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什么时代, 脑部都是手术界不敢随便动弹的禁区。
无他，作为生物意识的载体，哪怕到了星际时代，科学家、医学家还是没有办法弄清楚关于大脑的所有秘密。任何涉及到记忆、意识的手术, 所有专家都是要开会三四次, 小心小心再小心，确保万无一失才敢下刀。
谁见过在手术台上，类似赛诺斯这样大刀阔斧地动作呢？
完全没有虫胆敢这么做！
赛诺斯是第一位。
医疗虫想要上前劝阻一二，却无法动弹。他明知道这是赛诺斯第一次操刀脑补手术，却无法说出阻止的话。他更加清楚，医者不自医的道理, 这个行业中为了避嫌, 通常不会让医者治疗自己的亲属。
医疗虫道：“赛诺斯大人。”
“我知道。刀很稳。”赛诺斯低着头喘着粗气, 他的视野中是一片妖魔乱舞, “准备电击。”他的睫毛上沾染上汗水，护士虫赶快来擦汗。他呼出一口浊气，敲打自己的双手一下, 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琼的脑部手术上。
负责记忆的脑部区块是受损最严重的区域。黑影的细微颗粒几乎将这一部分的脑叶包裹起来。赛诺斯小心地举起手术刀，双眼爆炸出亮光。
刀面反射出亮光。
意识里，黑影的尖叫包围着赛诺斯，他的耳边全部都是鬼哭狼嚎之声。
“你觉得他会成功吗？”手术室外，唐迈出步伐，脸上笑容全无。他看着红字“手术中”嘀咕道：“我觉得很悬。”
翡追上前，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祷告的动作。他说道：“很悬。”
连一个普通的军雌都知道, 被这种诡异的种族入侵到大脑，约等于意识、记忆被外族控制和攉取。如果说最基本心肺功能还能挽救回来，可在手术台上一旦发现黑影深入脑部，为了节省时间——
手术室里总是会响起枪声。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翡真心实意地说道：“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那只雄虫至少创造了一个奇迹。”
唐哈哈大笑，“看来，你还是很看好他的啊。”说这话，唐的手搭在了翡的肩膀上，“不过我不太看好。”他还想要说什么，别翡一巴掌拍掉。
翡看过来道：“我的雌虫兄长死在手术台上。”
那个时候，他亲自开了枪。
开颅手术救不回来，就是救不回来。为了联盟的安全和战线的稳定，斩草除根比什么都重要。联盟在这条经验上，曾经付出血的代价。
唐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还是潇洒的，好像这个世界上什么都难不倒他，“别想这么多了。我去找荣域了。抓紧时间享受，快乐总是短暂的。”
“等一下。”翡猛地拽住唐的手腕，他身上的虫纹爆发出短暂的光芒，像是黑夜中的语音感应灯。“唐，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唐不懂，还是笑着。
“那只雄虫玛戈特其实不用死。你完全没有必要杀死一只A级雄虫。”翡手腕上加了一点力量，“现在看来，我们会和赛诺斯阁下合作。”
“我只是单纯看那只虫不爽。”唐无所谓地说道：“翡这不是休伯特的时代了。他难道还能和几十年前一样，组织一只独特的雄虫军队吗？”
翡欲言又止，他松开了手，放任唐离开。
“可是……”
“如果真的打算让雄虫上前线。翡，就不会出现和你一样的虫体实验者，更不会出现所谓的伪雄虫。”唐笃定道：“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翡垮下脸，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再次握紧。
“你说的对。”他嘀咕了一句，“是很疼。”
唐嗤笑一声，蹦跶着去找宋荣域玩耍了。身体虚弱的宋荣域也守不住手术室的大门，熬了数个小时候，受不住唐的纠缠，两只虫滚到角落去了。
阿道夫接手雄虫幼崽，看着小虫崽乖乖地吃光了乳果，砸吧砸吧嘴巴满意地睡去了。他将虫崽放到恒温箱中，安排一队虫专门照看，自己则是坐在手术室门口一边处理事项一边等待结果。
天暗下去，又翻开了肚皮白，一眨眼就日上竿头。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为首的医疗虫和护士虫先出来透口气，吃点营养液，他们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沾染上黑影颗粒的手套和外套被丢到特殊的处理箱中。
阿道夫打了一个激灵，站起来，朝着里面看。
赛诺斯没有出来，琼也没有出来。
他将视线投向了出来的医疗虫和护士虫，得到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和摇头。
“好了？”
“不知道。”医疗虫打开第二罐营养液狼吞虎咽起来，“阿道夫阁下，赛诺斯阁下他……表情有点可怕。”他已经害怕和那位阁下待在一个屋子中了，房间里的空气比重力室15倍重力还要可怕，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被碾压成碎末了。
阿道夫皱眉，推开桌子大步朝着手术室前进。空气中还有浓厚的血腥味，剥离出来的黑影被装在特殊的容器中，一个不剩。孤零零的一顶顶灯照在手术台上的，赛诺斯趴在手术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单，双眼圆瞪。
