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069章

小说:清穿之安然自在 作者:老虎游
    第069章 “尘埃落定”

    康熙一道旨意, 宗人府许进不许出。胤祥与胤祯见不到胤禛, 都十分郁闷。

    胤祯看着门口乱纷纷的各府马车就心烦, 对胤祥道:“十三哥,看来今儿是没法子了。咱们也别在这儿傻站着了,不如去城外跑马吧?”

    胤祥正和四贝勒府的嬷嬷说话,打发她们先回府, 跟女眷们通报一下最新进展, 不要着急云云。

    听十四这么说, 胤祥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去散散心也好。”

    结果哪里是散心,到了城外僻静之处,十三让侍卫四下散开把风, 转头就把十四骂了一顿, 挑着捡着把张明德一案告诉了他。

    为什么要挑着捡着?胤祥答应了不逼老十站队,就没提老十。大哥有意行刺太子, 兹事体大,胤祥颇有顾虑。他早就看出,十四对大哥有几分敌意,担心十四节外生枝, 于是也没提大哥。

    最后能说的就只剩下八哥了,胤祥就把胤禩扔了出来。

    “八哥举荐我去福建,我当时就很奇怪,后来他跟我说,是十四你的主意。”

    十四面红耳赤, 恨不得跳到护城河里,这种搬砖砸脚面的黑历史就别提了吧!

    “后来抓到了张明德,他说是八哥授意他到处散布谣言,中伤四哥,”胤祥瞪了十四一眼,“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十四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张明德在哪儿?爷要亲自审他!十三哥,和尚道士就喜欢打机锋说谶语的,说不定是他胡诌的呢?”

    “你收海荣为徒的事儿不是胡诌吧,八哥怎么也知道了呢?”

    胤祥一招移花接木,把中间的老十给掐掉了,直接用老八顶上。而老八的确试探过十四,十四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知道张明德不能留,已经将他处理了,”胤祥冷冷道,“四哥回京后,我跟他请罪,把你收海荣为徒的前因后果都说了,还好四哥宽容大度,说不妨事。”

    “真的?四哥真没生气?”十四有些惊喜。

    “当然是真的,他是你亲哥,就算气你也不能拿你如何!但我只是转述,无论如何,你也应该当面给四哥赔罪才是。”

    十四低下头,小声嘀咕:“我也早想跟四哥坦白来着,不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么。”

    十三恨铁不成钢,加重语气道:“皇阿玛也查到了张明德,可他已经死了,四哥只好说是江湖仇杀,怎么也不肯说出你我来。”

    这下十四目瞪口呆,“什么,皇阿玛是因为这事儿发火?”

    “别人我不知道,听说四哥在围场还救驾有功。不是为了这事儿,皇阿玛能发作他?”

    十三说完,飞身上马,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虽然一番话有些不尽不实,十三却说得斩钉截铁。他是真的希望十四少跟八哥掺和。

    胤祥一向心思敏锐,这几年从胤禛的言行态度中,不难看出四哥心事重重,却不是为了和兄弟勾心斗角。

    换句话说,四哥从来不认为这些兄弟会成为他的对手。他更重视的是西洋的先进火器,对阿芙蓉的渗透更是如临大敌。

    种种迹象只意味着一件事:四哥对争储早有安排!十三不敢深问,他只希望十四不要自作聪明,挑战四哥的忍耐底线。

    *

    宗人府内,胤禛抖开府里送来的崭新床单,铺在榻上。

    这里不是没有人伺候,只是他不愿意让他们碰自己的东西。

    安安送的新衣裳,款式清雅大方,十分合胤禛的心意。穿在身上轻软服帖,暖意融融,好似云朵一般。他本来只是试试,却有些舍不得脱下来了。

    这几日他住在单独的院子里,晚上夜色静谧,他放下幔帐,把许久不练的功课又捡了起来,练完睡得很好。

    宗人府的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厢房是一间小书房,还算雅致,备有四书五经和文房四宝。

