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副官死

    第八十一章

    记忆潮水般汹涌而上, 将琼淹没。

    “琼。琼，不要睡啦。”这是……琼朦胧地睁开眼，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雌虫。他微微张着嘴喃喃道：“雌、雌父？”

    “嗯？小懒虫别睡了。”穿着雌君礼服的雌虫笑着掐掐小雌虫的脸蛋，道：“今天是你雄父纳新雌侍的宴会。”他故意用虫崽喜欢的夸张语调说道：“有琼最喜欢的小蛋糕哦。”

    是的, 那个时候, 他最喜欢吃家里厨子做的奶油小蛋糕。

    雌父去世后，他再也吃不到了。

    “雌父……”画面陡然一转，华丽的婚礼现场白绸飘飘，雄父拉着琼的手冷酷地站在一尊黑白投影面前。他将琼的手一甩，说道：“陪着你雌父。”说完转身就走。

    他的雌父身为帝国军雌，光荣战死在南方战线上。作为高级军官, 他最后却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而在雌父下落不明的一年六个月后, 联盟停止了对所有失踪虫口的搜索。

    琼开始了他黑暗童年的序幕。

    继雌的刁难, 其他旁支雌虫的排挤和冷漠对待。哪怕是已经长大成虫的琼回首这一段的时光, 浑身上下也还直冒冷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会从温暖的雌父怀抱一瞬间来到这场灰白色的葬礼上。

    投影上，雌父的身影栩栩如生。

    可那只疼爱他的雌虫再也不会回来了。

    “请问，你叫做琼对吗？”轻轻地脚步声, 带着衣物摩挲声，一只微笑的雄虫走到了琼的面前，他蹲下身，露出笑容，“我的名字叫做休伯特。”

    眼前的雄虫已经成熟，高等级血统让他在面对不论哪个年龄的雌虫都游刃有余。琼看着他额头上繁杂的虫纹，倒吸一口凉气, 诚惶诚恐地回忆起面对雄虫的礼节，才刚起身，双脚一阵疲软，直接倒在地上。

    雄虫伸手将年幼的雌虫扶起来。他的手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琼曾经随同雌父初入过不少的宴会，虽然无法判断出戒指上的花纹是什么意思，但可以清楚地辨别出它不菲的价格。

    “尊敬的休伯特阁下。”琼结结巴巴地松开雄虫的手，垂手站立好，他还站的不太稳当，翅膀尖儿都焉巴巴的，“很荣幸您能来……”

    “小家伙，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休伯特摸摸琼的脑袋，他走到灰白色的投影面前，手指一点，金色的鲜花在空荡荡的礼堂中盛开。

    琼睁大了眼睛，浑身上写收到S级精神力的滋润，就连腿部的酥麻感也减缓了不少。

    “你的雌父是联盟的英雄。”休伯特说道：“联盟不会忘记他的。”

    他留下了满礼堂的金色鲜花，在风中，那些金色精神力慢慢滋润到琼的体内，让年幼的他浑身一颤。

    “休伯特阁下……？”琼低低地喃喃。眼前的画面陡然一转，镶金边的茶杯中，红色的茶叶缓慢下沉。琼穿着军校的制服，静静地看着茶叶起起伏伏，内心毫无波澜。

    “这是休伯特阁下的建议。”继雌吃了一口小蛋糕，笑道：“萨齐利阁下是这一辈中优秀的雄虫，休伯特阁下认为你们两个年龄相近，相处起来也会更好一点。”

    琼转过头，看见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刚毅的脸部线条，结实干练的肌肉曲线，宽肩窄腰，怎么看都是已经成熟的成虫。而萨齐利呢？则是一只还在上学的雄虫幼崽。

    “抱歉，我拒绝。”

    “这件事情没有拒绝的余地。”继雌说道：“琼，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但是我真的没有在你雌父的事情上动手脚。至今谁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不是吗？”

    琼没有说话，他把茶杯举起来，又放下。

    茶水中的涟漪荡漾开来。

    “我打算毕业后去南方战线。”琼说道：“活要见虫，死要见尸。”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雌父可能连尸骨都消失殆尽了。但琼不愿意为了一只素未蒙面的雄虫放弃自己的计划，更别说和一只幼崽早早的定下婚约，拘束在狭窄的上流社会中。

    “南方战线啊。”继雌轻轻地说道：“那么这样吧。我以雌君的身份为你做一个担保，只要完成这个条件，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琼看着他，握紧了拳头。

    继雌道：“成为萨齐利的引导虫，成功帮助他开发能力。你可以把这个看作是一个对赌协议。”

    “对赌？”

    “家族需要一只雌虫和雄虫潜力股搭上线。如果萨齐利或者你为家族争取到一只S级雄虫，你随时都可以离开雄虫。但雄虫的家族和我们都不会忘记你为家族做出的贡献。”继雌站起来，温和地说道：“反之，你要是没有将自己婚姻的价值发挥到我们的预期价值。你就要为此做好心理准备。”

    “萨齐利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出生世家，从小的基因良好，属于这一代A级雄虫幼崽中潜力最大的。雄虫协会给出的报告说明，他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在进化成S级成虫。”

