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澜瞬间明白过来。
虽然说他和鬼族的确曾经有着“同族”的关系，但在他被咒术师炼化的那个瞬间开始，作为黑暗骑士的命运就再也不能被自己所掌控了。
咒术师可以对他生杀予夺，与他结契的人类同样可以对他予取予求，不过就是一个人类的附庸，又哪里谈得上是忠诚的同伴？
鬼族，早就已经放弃了对黑暗骑士的拯救。
贺兰玦在说完之后，就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情，最后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以前不是经常因为思念同族哭哭啼啼么？现在知道了真相，反而没什么反应了？”
业澜猛地从思绪中回神，心知对方说的人不是指的自己，而是曾经在原书中的，被补全设定的业澜。
不过现在撇清关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因此业澜抬起头来：“被放弃这种事情，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贺兰玦在听到后却是蓦地一怔，似乎被拉扯进什么回忆之中。
趁着他出神的片刻，业澜只觉得全身束缚一松，当即后退两步，拉开了和他之间暧昧的距离。
从盾牌的遮挡下退出来之后，眼前的场景简直让业澜说不出话来。
就算在现实世界中也算看过R级的灾难电影，就算自己也看过无数描述类似惨状的小说，可是隔着屏幕和纸张旁观，远远没有亲眼所见的冲击力大。
只见整个隧道的岩壁都已经被染红浸透，支离破碎的鬼族尸体遍地都是。到处都有藤蔓从地面拔地而起，可那颜色却是猩红色的，像是吸食完鲜血的饱和模样。
这里看上去简直就是地狱。
业澜喉结上下微动，有点觉得反胃，又堪堪把呕吐的冲动给压制下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看上去一定不会好，转头凝视着贺兰玦时，没有立刻说话。
贺兰玦神情冷了些许，嘴角却复又翘了起来：“怎么？你得清楚，要是他们不死，死的只会是我们吧？”
的确是这个道理。
业澜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贺兰玦之前要给他出那个选择题了。
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抉择，更何况他将自己的能量传递给了贺兰玦，也算是这场杀戮的帮凶。
他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呢？
自从被那个万恶的系统拖下水，一旦踏入这本书的剧情争夺之中，他本来就再也无法脱身了。
业澜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服软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找一找法子，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但这时贺兰玦却好整以暇地靠着自己的藤蔓，双手抱臂：“在这之前，我们先谈谈关于主神的事情。”
想到鬼族出现之前，贺兰玦对洛知弦毫无遮拦的杀意，业澜有些警惕地挡在尚在昏迷的洛知弦面前。
“我说过，你杀了他，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
贺兰玦似乎有些疑惑地挑眉：“就因为他是救世主么？”
他没有给业澜解释的机会，自顾自开始说起自己的推理：“我观察过那个吸血鬼的两次战斗，只要他是在对这个人类不利，就能获得比以往更强的力量，这也是我打算杀死他的原因。”
“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杀了他我就能获得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了。”
……这听起来有点微妙，像是把洛知弦当成唐僧肉了。
业澜努力不把贺兰玦往终极反派boss的戏份上想歪，极力说服：“可是你不是说过，你知道他是救世主么？要是杀了他，你就不怕这个世界毁灭么？”
贺兰玦哼笑一声：“我从来都不觉得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所以世界毁灭，与我何干？”
业澜叹为观止，这发言简直太反派了，要不是他被原书剧透过这人是主角攻，他敢打包票贺兰玦活不过这个故事的倒数第二章。
就在他认命，觉得已经没有办法把对方说服成为同盟的时候，贺兰玦却突然话头一转。
“但是我现在觉得你还不错。”
业澜没跟上他的思路：“什么意思？”
贺兰玦歪歪头，一双翠绿眼眸被藤蔓枝叶半遮半露，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是说——”他拖长了声音，最后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虽然死亡不可怕，但我还是不愿意这么憋屈地死在这群鬼族手里。因此你刚才算是帮了我一个忙。”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业澜一怔，有点惊喜地说：“那么你……”