    白天他可以抄抄书,练练字,累了就在院中来回踱步,看看假山和花池。

    负责看押的官员都十分乖觉,每天为皇子们准备的膳食都很丰盛。四位皇子可以一处用膳,也可单独用膳。其他时间就只能在自己院子里思过了。

    直郡王五更天就在院子里练武,八贝勒卯时三刻起床读书,四贝勒比八贝勒晚起一刻钟。太子胤礽作息不定,有时彻夜难眠,有时又沉睡不醒。

    这样一来,四位皇子的早膳肯定是用不到一处的,只能按点儿送到四个院子里。

    晚膳时分四个人差不多都能到齐。被限制了自由,谁的心情都不好,虽然互相看不顺眼,至少多了些人气儿,哪怕不言不语,也都在一处用膳。

    直郡王胤褆惦记着府里,神情愈加烦躁,见面时只点点头,不说话,总是第一个用完膳,第一个离席,回去早早休息。

    太子胤礽则是百无聊赖,见谁都扎刺儿。他自恃身份,要这要那,一不如意就打骂仆人。

    胤禛多看了他两眼,引起了胤礽的注意。

    “老四,你也闲得慌啊?毓庆宫倒是送了几样玩器,但都錾了字儿,给了你,你就逾制了。”胤礽漫不经心地打个哈欠,又骂道,“连口烟都抽不上,真要把人无聊死了。”

    胤禛心里一动,细看胤礽脸色,似乎好了些,可见这几日抽不上烟,身体有所恢复。胤禛心里苦笑,如果此时皇阿玛决定废太子,将二哥圈禁起来,说不定对他是件好事!

    “二哥,你少抽点烟,”胤禛道,“你看那些老臣,抽多了烟,咳喘得厉害。”

    老八胤禩也来凑热闹,温和地笑道:“四哥说的极是。我见崇文门监督尚之杰,烟锅子不离手,手指头都是黄的,脸色也发黄,张嘴说话都是烟臭,实在有失体统。”

    胤禛平静地看了一眼胤禩,没有接他的话茬。

    老八啊,我知道你眼馋崇文门监督很久了。那的确是个大大的肥缺,掌征纳出入京师商货之税,正额解户部,盈余归内务府,兼充内务府买办及抄没物资之发卖。

    京官们私下还有个说法: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管崇文门!

    那个位置上都是简在帝心的重臣,当然也出了很多贪官,“梦中”就有和珅和袁世凯这种祸国殃民的狗奴才。

    但是老八,你可知道,如果没有张明德这事,你本来已经接替凌普,当上了总管内务府大臣,那可是崇文门监督的上家,更大的肥缺!

    梦中皇阿玛废了太子,紧接着张明德案发,皇阿玛将你的爵位和职位一撸到底,接替你的人,正是那个带着烟臭的尚之杰!

    如今皇阿玛没有废太子,但张明德案还是被翻了出来。老八,我不得不说,冥冥中自有天意,你实在是差了点运道!

    胤礽根本不正眼看胤禩,一扬脸,看着挂在西山上的夕阳,冷哼一声。

    “烟和烟可不一样,就像人似的,有的看着道貌岸然,谁知道那层人皮下头是什么东西!”

    胤禩的笑脸快挂不住了。

    胤礽继续吊儿郎当地道:“老四,别说不抽烟就不咳喘,就算不抽烟能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算看透了……”

    胤禛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二哥,慎言!不说了,快用膳吧!”

    胤礽冷笑一声,视满桌珍馐美味若无物,一伸手拎起边上那壶莲花白,晃晃悠悠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

    太后又到乾清宫看望康熙,见皇帝大为好转,总算放下心来。

    “总是让皇额娘劳累,玄烨不孝啊。”康熙已无大碍,只是为了几个年长的儿子烦恼,更觉得太后可亲可敬。

    太后安慰地拍了拍康熙的手,“皇帝从围场回来一路辛苦,多歇两日也是使得的。”

    康熙想起围场之行,风餐露宿,栉风沐雨,最惊险的莫过于受伤猛虎扑过来的一刻。

    不擅武艺的老四拼死救驾,挡在自己和太子前面,拦下猛虎。这么一想,他对老四的气就消了大半。

    太后见康熙容色稍霁,沉吟一下,还是说道:“毓庆宫请了三次太医了,太子妃的身子不大好呢!”