他发出啜泣的声音，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而琼则是盖着被子，平躺在手术台上。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痛苦，也没有什么异样。
手术失败了？阿道夫心中不忍，手却慢慢地伸向了腰侧的枪支，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保险栓。
“赛诺斯？”阿道夫出声安慰道：“你没事吧。”
赛诺斯没有回答他，他像是一架年久失修的机器，疲倦地从地上起来。阿道夫终于看到他的邋遢样子了，长叹一口气。
阿道夫道：“手术怎么样？”
赛诺斯没有回答。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就好。”
赛诺斯还是没有回答。
阿道夫吞咽下口水，伸出自己的精神力沿着地面和支架悄悄凑到了琼的身边。雄虫的精神力可以简单判断出黑影的存在，如果真的是最坏的情况，阿道夫打算先支开赛诺斯，再杀死琼。
他的精神力还没有彻底触碰到琼的身体，就被火辣辣的抽回去了。
咔擦——
“不准碰他。”赛诺斯红了眼，他说道：“滚！”
长期的医疗作战和不安让雄虫充满了暴戾。他像是守护宝藏的恶龙，不允许任何危险出现在自己的领地。
阿道夫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危害，一步一步退出了手术室。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碰了一鼻子的灰。赛诺斯哐当一声，将手术室的门摔上，接着上了锁，谁都不放进来。
“阿道夫阁下？那个？手术到底成功了吗？”医疗虫斗胆上前一问，“赛诺斯阁下的心情看上去……”
阿道夫按压眉心，道：“准备枪炮吧。现在立刻撤离大楼的虫。”
“啊？”
“做好最坏的打算吧。”阿道夫下令，“按照那东西的蔓延性，说不定我们还要折一只雄虫进去。”
医疗虫呆住了，结巴起来，“不、不会吧。”
阿道夫拍拍他的肩膀，写满了惆怅，“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只是可惜了赛诺斯的一身好基因。想到幼崽室里的小虫崽，阿道夫的面色缓和一点。
还好，赛诺斯留了一个雄虫幼崽下来。
呸，但这也不能是放弃赛诺斯的理由。他只是顾忌赛诺斯作为S级雄虫发疯起来的破坏力。
手术室里，赛诺斯脑子一片浆糊。他明明困乏地要命，却用双手撑开自己的双眼，死死地守着琼不肯离开。高强度的手术对他的精神力和感知力都是极大的消耗，但赛诺斯不敢睡。
他不是神，无法担保手术的后果，更无法说出百分之百这样的话。
他害怕一场突如其来的手术后遗症会在睡梦中夺走他的琼，他也害怕自己万一没有守住，连琼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万千种思绪充斥着赛诺斯的脑袋，睡意强压下来，让虫喘不过气来。
“琼。”赶快好起来啊。
他们的年龄在虫族中算是年轻，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一起度过。赛诺斯轻轻地伸出感知力，摩挲琼的掌纹，像是小猫一样蹭了又蹭。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小虫崽……哦，等等虫崽？
赛诺斯脑子迷糊了一下，完全记不起来虫崽去哪里了。他的关注点完全落在琼辛辛苦苦生下虫崽这件事情上，对琼的怜惜和内疚更加重了。
“抱歉。”我居然让你一个人生下虫蛋，连作为雄主和雄父的责任都没有尽到。
琼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赛诺斯浑身像是触电了一般，寒颤起来。他踹翻手边的凳子，连滚带爬起来握住了琼的手，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琼的温度在回升。
“琼、琼。”他握住琼的手，眼泪不要钱的掉下来，“琼、太好了琼。”
他听见伴侣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惶恐自己抓疼了对方，站起来准备看一下琼的身体状况。不料直接和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眸对上。
琼的眼中还含着水汽，他的唇因为干燥裂开，两颊一片颓红，迷茫地盯着天花板。
“琼。”赛诺斯惴惴不安，“琼，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琼转过头，脖颈发出咔咔的扭动声。他艰难地吞咽，舒缓口气，说道：“你……”
“太好了。”能说话就还好。赛诺斯心中放下一大半，疲倦席卷上心头。
琼眼中充满疑惑，他看着眼前英俊的蓝瞳雄虫，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是谁？”
哐当——赛诺斯一头锤在手术台上，整个昏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发现我就是懒惰，我就是没有办法好好更新。感谢在2020-05-21 21:18:01~2020-05-26 17:0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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