贺兰玦直起身，朝他走近：“我答应你，和你结盟，和那个所谓的主神斗一斗。既然你不愿意我杀掉洛知弦，我不杀他就是了，但你得把你的计划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本来只想着带洛知弦逃出去就算好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业澜定定心神，整理好思绪：“目前我还无法逃脱主神的掌控，尚且还在获取它的信任阶段，等到它对我的监测松懈了，我可以帮你改变‘爱上洛知弦’的命运，从而让你的力量得到最大幅度的提升。”
业澜生怕他不相信，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帮助你成神，你帮助我杀死主神，如何？”
贺兰玦神色不改，笑意似讥诮又似友好：“听起来是不错的交易。”
“那么，你答应吗？”业澜在问完之后屏住了呼吸。
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眼前这个人无疑是他目前碰见过最难缠的对手，不仅脑子转得快，还浑然是混乱邪恶的属性，其实并不是作为队友的最好选择。
但好不容易才得到这脱离系统掌控的喘息机会，他也别无其他选择了。
好在贺兰玦几乎是立刻就淡淡回复了：“好啊。我答应你。”
“那我就，等你来改变我的命运了，阿澜。”
他最后这个亲密的称呼让业澜一怔，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个吻，心里有些怪异的别扭。
但他很快就把心思放回正事上：“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找到出路吧，我得把洛知弦送回去。”
“啊，这个好说。”贺兰玦轻松地摆摆手，于是两人面前顿时凭空出现一个传送洞，外边就是熟悉的苍原市东部郊区。
业澜：“……”
他不敢置信地瞪向贺兰玦：“你早就有办法出去，那我们何必打这么一场？！”
贺兰玦摆摆手：“话不是这么说。这里本来是鬼族的领地，我可是打了这么一场，占据他们的领土，所以才拿到了随意出入的权利的。”
业澜恍然，难怪贺兰玦会对鬼族下手这么狠，杀得个片甲不留，想必要是不做到这种极致凶残的地步，他们就根本出不去。
作为整个杀戮时间的受益者，他确实是无话可说的。
业澜沉默了下，最后只将一直躺尸的洛知弦背起来，转身朝着贺兰玦说：“那我就先走了，以后我有进展了，该怎么联系你？”
贺兰玦想了想：“既然这鬼族领地是主神探测不到的地方，那以后我们就都在这里会合吧。你不用联系我，我自有办法联系上你。”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既然对方都开口答应联系了，业澜也不怕这人反悔，只点点头：“那好吧。”
他背着洛知弦朝传送洞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想必我一出去，主神就会再次监测到我，所以你不要和我同行。”
贺兰玦欣然应允。
业澜这才深吸一口气，放心地带着洛知弦踏了出去。
果不其然，等他踏上东部郊区的土地时，脑海里立刻传来系统刺耳的声音。
“再次联结宿主，宿主请立马报备刚才失联时的情况！”
业澜腾出只手揉了揉耳朵，在心里再度对这不靠谱也不讲理的系统咒骂数遍，才回话道：“没什么，和贺兰玦打了一架，成功把你的主角受救出来了。”
系统对此半信半疑：“你怎么打得过贺兰玦？”
业澜啧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原书设定了？贺兰玦身娇体弱啊。掉下去本来就摔得个半死不活了，我轻轻一推他就被推倒了。”
咒术师不擅体术的设定的确是原书的板上钉钉，系统找不出差错，因此迟疑半晌后，还是放过了他。
它又硬邦邦地开始命令：“那么，请宿主立马将洛知弦送回段连衡身边，开启原本剧情。”
业澜好声好气，任劳任怨：“是是是，我就一苦力工具人呗，现在还要当喜鹊驮人去相会。”
结果他还没起步，就见一辆锃亮的迈巴赫急刹停在他面前。
段连衡从车上下来，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我在附近感知到了你的方位，所以过来……”
可他话还没说完，目光就顺势落在了业澜肩头的洛知弦上。
段连衡：“！！！”
业澜忍不住翻白眼，好吧，剧情这不就开始了。
如他所想，下一个瞬间，段连衡就周身气质一变，邪魅狂狷地将洛知弦一把夺过，横抱在自己怀里。
“是谁！伤了他！”段总霸气侧漏，底气十足地质问，“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业澜麻木地回答：“抱歉，主人，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昏倒了。”
段总痛心疾首，满眼深情地注视着怀里的人，最后抬眼冷声道：“你失职了。”
“对不起，主人。”
业澜按照自己的黑暗骑士人设，朝着段连衡道歉。
“哼，不准再有下次。”段连衡心系怀中脆弱可怜的白月光，转身便朝车的方向走去，根本不再管身后还躬着腰的骑士。
这段剧情总算是连上了。
业澜松了口气，正准备直起身来，却又被系统叫停。
“别动，别跟上去，接下来是段连衡和洛知弦的单独剧情，你得保持这个姿势直到他们离开。”
系统我杀你全家。
业澜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服从：“好好好，听你的。”
而这一切都被还潜藏在鬼族领地的贺兰玦看在眼里。
在系统无法感知的角落，他冷眼旁观这整场闹剧，最后在看到业澜那么卑微地弯腰道歉时，将苍白的手指紧握成了拳。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