    太子妃瓜尔佳氏的祖父名为华善,在平定三藩时立有战功,康熙亲点瓜尔佳氏立为太子妃不久,华善就去世了。

    太后一提太子妃,康熙想起往事,心头不悦。他为胤礽选的这个太子妃秉资淑孝,禀性宽和,但胤礽却不与她亲近,太子妃成婚多年只有一个女儿,胤礽……

    康熙露出恼意,太后的心提到嗓子眼,一脸担心之色。康熙觉察到了,心一软,松口道:“让太医好好的给太子妃诊治,她……”心念一转,“朕记得她有个亲生妹妹,是也不是?”

    太后点头道:“皇上记得不错。太子妃之妹,明年也该选秀了。”

    康熙道:“皇额娘帮着看看,若是个好的,就指给十五吧!”

    太后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十五伴驾出行,在热河吃了太子的苦头,皇上对太子已经十分不满了。

    后宫不可干预国家大事,但太后怎能坐视皇上与太子的嫌隙越来越深?

    皇上一直很欣赏太子妃,太后提出太子妃生病,也是为了提醒皇上,太子与别的皇子毕竟身份不同,还是要照顾三分的。

    如今皇上要将太子妃之妹指给十五,这是给太子和十五做的一次调停。这么看来皇上心中还是向着太子的,

    太后放下心来,笑道:“这是好事儿,就这么办。”

    太后是一片好心,康熙也是一番好意。十五阿哥胤禑,性子温吞了一点,是个老实的孩子,一向让人很放心。

    但老实人也有脾气,老实人闹起脾气来,更是难以安抚。

    在某个时空中,十八阿哥胤祄在出巡途中病逝,引燃了康熙与太子的矛盾,太子两立两废,朝局动荡不安。

    十五心痛十八之死,对太子颇有怨怼,而且夺嫡血雨腥风,他避之唯恐不及。终其一世,十五都对身为太子妃之妹的嫡福晋瓜尔佳氏敬而远之。

    不知是什么缘分,十五的侧福晋也姓瓜尔佳,与嫡福晋不是一支,祖上甚至有些纠纷。

    不知十五是不是故意的,对侧福晋大加宠爱,让她一口气生了八个孩子。虽然只有一子一女长大成人,但十五府中的风向可想而知。

    某种程度上,十五福晋瓜尔佳氏和胞姐的命运发生了重合,都备受丈夫冷落,一生仅有一女。她没有受到夺嫡风波影响,这一点比姐姐幸运。但她的女儿年幼夭折,这一点又比姐姐更为不幸。

    如今这个时空,十五无缘无故被太子踢得吐血,心中对太子的芥蒂更深。康熙这个心血来潮的指婚实际上隐患重重,对十五和小瓜尔佳氏而言,都并非佳偶良缘。

    *

    转过天来,康熙召太子胤礽到御前奏对。

    胤礽在宗人府这几天,虽然依旧锦衣玉食,到底不如在毓庆宫放纵肆意,烟酒也不能随心所欲,结果精神反而爽利了不少。

    头脑清醒、思路清晰的胤礽,自然知道康熙想听什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深刻又动情。

    康熙虽然没收了胤礽的烟具,但已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就轻轻放过。

    太子谢恩,当天就回了毓庆宫。

    次日,直郡王胤褆受到召见。

    胤褆性子急躁,乱无章法,想剖白自己对皇阿玛的忠肝义胆,却适得其反,越抹越黑。对这个蠢钝的儿子,康熙也是没有话可说了。

    御前侍卫领班瑞永伦已经调查清楚,张明德是通过顺承郡王的长史阿禄,攀附上顺承郡王布穆巴。布穆巴受其蛊惑,又把张明德引荐给了胤禔。

    顺承郡王这一支是铁帽子王,开国四大贝勒之首的大贝勒代善之后,世袭罔替。

    大贝勒当初距太子之位一步之遥,却轻君蔑法,越分妄行,被重重惩处,直接靠边站了。

    代善之后也是越来越愚鲁,没有一个成才的。自己的大阿哥怎么跟布穆巴混在一处,有样学样,颇有当年大贝勒代善的遗风?

