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他?这个“他”是指的谁?

    如今离开场景的只有两个人,一是执意出门的段连衡,二则是又莫名其妙掉线的系统。而洛知弦在这时说一句“他不在这里”,就让人格外毛骨悚然。

    就算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业澜也还是冷静两秒,回答道:“谁不在这里?”

    洛知弦歪歪头,眼神无辜:“当然是你的主人。如果段总在这里,你就又要被他管制起来了,那可多碍事。”

    原来他在指段连衡。

    业澜由衷地松了口气,刚刚他差点以为眼前的主角已经知晓书中世界的设定,能够反监测到系统动向,那这个金手指可就开大了。

    毫无疑问,系统是绝对站在洛知弦那边的,如果两个人联手起来,对于业澜反抗系统的计划就非常不利了。

    业澜一边觉得万幸,一边又对面前的人有了新的认知——

    明明段连衡对洛知弦掏心掏肺,却背地里只得到了一个“碍事”的评价,这主角……真的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啊。

    业澜想了想,按照自己的设定帮段连衡助攻了一把:“主人他只是很担心你。”

    洛知弦露出个有点困扰的笑容:“我知道。”

    他放下拦住业澜的手,转身往屋子内部走去。

    顺着洛知弦的动作,业澜这才有时间打量了下这个房间的摆设。

    与整个别墅的豪华装潢格格不入,这间房间像是被尘封了很久,四处弥漫着淡淡的霉味。洛知弦走到窗前,随意地将手放在了身边的小床围栏上,而后又迅速收回手来,略嫌弃地拈了拈指头上的灰。

    夜风从年久未修的窗户缝隙挤进来,撞在床上头的玩具风铃上,荡出一阵喑哑的声响。

    这竟然是间儿童房。

    业澜皱皱眉,心里有了点猜想。

    而这时洛知弦又继续说道:“我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世界上天天都在发生着不幸,可为什么却偏偏是我总能碰上。”

    “城市爆炸,酒吧遇险,还有被咒术师刺杀……我一直都想不通,我只是个普通人,可这些事情为什么总是找上我呢?”

    听到这里,业澜忍不住抽抽嘴角。

    洛知弦自己没这个自觉,但他可是清楚得很,与其说为什么总是他碰到这些奇葩事,倒不如说,正因为洛知弦是洛知弦,才导致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这有什么办法,他是主角啊。主角就得面对主角该有的命运,想逃也逃不开。

    就在他准备找个理由把洛知弦糊弄过去的时候,却又听见对方自己给出了答案。

    “但我后来又明白过来了。我之所以会遇到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我想要去帮助他们。段总也好,血族也好,倒在路边的咒术师也好,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帮助他们,那么厄运就不会找上我,所以就算他们现在愿意爱我,愿意保护我,不也是建立在我曾经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基础之上?”

    如果按照原剧情,洛知弦这话倒是没毛病,但在业澜亲眼目睹整个剧情发展之后,再从洛知弦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帮助?在之前的种种事情中,主角到底帮什么忙了?不都是业澜自己在收拾烂摊子?

    主角攻愿意爱他,不都是那个不可躲避的主角光环的原因么?

    结果这人还委屈上了?

    洛知弦对他的心中所想一无所知,还在真情实感地叹息:“所以,他们对我好,我又何必在意呢?都是因果罢了。”

    “如果说是因果,那我可能就要成神了。”

    洛知弦没听清,转头问道:“成什么?”

    业澜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这话说出声来,忙笑着掩饰过去:“我是说……那你为什么又要关心我的安危,还要将这种事情告诉我呢?”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业澜自己也在心里考虑过的。洛知弦竟然能够将这种薄凉无情的言论,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肯定是怀着自己的目的的。

    是想拉拢他,把他当成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不料洛知弦在听到问话后却抿嘴笑了笑——业澜简直怀疑自己是眼睛出了问题,竟然从那个笑容中看到点羞涩的意味。

    随后就听见这个天命所归的主角说:“我救了他们,他们却只会给我带来厄运,但你却不同,每次都是你将我从危难中拯救出来,这些,我都是记得的。”

    他走近业澜,眼睛亮亮地仰起头:“所以,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一定……是真正地喜欢着我的,对吧?”

    业澜:“…………”

    虽然很想解释说是系统威胁,生存所迫,但现在似乎不好砸主角的场子的样子。

    洛知弦没有等到回答也不介意,语气变得坚定些许:“所以我也会保护你的。”

    “外边那么危险,就让段连衡去吧,虽然我能力很弱,但我对危机还是很警觉的,我会带你平安地离开这里。”

    业澜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吐槽起比较好了。

    要不是系统现在掉线,他恨不得立刻把数值界面调整出来看看,现在这走向怕是自己要攻略主角受了啊!

    注定要被人保护的菟丝子,竟然想要来保护他?

