了，“真、真的，安图差不多贴着帐篷站着，那个影子隔着帐篷站在他后头，吓死我了……”

    小太监安图只觉得脖子后头直冒凉气，回头疑神疑鬼的看着帐篷。

    胤禛就是一惊，想起了“梦中”语焉不详的“帐殿夜警”！

    “何人如此鬼鬼祟祟，肯定有问题！”胤祯脑子转的很快，“我们应该立即禀告皇阿玛！”

    “十四弟，稍安勿躁！”胤禛说道，“快二更天了，此时吵嚷起来，皇阿玛就别想休息了。”

    胤祯犹豫起来，“那怎么办，万一是歹人呢，”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压低了，“万一对皇阿玛不利怎么办？”

    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皇阿玛出巡，各部王公大臣伴驾，安全防卫是重中之重，如今的领侍卫内大臣是凌普……

    胤祯的眼神灼热起来。

    其实他心里有数，营地四外精兵重重，没有人可以真的对皇阿玛不利。但这是一个扳倒太子的好机会！

    胤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念头，低声警告道：“十四弟，别中了借刀杀人的圈套……”

    “梦中”的十三是不是就这样被套进去了？胤禛不得而知，但他也不能看着十四一头往里钻！

    胤祯先是一愣，然后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这真是个圈套，足见幕后之人的老辣和阴险！

    定了定神，十四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更被挑起了好胜之心，“四哥，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胤禛在帐篷里走了两圈，说道：“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今晚你我轮流为皇阿玛宿卫，明日行营就能到滦河行宫，在那里休整三日，我们找机会禀告皇阿玛，一切由皇阿玛定夺。”

    胤祯有些不甘心，想再说些什么，胤禛按住他肩膀道：“十四弟，今夜之事，要么是十五看差了，要么就是有心人想引起恐慌。皇阿玛英明睿断，咱们不可擅自行事！”尤其是涉及太子的事项，不可不慎重。

    康熙坐在明黄大帐内，微微闭着眼睛，听送药的太监汇报了经过，问道：“十五跟前还有谁？”

    太监道：“四爷带着太医给十五爷换药，十四爷带着跌打药去看十五爷。三位小爷让四爷安顿在自己帐子里了。四爷的意思，今夜就留宿在十五爷那了。”

    等了半晌，康熙没等到下文，挥了挥手，“下去吧。”

    李德全轻声道：“皇上，时辰不早，该安歇了。”

    他知道皇上在等直郡王和太子的反应，尤其是太子，“误伤”了十五阿哥，总该派人去问候一声吧！

    一夜无话。

    康熙天明起来，洗漱完毕。贴身侍卫图理琛来报，四贝勒和十四阿哥昨夜轮流在大帐附近值守。

    康熙心念一动，有些意外。老四这是做什么？出巡又不是行军打仗，堂堂皇子亲自宿卫，不怕被御史说曲意奉承？

    很明显，胤禛是在十五那儿遇到了十四之后，才做出的决定。难道昨夜出了什么事？

    他一面心绪翻滚，一面镇定如常地穿戴好袍服，在帐中接受百官请安。

    直郡王胤褆请安时奏道：“皇阿玛，儿臣早上去看过了十五弟。十五弟精神好多了，让儿臣代为向皇阿玛请安。”

    康熙点了点头，说了几句闲话，让直郡王退下。胤褆出了帐子，如释重负，知道皇阿玛并未真的责怪自己。

    太子胤礽却来得晚了。康熙问时，胤礽精神不振道：“皇阿玛恕罪，儿臣左臂红肿疼痛，一夜未曾安睡……”

    康熙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也让他退下。

    胤礽也很失望，皇阿玛竟然一句安慰自己的话都没有。他气哼哼回到自己帐篷内，领侍卫内大臣凌普跑来，低声向太子禀告昨夜四贝勒和十四阿哥宿卫之事。

    胤礽顾不得手臂疼痛，气得拍案而起：“好哇，老四也学会拍马屁了！我要让御史参他！他真以为十四会和他一条心啊，那就是条养不熟的狼崽子！”

    拍马屁的老四和养不熟的十四这会儿正跪在康熙帐内，将十五的遭遇说了一遍。

    胤禛说道：“我和十四弟按照十五弟说的方位，派人去帐篷外走了几趟。昨夜有风，有人经过时影子的确会摇摇晃晃，也不排除是十五弟看错了。”

    胤祯补充道：“儿子亲自试过，十五弟说儿子和侍卫们的影子都很高大，他看到的人影比较矮小……”

    看着十四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康熙就知道昨夜宿卫都是胤禛的主意。要依着胤祯，早闹的天翻地覆。

    康熙面色如常，内心已经大怒。无论是真有人图谋不轨，还是想借刀杀人，指向的都只有太子一人！

    要么是太子被人挑唆，窥视帝踪意图犯上，要么是有人想给太子按上这个罪名。不管是哪一种，追究起来，都会在诸部王公面前暴露他们父子失和，太子储位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