    康熙认为自己英明睿智,高瞻远瞩,是一代圣主。老大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绝不是效法自己!

    虽然对胤褆十分厌恶,但胤褆毕竟没有真的行那大逆不道之事。若要追究胤褆,就要向全天下揭示皇室之中兄弟相残的丑事,这让一直自诩慈父的康熙,脸面往哪里搁?

    不追究胤褆,康熙又觉得没法出气,最后狠狠斥责了胤褆一顿,让他回府闭门思过。

    到底意难平,康熙转头挑了个错,将布穆巴的爵位革了,并且弃用了其父勒尔锦的一支,从代善之后另选了一支,命勒克德浑的第三子诺罗布袭爵,还把顺承郡王的名号里加了个字,变成顺承忠郡王。

    一字之差,深意无穷。新任顺承忠郡王诺罗布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行差步错,倒也平安了一世。这些都是后话了。

    轮到四贝勒胤禛到御前奏对,康熙还余怒未消呢。

    他一眼瞅见老四的袍服领子边儿露出一丝淡青色,里头分明穿着那件不入流的羊毛衣裳,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康熙也就懒得绕圈子了。太子是储君,他舍不得骂,老大犯的错是忌讳,他不能敞开了骂,一国之君什么时候这么憋气过。

    胤禛可算是赶上这拨了,让康熙从头数落到脚。

    从小到大的错误都被翻出来骂了一遍,胤禛知道皇阿玛心中有气,却不是冲着自己。他垂头领训,听着皇阿玛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种种事迹,反而有些高兴。

    康熙的怨气散发得差不多了,见胤禛脸上隐隐有欣然之色,也骂不下去了,板着脸道:“胤禛,你那是什么表情,心中不服么?”

    胤禛跪下叩头,声音微微发颤:“皇阿玛国事繁忙,还记得儿臣小时候的样子,儿臣心中着实感激……”

    康熙不由得一怔。他亲手带大的孩子,胤礽固然是独一无二,胤禛也算得上半个。

    听胤禛这么一说,康熙又想起香消玉殒的佟佳氏来,心中一痛,更加气不起来了。

    虽是如此,康熙一拍御案,“逆子,你只管嘴上说得好听!你说张明德死于仇杀,岂不是欺瞒君父!”

    说得很严重,却是虚张声势。康熙此时已经不生气了,江湖术士算什么东西,老四顾念兄弟之情,当然不是坏事。敲打他一番,让他不敢再自作主张,也就是了。

    胤禛闻言,却是满脸惊讶之色,再次叩头道:“皇阿玛明鉴,儿臣岂敢欺瞒,张明德确系仇杀。儿臣回京后已经查明此事,只是还未来得及禀报皇阿玛。”

    嗯?康熙大感意外。老四神情不似作假,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你查到了什么,如实讲来!”

    有了上天示警,胤禛对梦中夺嫡细节,后世分析评价都已了然于胸。自己的亲身经历对照着梦中之事,胤禛深思熟虑无数次,才慢慢扭转了一些局面。

    几年下来,胤禛对康熙心思的揣摩已臻化境,在当今之世他若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在他心中,皇阿玛是古往今来第一英主,却也是至情至性之人。爱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最明显的例证就是太子胤礽!

