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赛诺斯浑身一个激灵, 他先是摇摇头，又是点点头。巨大的信息混合之前所看到的回忆和接收到的消息，形成了一条独特的叙事线。
因为是敌军，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针对宋家父子。
按照这个理论……
他的雌父, 方恬、不, 或许是原本的湘将军——该死！赛诺斯捂住脸揉了两下，说道：“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可以猜测一下。”宋荣域笑道，他手心冒出一点绿光，植物马上亲密地凑上前缠绕在他的拇指上。“作为含有怪物一半血缘的我们，都有一点特殊之处。”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苦笑一声，“感知力。”
敏锐的感知力, 像是顽固的藤蔓一样, 从脑部开始吞噬他们的能量。
“精神力和感知力看上去极为相似, 但是在本质上有着很大的区别。比如说, 精神力是没有办法看到其他生物过去所经历的。”
但是他和赛诺斯都可以。
赛诺斯吞咽一下口水，问道：“你现在也可以看到吗？”
宋荣域苦笑一声，摇摇头, “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赛诺斯身体尚且算是雄虫中顶尖的一小撮，但就连他每一次陷入到回忆中都要昏迷三四天。宋荣域就算有这个心去尝试，有没有命活着回来都是两说。
绿萝贴心地提起烧开的水，摘下新鲜的花朵放入杯中和冰糖一起用热水冲泡。宋荣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在说话。
等到赛诺斯将这些消息消化完之后，他问出了一个自己好奇的问题，“你应该见过我的雌父吧？他的名字……”
方恬？或者湘？或者是和黑影一样奇怪的物种？
赛诺斯无法接受自己记忆里的雌父会和那些自己所见过的黑影一样, 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地面，从没有那么想念琼过。
虽然，琼和休伯特之间——不，什么都不要想了！
意识像是告诉赛诺斯，他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东西，过去曾经支撑他走过严苛挑战的美好回忆全部都是假的。
宋荣域驱动着轮椅上前，用手轻轻地拍着赛诺斯的背部。他柔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赛诺斯没有哭，他只是在冷静，这个时候哭解决不了任何历史遗留问题。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你的雌父，我确实见过。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做方恬。”宋荣域接过唐新泡得茶水，吹一口凉说道：“我不知道你和我一样是被侵占身体的雌虫所诞下的虫蛋？还是在被侵占之前所怀上的虫蛋，所以你的真实雌父和雄父到底是谁，也很难说了。但我相信他们都是爱你的。”
想到那只给自己做饭却能炸厨房，嘴巴上却头头是道堪比五星级厨师的雌虫。赛诺斯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这温柔在现实面前被不断撕扯。“我看到了……你那个时候死了，是死了对吧。雌父他……”
宋启明放下茶杯，看向了唐和翡。
唐和翡两位乖乖地退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接下来的场面，不适宜让两只雌虫看见。宋荣域慢慢地解开自己胸前的扣子，空气中漂浮着细细索索的宽衣声，这声音随着宋荣域上半身的曝光，仿佛锤子一样落在赛诺斯的头上。
“你——你、我。”
在宋荣域的胸前，绿色的纹路中间跳动着一颗半露的鲜红心脏。心脏上缠绕着无数浅绿色的小芽，一朵白色的小花静静地镶嵌在心脏的中间。小白花的边缘已经泛滥出一种枯黄色，根茎也不显得茁壮。
噗通、噗通、噗通。心跳的声音把赛诺斯所想的答案呼之欲出：虫体改造。
这个词汇直接锤在赛诺斯头上，他感觉到昏厥。“我的雌父他对你……”
“是的，虫体改造。”宋荣域穿上衣服，“用的是食虫花的种子和我雄父的心脏。”赛诺斯的脸从白到红，接着变成紫色，最后成为黑色。他从椅子上起来，踱步又走不开，脸上情绪变幻莫测。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吗？”
“该知道的都知道。”宋荣域总结道：“赛诺斯。我没有决定权让谁不知道，这是件各凭本事的事情。”
赛诺斯忽然想到阿道夫的要求：成为否决星盗团的团长。
他攥紧了手，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南方战线，琼正准备给副官虫送行。在阿道夫的强制安排下，副官虫就算是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如今也只能乖乖上飞船了。他们两位将带不走的东西打包完后，坐在候船区等时间过去。
可能是军雌天生就缺少娱乐精神。两只虫并没有为了打发时间聊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如果说真的要打开话闸子，只有他们肚子里的虫蛋有这个本事了。