    “我知道了。”琼冰冷冷地说道：“让我再想一下。”

    一周后，他戴上蓝袖章，去了雄虫学院。

    再然后，一切都失控了。

    “赛诺斯。”他看见那只抱着食虫花哭泣的蓝眼睛虫崽。

    “赛诺斯。”他看见那只已经成长为成虫，对自己微笑的雄虫。

    “赛诺斯！！”他拼命地呼唤着这只雄虫的名字，像是在抓住水面上的稻草一样。但窒息感铺天盖地裹挟着他。腹部剧烈地疼痛让琼忍不住在地上打滚。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将唇舌咬得鲜血淋漓。

    忽然，他感觉到腹部一松，什么东西从□□滑落，最后轻轻地掉在地上。

    带着血迹和腥气，但是完好的虫蛋在片刻的安宁之后，轱辘轱辘转动起来。他笨拙地拱了蛋壳，朝着自己雌父的怀里蹦跶。

    一只大手将虫蛋揽起来。

    “雌蛋？”宋启明困惑地看着虫蛋上面一圈黑色的花纹，用袖子擦了两下，发现确实擦不掉后，眼中难掩失望。虫蛋生气地蹦起来，给了宋启明一脑瓜子。

    宋启明一把将虫蛋塞到抓在怀中，他好笑地拍拍蛋壳，话还没出口。一冷杆子枪，直刷刷冲着宋启明的脸而来。

    宋启明双眼微睁，大火烧后的灰烬中迸射出数根藤蔓，藤蔓快速将枪杆子缠绕住，缠紧。

    阿道夫紧紧地盯着宋启明怀中的虫蛋，语气冰冷：“放下他。”

    宋启明笑了。

    “你叫我放？我就放？”他慢慢地后退，“那我多没面子啊。”

    虫蛋恼羞成怒怼了宋启明一脸蛋壳味。

    宋启明龇牙咧嘴，给了小虫蛋一个响儿。

    虫蛋气了，摇晃半天，仿佛在咿咿呀呀地抗议。

    阿道夫不再和宋启明客气，他后退一步，发力跩枪杆，直接将那些藤蔓连根从泥土里拽出来。他甩动着枪杆子，噼里啪啦朝着宋启明杀了过去。宋启明抱着虫蛋，不再还手，笑嘻嘻地弯腰抱着虫蛋就是跑。

    琼已经昏厥过去了。

    在荒郊野外独自一虫生下虫蛋，他完全没有力气再去关注其他的事情了。只是升为雌虫的本性，在虫蛋气息越来越遥远的此刻，琼脑内警钟大响。

    阿道夫将自己的外套丢给琼，只身追上去。

    宋启明朝着火里跑。阿道夫也朝着火里追过去。宋启明的周边有着黑影保护，那些黑影好像认识宋启明一样，保护他不受火焰侵蚀。

    对比之下，阿道夫就麻烦多了。

    他的脚被黑影拽住，一枪下去，虽然断掉了一根黑影，但是那被砍下来的断肢扭曲着朝着阿道夫的脚踝往上爬。

    阿道夫显然对这玩意熟悉得不得了。

    他找准关卡，稍微一点拨，那黑色的肢体便被瓦解成一滩臭水，发出尖锐的爆破音。

    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声音。阿道夫一枪破掉烟雾。在大火中，他不敢贸然使用热武器，特别这里还是草木杂生的森林区域。然而要等到救火队运水过来，宋启明手里的虫蛋说不定都能破壳了呢？！

    “宋启明！”阿道夫杀了过去，枪一横，风劲直接压垮了半簇火苗。他手腕一动，朝着宋启明的背部刺过去。宋启明一点也不慌张，他只顾着逃跑。从侧面杀出了一个虫影，双翅张开，悬浮在火苗之中。

    火光照耀在那只虫的身上，将他的面目模糊一二。漆黑的双瞳中倒映出阿道夫紧锁的眉头和重燃的火苗。那只雌虫，双翅在空中划出锋利的破空声，接着直接俯冲，刺破火焰，杀到了阿道夫的面前。

    阿道夫三四招抵挡下来，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眼前的雌虫，心有不忍。

    “副官。”

    阿道夫念着眼前虫，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称呼对方的：副官。雌虫一击不成，手中骨刺炸开，对着阿道夫的双眼袭去。雌虫的骨刺是虫体上最坚硬的存在，可以和高强度合金做对手。

    这一拳要是打中了，阿道夫的双眼必然瞎掉。

    “副官。”阿道夫说道：“抱歉。”

    他话里温柔的歉意是如此的熟练，手中的动作没有收到歉意的半分干扰，枪尖直直穿过副官虫的腹部。阿道夫听到雌虫腹腔内蛋壳咔擦的一声，他痛苦地凝视着副官那双慢慢失去光泽的黑色瞳孔，还有他脸上黑色的纹路。

    “抱歉。”

    阿道夫利落地拔出枪杆，头也不回朝着宋启明的方向前进。

    他不能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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