    皇阿玛宠爱太子之时,太子的“饮食、服御、陈设等物,较之于朕,殆有倍之”,山东大旱,颗粒无收,皇阿玛下令宫中缩减膳食份例,皇阿玛自己、后宫嫔妃、皇子皇女、宫人仆从的份例都减半,只有皇太后宫中、太子宫中分毫未减。

    而到了废黜太子之时,他亲自定下的优渥待遇,也成了太子的罪过。曾经有多看重,最后就有多厌弃。这一点让胤禛不寒而栗,同时提醒自己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皇阿玛先为君,后为父。他绝不能给皇阿玛留下任何模棱两可的印象。皇阿玛心情好的时候不计较,不代表他心情差的时候不翻出来。

    胤禛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做好张明德案的收尾工作。还没找到机会向康熙禀告,就因“君前失仪”与三个倒霉的兄弟一同被关押。

    等了一天一夜,老十、十三、十四没有被抓进来,胤禛松了一口气。看来皇阿玛并未查到老十头上,自然不知道十三也卷了进来。

    他里面穿着绒线做的衣裳走进乾清宫,皇阿玛一定早就检查过府里的东西,知道这是安安做的,没有立刻大发雷霆,这代表他不知道十四险些做出阋墙之举,也就不会迁怒于安安。

    胤禛听到康熙再次提起张明德案,语气中并无真正的怒意之时,终于真正放下了心。

    他暗自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收拾十四一顿。因为十四的不稳重,险些害死安安!

    这个一母所生的弟弟,在梦中与现实都一样,不停地给他找麻烦!他们两个上辈子十有九九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现在他只需要向皇阿玛讲完他为张明德安排的结局,这篇儿就算真正翻过去,尘埃落定。

    *

    康熙听了胤禛的陈奏,不置可否,让他先回府去。转头立刻派瑞永伦连夜行动,根据胤禛的线索进行查探。

    张明德一案,大部分案情早已查清,如今只需要查几个关键点,就可以证明胤禛所说虚实。

    次日清晨,调查结果已经摆在康熙的御案上。

    京中果然曾有两派道士相争,张明德一派失去头领,剩下的小喽啰有的散了,有的还不死心,瞎摸乱撞寻找张明德的下落。

    顺天府尹施世纶抓了几个,只当做寻常盗匪,不知其中关节利害。瑞永伦查到顺天府,凭康熙谕旨连夜提审。

    据张明德的弟子供述,他们的对头一派,在张明德身亡到胤禛回京之前的那段时间里,逃了个一干二净,最大的可能是回了川蜀,去重振什么道门。这些江湖匪类,在京师重地如此胆大妄为!真该好好整治一番!

    从调查报告上看,老四的手下查访谣言之事,在烟花之地抓住了张明德,押到了温泉庄子上。但老四不在京中,庄子上人手并不充足,守着几个路口和庄子里几道门的庄丁和侍卫,人数堪堪够用。

    康熙不禁摇了摇头。据他所知,连十四府上都养着门客谋士。太子、直郡王、诚郡王等人,门客和幕僚何止数百?至于侍卫家丁仆从,只有冗余的,几时有不够用的?

    当初老四生病,康熙就查过一次了,这次查的结果还是一样,老四府里的书房,只有他自己能进去,进去也是读书,抄经,不见半个幕僚。

    老四也不养门客,只在庄子里养了一群工匠,鼓捣各种器械。

    鼓捣了几年,除了盘绳子的机器,没有一样是能用的。赈灾时招募的工匠,都划拨到工部了,他们好歹还能做救生衣呢。

    老四名下的铺子,只有一个惠发商号。除了一般的毛皮和药材生意,也就缆绳买卖还算红火,赈灾之后,还分了一半给老九。

    老四平日很少与官员往来,除了在府里读书,偶尔出门,不是陪女眷进香,就是和十三吃酒。

    胤禛回京后与十三看戏吃酒一次,调查报告也把十三的情况写了一下。

    十三在福建水军中口碑不错,却不曾刻意结交将领,只收了一批亲兵,为首者是昔日林兴珠的部下,早已退出行伍多年,带着徒弟打渔为生。

    十三收留他们,没有藏着掖着,分了一半在京里开了个饭馆,做些南方菜肴。余者就跟着十三,平日在府中练武。

    原来十三去了一趟南边,喜欢上吃海鲜了?