“快到预产期了吧。”副官虫羡慕地说道：“真好。”
琼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感觉自己此刻温情地聊起关于虫崽的话题，都是给副官虫的心上扎刀子。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说。副官虫等了一会儿发现琼没有搭话，也就把注意力收回来了。他低垂下头，看见琼脖颈上用红绳套起来的红戒指，心中直反酸。
为什么琼可以遇到一心一意对他的雄主？
为什么自己会爱上一只放荡不羁的雄虫？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永远也没有正确答案。副官虫长叹一口气，候船大厅里已经开始提醒旅客们及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上船。
“我要走了。”
“一路顺风。”琼将副官虫送到安检门口，不再继续。他站在玻璃落地窗前面正好可以看见物资船正在往下卸货。这一批货物卸下来之后，货船就会简单改装成客船，载走一批不适合继续战斗的雌虫。
从琼的角度，正好看到副官虫微微凸出的肚子，和他眼中的泪花。副官虫擦擦眼泪，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朝着玻璃落地窗上看。他寻找地很仔细，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视线第三次扫过琼的时候，还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他在找阿道夫。
他以为阿道夫会来送他这一程。
一直到飞船开船，阿道夫都没有现身。琼站在窗户前，为副官虫这些天的照顾和他们浅薄的友谊说了句“平安”，转身离开。
轰——巨大的气浪从半空中炸开，玻璃落地窗受到风浪的攻击，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小心！”几声惊呼之后，所有在场的军雌都张开了自己的双翅，包括有孕在身，双翅尚未恢复的琼。
他看着坠落的巨大火焰在一片惊呼声中掉落在尘土中。
炙热的气息从千里之外席卷到此处。顷刻间，大火顺着植物、建筑物蓬勃燃烧起来。
大厅中，无数只军雌振翅高飞，手中拿着各种武器，朝着火灾的发源地而去。其中甚至有虫穿上了外骨骼装备。琼翅膀受伤无法跟上大部队的步子，只好快速走特殊通道直接到地上，他捂着肚子，健步如飞冲向了事发地。
不光是大厅所有的目击虫都赶过去了。在远处看见火光的阿道夫披上了自己专属的外骨骼装备，叫上了自己一半的精锐小队，快速砍断拦路虎直接奔着目的地而去。
烈火通天，火舌毫不客气地吞噬掉了周边的植物和废弃建筑。琼怀着虫蛋，临近生产期，已经不适合这样的快速行军。他从军靴下掏出便捷式军刀，静静躲在砂石后面，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观察形势。
他固然想要救虫，但更要保护自己的虫身安全。
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一个虫了，他有雄主，还有和雄主爱情的结晶。
火焰中透露出一些黑色的物质，一种极为古怪的腐朽味道从中传出来，并且越来越接近。气味像是一种暗示，猛地捂住了琼的口鼻。一声笑从琼的背后传过来。
“嘘。”是雄虫的声音，他笑着说道：“不要害怕，我不是什么坏蛋。”可能是绝大部分的雄虫在联盟一直处于弱势，让雌虫从小就觉得雄虫是种无威胁的性别。琼居然在这声音的安慰下慢慢放松下来，为了避免伤害到尊贵的雄虫，琼甚至将刀反手，刀背对准了对方。
“真是警惕啊。”捂着琼口鼻的手，慢慢地松开，“我的名字叫宋启明。”雄虫摘下黑色的兜帽，露出自己温柔儒雅的相貌，“你去雄虫协会上找，应该找得到我的名字。”
琼皱了一下眉头，示意对方退后躲在自己身后。
对方的等级比自己稍微弱一点，应该是一只无害的B级雄虫。要知道只有A级以上的部分雄虫才对雌虫有攻击力，琼完完全全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这只名叫宋启明的雄虫。
“你是从里面出来的？”琼甚至焦急地问道：“你有看到其他的雌虫吗？”周围太安静了。在山火旺盛的前提下，雌虫救援的声音先不说，居然连动物窜逃的声音都没有。
太反常了。
“没有哦。”宋启明温温和和的说道：“说起来，我也是来找虫的。”琼慢慢朝着火的最外圈靠近，他已经看到一种极为粘稠的黑色液体从地上缓缓流淌出来。琼用刀尖小心地挑起一点，放在远处扇闻一下。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背部粘稠滑腻，肚子剧烈的疼痛起来。琼忍不住弯下腰，顷刻间，从他的背部流淌下无数和刀尖一样的黑色液体。
琼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刷刷——黑色的液体像是有灵魂一样，将琼整个虫浑身捆绑地结结实实。黑色的物质一口气涌上琼的口鼻耳，窒息感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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