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笑容, 刘天泽有一瞬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且不说旁边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人, 就是他自己, 下次还有没有神智都不好说。
下一次, 他可能就举不起来这把匕首了。
想到这，他的目光更坚定了些, 没有完全长好的尾巴, 因着急速的行动，撕裂了开来, 疼痛让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
但这股狰狞很快就被喜意所代替。
他之前已经试过了, 虽然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但不得不说, 这怪物的身体力量比人类的身体力量强了许多, 这一刀下去, 村长必不可能挡得住。
他不想知道以后会如何, 现在，他只想手刃让他家破人亡的村长。
眼看离村长不过三四米了，刘天泽眼神一定, 利用尾巴的韧性，忍着撕裂的痛，直扑向村长, 耳边没有风声，只剩下他急速跳动的心跳声。
刀刃在月光下划过了一条白色的弧线，却在弧线的最高点, 戛然而止。
匕首落在了地上，沙滩很柔软，连闷响声都几不可闻。
但刘天泽却一瞬间心跳如雷，所有的血液全部冲上了脑海，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沸腾，撕扯着他脑部的神经，导致他浑身都没了力气。
喜悦一下子被迷茫和惶然冲散了。
村长笑呵呵的把匕首踢到了一边，拍了拍刘天泽的肩膀：“天泽啊，刀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玩了，免得坏了我们叔侄之间的感情。”
刘天泽厌恶的避开了他的手：“别跟我提感情，你也配！”
村长笑了一声，将匕首踢进了海中：“也行，我不跟你提了，就让该提的人跟你提吧。”
说话间，村长猛地咳嗽了一声，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散了。
与此同时，刘天泽脑海中那股子撕裂的疼痛骤然消失，软绵绵的身体瞬间恢复了力气。
他被这力量的消失与回来弄得懵了一瞬，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弧线再现。
鱼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它手中拿着刘天泽的匕首，那道锐光来得又快又急，直刺他的面部，他只来得及向后闪避了下。
但那匕首还是顺着他的脸，划到了耳际。
鲜血缓缓的滴落在地上，实际上并没有很疼，但刘天泽有些无法接受。
“叔叔”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以往的温柔与怜爱，他现在的眼睛是近乎兽类的机质，毫无感情，绿豆似的眼睛，真的就跟鱼一样。
理智上他知道“叔叔”已经不是人类了，但情感上他根本无法接受！
这些想法在他脑海中转了一圈，就见鱼面人又动了。
似乎是觉得匕首用起来很不顺手，鱼面人随手将匕首扔在了一旁，它尾巴一抖，借着水势向前窜了窜，在靠近刘天泽的瞬间，一拳砸向了他的腿。
鱼面人虽然没了神智，但它作为兽类的本能还在，它知道，所有鱼面人的弱点都在双腿。
刘天泽在它面前就像是个幼崽，速度没它快，力量也没它强，只能被动的承受了这一击。
刘天泽像是个炮弹似的砸进了海水里，腥咸的海水呛得他不住的咳嗽。
即使这样，鱼面人的攻势也没停止，眼看着鱼面人尖利的指甲滑向他粘连在一起的双腿，似乎想割裂他的腿与尾巴，刘天泽终于慌了，他朝着鱼面人大喊一声：“叔！叔！”
似乎想唤起它的理智。
可鱼面人哪有什么理智。
那一边的村长似乎看够了这场叔侄大战，他挥了挥手，鱼面人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霎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一猛子扎进了海里。
村长对他如臂使指，看起来比自己的手还要来的好用和灵活。
刘天泽看着这一切，一口气在心中上不来也下不去，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凄惶。
而这边，村长却没再注意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划船上岸的三人身上。
三人看起来着实不太强壮，瘦瘦弱弱的，而村长身后那几个村人却极为强壮，他们扛着的巨大鱼叉看起来极有震慑力。
丁承绪对比了一下敌我双方的武力差距，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向前还是向后。
村长似乎也觉得这几个半大孩子没有半点威胁，他抬了抬手，朝他们打了个招呼：“怎么样，精彩吗？”
五水村祭拜海神的仪式向来都是他一个人操持，不了解的村人都以为下午那场就是真正的仪式，熟不知，晚上才是真正的仪式。
不过这场仪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身后的那几人，不过是化鱼面人化失败了的傀儡罢了。
他一个人操持了这么久，有时候不免还是有些孤独，有些话想说却说不了，现在秦恣三人出现了，他们就是现成的聊天工具，村长便没急着解决他们三人。
他满怀信心的看着三人，却只见秦恣摇了摇头，道：“说实话，不是很精彩。”
闻言，村长的脸色瞬间淡了些，有一种他正跟别人炫耀，却被别人不以为然的态度噎了回去。
“哼，小姑娘好胆识啊。”村长这才注意到这三人里，似乎就那个缩在小姑娘身后的人，脸上有些许惶恐，其他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是不怕，还是有恃无恐？
虽说长久的安逸让村长失了一些警惕心，但他能做到今天，骨子里是很小心谨慎的。
“即使你们再有胆识，你们也该知道，你们今天是不可能活着走掉的。”村长没再跟他们绕弯子，直接了当的说道。
这是直接，也算是一种试探。
“为什么不能活着走掉？”秦恣看着他，似乎还有些疑问。
村长被她的问话逗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吗，竟然能问的出这种话，这么一想，他原本淡去的笑容又浮了起来：“小姑娘，仪式虽然好看，但好看的东西往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很不巧，你们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你们的生命。”
“可是仪式并不好看啊。”秦恣想到这场仪式的血腥与残忍，和仪式中丑陋的怪物们，不由得皱起了眉。
闻言，村长下意识的以为秦恣是要跟他抬杠。
以为不好看就不要付出代价了吗？村长的笑容再次淡了下来。
“不好看你们依旧要付出代价，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闻言，秦恣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那村长你呢，吃了这么久的人血馒头，准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秦恣说的认真，虽然她平时很少生气，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生气。
海面上浮满了一条条人面鱼，各不相一却又极为丑陋的五官，明明没有灵魂，却偏偏要做出人的模样。
另一边，鱼面人也直勾勾的盯着岸上的一群人，明明是人，但裸露出来的灵魂却连野兽都不如，成了一副长了人样的空壳。
这片海，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条鲜活的生命。
……
可是，海面上却半点怨气都没有。
秦恣皱了皱眉，看向海面。
自从拿到了那张羊皮卷纸，她对情绪和气息的感知更强了，但这片海，没有半点怨气，干净的如同初生的婴儿。
这个村子，干净的太不正常了。
秦恣这么想着，就听到一旁的村长冷哼一声，他似乎不想再跟秦恣这个爱抬杠的小姑娘聊天了，如果几人跟他聊的不错，他或许还能让他们死的轻松些，但现在，如此不识趣的话，也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我的代价或许只能等百年之后，让阎王爷来评判了，可你的代价，今天就得付。小姑娘，我劝你，下辈子还是换张好嘴吧，长点脑子，也不至于死的凄惨。”村长被秦恣的人血馒头惹怒了。
虽然他心里清楚，但这事，谁也不能说出来。
说话间，他挥了挥手，身后几个傀儡直接冲了出来，巨大的鱼叉卷着风，呼啸而来，月光也为那鱼叉渡了一层白光，在黑夜里，像是索命的恶鬼提着的法器。
怎么办？要死了吗？
丁承绪直面那层白光，他想要跑，却没能及时挪动脚。
在白光逼近的那一刻，他脑子嗡嗡的，突然想到他努力直播赚的钱还没花完……
作者有话要说：丁承绪：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死了，钱还没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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