    康熙看完报告,就一个感想:老四和十三在黄淮赈灾中都立了大功,后来谣言一起,自己就忘了赏赐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平日过得这样俭省!

    他哪里知道,胤禛与胤祥的人手看起来不多,是因为大部分都派到了海外。像吕成安这种独立行动的,行医成了最好的伪装,根本没有进入调查视线。

    他也相信了胤禛的说辞:老四手下抓到张明德后,在庄子里初步审问,张明德承认老八让他散布谣言,同时又语焉不详,说皇四子命里贵不可言,要求面见皇四子。

    老四手下听了这等悖逆之言,都慌乱起来,急忙给在热河的老四发信。老四见了十分震怒,回信让手下将张明德处死。但回信还在半路,张明德就被对头死士刺杀。

    康熙清楚地知道,张明德见胤褆、胤禩之时,都说过类似“贵不可言”的谶语。看来他落到胤禛手中,又试图故伎重演。这等宵小之徒,为了活命,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张明德想面见皇四子,再行蛊惑之事,但老四当时不在京中,张明德就只说了贵不可言,没有说别的。

    原来老四只知道是老八给自己造谣,并不知道老大和老八曾经起意,要害太子。若他知道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以他嫉恶如仇的性子,一定会向朕举发,不会自作主张处死张明德。

    康熙理顺了整件事的脉络,对胤禛的怀疑尽去,更觉得委屈了胤禛和胤祥。

    这两个儿子都是任劳任怨,人手不够也不知上报于朕,若不是碰巧查到了,朕还不知道。你们也是朕的亲生儿子,朕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

    康熙心情一好,就要奖励补偿老四和十三。

    正在此时,李德全提醒道:“皇上该用早膳了。宗人府那边,是不是要宣八贝勒?”

    康熙想起胤禩,心情徒然变得恶劣。

    这个老八,真应了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意图谋害太子、造谣坑害老四、串通御史弹劾老九。

    他在热河恼怒太子之时,还打算革了凌普的职位,让老八监管内务府呢!

    连自己的钱袋子都坑,这种人还要得么?

    良妃性子温婉,与世无争,怎么生出这么个孽障!

    想到良妃,康熙一皱眉,问道:“昨儿晚上好像听了一句,良妃怎么了?”

    李德全暗暗叫苦,昨晚通报的时候,皇上毫不动容,只说了一句“知道了”,怎么早上又问,感情昨晚没听清楚?

    李德全把腰弯到最低,脑袋恨不得藏到胳肢窝里,轻声道:“回禀皇上,良妃娘娘昨夜咳血了,太医施针后已经止住了。太医的意思,良妃娘娘思虑过重……只怕不大好。”

    就是说良妃已经油尽灯枯,在熬日子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康熙道:“当值太医是哪个,宣来问话。”

    不一会儿昨夜当值的太医来了。康熙道:“跟朕说实话,良妃还有多少日子?”

    太医战战兢兢道:“依臣愚见,娘娘若是心平气和,善加保养,还能支持一年半载……”

    康熙慢慢地道:“知道了,你尽力医治。她的情况,不许传到宫外。你下去吧。”

    思虑过重,思虑过重,她能思虑什么,还不是为了老八牵肠挂肚!

    本打算下重手整治一下老八,起码也要削了他的爵位!可是良妃……

    看在良妃这辈子没享什么福,伺候得还算尽心的份上,朕就再等些日子。

    “传膳东暖阁,把这些折子都带上,朕今天要在北窗下练字。”

    康熙认真工作之余,命人传八贝勒到乾清宫正殿,跪足三个时辰,连面都不见,就打发他回府,继续闭门思过。

    作为宗人府关押的最后一位皇子,胤禩的神经高度紧张了一整天,点灯时分才一瘸一拐回到自己府中,连宝贝儿子都来不及见,就一头栽倒在榻上,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达成心愿,让众兄弟只能仰视自己,给额娘撑腰,再不让她吃苦受气!

    胤禩哪里知道,在康熙心中,他的前程已经烟消云散,只是个靠母妃续命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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