    ……真的是捡到鬼了。

    但洛知弦说是这么说,可他的的确确只是个普通人,现在明显是贺兰玦布下的陷阱,危机四伏,那个病态咒术师绝不会手下留情。要是两个人都在这里坐以待毙,就怕贺兰玦之后一个兴起,还真把段连衡或者洛知弦给撕票了。

    思及此处,业澜伸手拍了拍洛知弦的肩膀:“可是我的主人也是普通人,如果他遭遇危险,接下来会被波及的也一定会是我们。所以,我还是得出去看看。”

    洛知弦的目光在听到这句后黯淡下来,看上去很不高兴:“所以,在我和段总之间,你还是会选择他么?也对,毕竟比起毫无羁绊的我,段总才是和你结有契约的,重要的人。”

    这台词怎么听怎么像狗血修罗场,业澜被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秉着不到万不得已,就务必不得罪主角的求生原则,业澜的语气变作与以往寡淡冷寂的口吻不同,带着些温和的哄劝道:“这件事我本来是没有打算告诉你的,我当初之所以会和主……段总结下契约,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

    业澜又把当初哄段连衡那套搬出来:“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满足你的心愿。你要是想救他,那我就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救他。”

    洛知弦似乎是被他话里的笃定震到,愣了半秒才笑了起来:“什么嘛,早知道是这样,要是我和你结下契约就好了。”

    业澜也笑笑,没有回应,转而说:“所以,现在,为了能够让你平安出去,不被惊扰,我也要出去解决掉这次的危难。”

    都听他这么说了,洛知弦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松了口:“那好吧。”

    业澜点点头,抬手一个响指,那身充满煞气的铠甲又将他严实封闭起来。

    在他拧开门把,准备踏出脚步的时候,却又听见洛知弦在后面叫住他:“等一下!”

    “嗯?”

    业澜转身看向他,却突然被一个拥抱轻轻围住。

    就像是华贵的公主赐予骑士恩赐,洛知弦轻轻在他胸前的铠甲上落下轻吻。

    少年的眼神柔软如春水,轻轻说道:“你一定要回来啊,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业澜怔了下,重重点头:“我一定会的,绝不会抛下你。”

    他在说完之后,便踏出脚步,置身于充满诡谲迷雾的别墅走廊上。

    业澜反手将门关上,把业澜期期艾艾的目光都挡在门板后方,这才松懈神经,讥嘲地笑了笑。

    ——说到底,主角这不就还是在把他当成保护自己的工具人吗?那些看似真心实意的甜言蜜语,指不定对几个主角攻都已经说过一遍了,要不是他不受主角光环的影响,岂不是就真的昏了脑袋,要对洛知弦俯首称臣,予取予求?

    业澜想到那样的场景,都忍不住后怕。这主角还真是看上去一朵清尘脱俗白莲花,内里都黑透了。

    这样一来,反抗系统,脱离系统掌控就更是刻不容缓。

    业澜舒了口气,不再去想洛知弦的事情,随后闭上眼睛,意识仿佛一张蛛网散布开来,开始在别墅中寻找段连衡的踪迹。

    这时他却又感受到身后有气流旋转的动静。

    业澜警觉回头,手中铮然声响,黑色长剑划破眼前迷雾,硬生生以剑风破出条敞亮视野来。

    随后他就看见,站在他不远处,因为跑动而引起动静的人,竟然是一个长相精致的陌生小孩。

    业澜赶紧将剑收回来,周身戾气也骤然收起,放缓声线问:“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孩却不理他,若无旁人地在走廊上席地而坐,像是对周围的阴冷雾气习以为常。

    这场景实在有些诡异,业澜拿着剑的手又有点蠢蠢欲动。理智告诉他眼前这小孩绝对不正常,按照恐怖片惯性估计就是来松懈他警惕的,不如一剑斩了算了,可看着对方瘦小的身躯,他怎么都下不去手。

    最后他还是轻叹一声,将剑和铠甲都隐藏了去,慢慢踱步到了小孩面前。

    小孩穿着做工精细的高定小西装,每一寸都和身躯完美契合,但这样的服装对于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来说肯定是不舒服的。他拿着个玩具车,正自顾自在地上滑着玩,西装的肩线勒出肉眼可见的紧绷。

    于是业澜就有点心软了。

    他走过去,开玩笑问他:“好不好玩呀?”

    小孩仰起小小的脸,奶声奶气地回答:“好玩。”

    听到回答后,业澜更是心情颇好地蹲下来,便笑眯眯地用手背撑头看他。

    可这时走廊前方的屋里突然响起很大的玻璃碎掉的声音,业澜和小孩一齐转头看过去,听到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等业澜反应,小孩蓦地回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带我走好不好?”

    业澜一愣:“我总不能拐带小孩儿啊。”

    于是小孩拿手去小弧度扯他的衣袖,语气里带上哀求:“带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

    这里?这里是哪里?

    业澜没有回答。他突然明白过来,段连衡的别墅里是不可能存在真实的年幼孩子的,这只是贺兰玦恶作剧的幻境罢了。

    于是他默默从那双小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袖。

    小孩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非常失望。

    然后走廊前端的一扇门被重重踢开,同样西装挺拔的男人走出来,面容带满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暴戾和恶毒。

    小孩在看到男人后瑟缩了下,似乎想躲。于是业澜下意识站起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可男人完全无视了眼前的业澜,更是像个鬼魂般直接从业澜身躯里穿了过去,随后一手拎起小孩的衣领,粗鲁地将他往前拖去,动作就跟拖动一个没有生命力的花瓶一般。

    在这个过程中,小孩已经丝毫不挣扎,就像个真正无生命的花瓶一样被拖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只直直盯着业澜。

    “站住!”业澜心下一急,作势就要跟上去。

    但眼前的男人和小孩突然被一阵迷雾挡住,马上就看不见踪影了。

    业澜还想去追,身后却又传来声线。

    “别去。”

    业澜顿了下,辨认出那是段连衡的声音。

    他缓缓转身,果然看见段连衡正站在他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段连衡身上的衣服有点凌乱,气息也有点喘,他那双暖金色的眼睛如今被周遭雾气映衬着,像两块结了霜的琥珀。

    “追上去也是没有意义的。”段连衡声音都哑了,听上去像恳求,“业澜,别追了。”

    业澜更是惊讶了——这还是段连衡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看到的小孩,虽然眼神如黑洞般黯淡无光,但虹膜也的的确确是金色的。

    ——和眼前的段连衡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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