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怎么也没想到, 周则会摇身一变, 变成了历史系断代史选修课的任课老师。
还是带着猫来上课的老师？
还是不带讲义就来上课的老师？
上官从本科读到研究生，在X大混了六七年了，就没见过哪位任课老师不带讲义。
谁给周则的勇气？
梁静茹吗？
她这是不拿教学当回事吗！她这是对学生不负责任！
上官都要拍案而起了，控诉周则的玩世不恭。
姓周的是不是以为, 只要她动用钱权，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她以为她是谁？
“喵？”怀里的猫发出了叫声, 小小声的。
上官循声低头，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攥紧了小猫的毛。
她连忙捋了捋猫毛，又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圆脑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喵……”小猫又小小声地叫唤了一声。
上官奇异地盯着正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猫, 她怎么觉得这猫像是在告诉她“没关系”呢？
小猫盯了上官几秒钟, 又喵喵叫了两声, 黑溜溜的眼睛就不再看上官了, 而是紧紧盯着最前面讲台上的周则，猫耳朵竖着，间或轻微地抖动一下两下。
这猫……好像真的在听周则讲课！
上官被这个发现吓着了。
她的猫，是什么神奇的物种？
像是要印证上官的心思，小猫突然仰起脸，又朝上官喵喵叫了两声, 一对前爪开始挣扎。
上官似乎明白了它是什么意思, 试着把它放在桌面上——
果然，小猫四爪在桌面上站定，一双大眼睛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的讲台上的周则, 耳朵仍旧间或抖动一下两下……
它真的能听懂！
上官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魔幻的世界：一只认真听讲的猫咪！
这一本正经的姿势，可不是和昨天网上那张图片，一模一样？
果然是学术猫本猫。
上官表示佩服，实在是佩服。
连一只小猫都能认真听讲，都知道喵喵叫要小声，别影响了课堂秩序……上官惭愧了。
就算讲台上的人是周则吧，就算坐得这么远只能听到周则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看不到周则都在黑板上写了什么吧，怎么说也是本专业的课程吧？
上官努力地端正态度，假装那上面侃侃而谈的不是周则，假装通过扩音器飘入耳朵里的声音，不是她熟悉的声音。
虽然这种自我催眠，挺难的。
阶梯教室里的大课，上官没少上；扩音器里失真的声音，也没少听。
何止声音失真？还会破音。
这人是怎么做到的，哪怕是隔着扩音器，也能在那种清冷的声线里掺了钩子，勾得人想不被她话语中的内容吸引都难？
上官盯着远处周则的脸，表情复杂。
那张看不清楚的脸，其实早就印刻进了上官的脑海中，涂抹不去。
下课铃声响了。
一堂课那么长时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上官从那些极其熟悉的知识中恍然回神，惊觉同样是初唐的历史，被周则讲出来，她竟然没觉得厌烦。
讲台上，周则将时间掐得极准，在铃声响之前的最后一秒，她讲完了今天的课程。
铃声响过之后，下面坐着的学生们没有一个动弹的，他们都沉浸在周则创造的氛围之中，三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周则——
长得好看，身材好，衣品好，干练，酷，帅，飒……
周则所有的这些特征，无不为这些象牙塔里的孩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被她吸引，喜欢看她，喜欢听她讲课。他们一点儿都不觉得身为教师连讲义都没有带就来上课有什么不妥，他们觉得她这样简直太酷了！
周则站在讲台上，将下面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了眼底。
她很满意于这样的画面，也很喜欢这样的画面。
被众人仰望，甚至崇拜，将一切掌控在手中，这才是她熟悉的人生。
当然了，曾经属于她的人生，可不是仅仅让若干半大孩子崇拜、仰望这么简单。
正课结束了，是时候说几句题外话了。
周则的眼神淡淡的，扫过讲台下的学生们。
她很擅长把控局面，每一个讲台下的学生，被她扫过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她的眼神关照到了，他们无不拔紧了胸膛，努力地让自己“在周老师的眼里看起来更优秀一些”。
周则微微笑着，开口了：“我记得这是历史系大二的课吧？有这么多人？”
底下哄的笑了。
“你们确定都是来听我的课的？”周则问。
“是！”底下齐刷刷地答应。
“那好吧，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周，叫周则，你们可以叫我周老师，也可以直接叫我周则，但是不许叫我老周。岁数大了，怕被喊老。”周则仍旧淡淡地说。
“你不老！”底下好几个声音一起喊。
“周老师你真漂亮！”有一个胆大的女生喊着。
“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周老师？”还有胆子更大的，也是女生。
上官在后面听着，只想掩面。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彪悍吗？直接要联系方式是什么操作？
上官忍不住抻着头，朝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瞟，想看看这个直接喊要联系方式的，是何方神圣。
“不可以。”周则看着那个喊联系方式的女孩儿，回答得很快。
这个回答倒是很让人意外。
一般任课老师都会至少留下自己的邮箱，也有的老师会留下手机号码方便学生联系或者问问题。毕竟是在大学校园里，都是些没被社会大染缸玷污的半大孩子，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所以在被问到要联系方式的时候，没有哪个做老师的会像周则这样直接拒绝。
可是，谁让周则长得好看呢？谁让这群半大孩子就喜欢她呢？
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啊！
那个喊着要联系方式的女生也是个颜控，听周则这么说，她也只是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周则接着就语出惊人：“我的联系方式不可以随便告诉人的，不守妇道，我爱人会不高兴。”
底下的半大孩子们哄的又笑了。
他们只当“不守妇道”什么的，是周则在开玩笑。
在场的只有坐在最后面的上官，脖子根都红透了。
周则不是在开玩笑，她知道——
周则和她说过她不守妇道什么的，上官当时只当周则脑子瓦特的，原来周则真的是这么想的。
姓周的到底是什么封建余孽的脑子啊！
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姓周的说……爱人。
上官没好意思把这两个字往自己的身上套。
上官和周则现在的关系，绝对不是这种关系，上官也知道周则没有所谓的“爱人”。
所以我为什么要脸红？
她爱人不爱人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上官问自己，脑袋却深深地朝桌膛下面埋了下去。
鸵鸟也不过如此。
“老师你有男朋友了啊？”终于有男生壮着胆子开口了。
被周则轻飘飘的一道目光投过来，那个男生顿时有种自己问了个特别愚蠢的问题，并且自己也因此而变得愚蠢了的感觉。
“你说呢？”周则反问。
包括那个男生在内的所有跃跃欲试的半大孩子，都不敢吱声了。
上官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周则个不靠谱的顺嘴溜达出来“谁说爱人就是男的？”。
上官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在轻松个什么劲儿。
周则终于转回到了正题上：“张晶老师因为院里临时安排，不能继续教你们这门课程。接下来的课程，由我负责教你们。我是施教者，你们是受教者，我们彼此是互相选择的关系。我看到这么多人来听我的课，我对你们很满意……”
说着这儿，周则停顿了一下。
果然下面响起了善意的笑声。
他们是在笑他们其实是为了学术猫来的，却意外收获了周老师的满意。
上官此刻脸上的热度稍退，看着周则的眼神有些复杂——
周则真是一个善于把控人心的人。对于人心的每一个节奏点，她都洞彻得清清楚楚。
上官越发觉得，自己和周则的差距，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你们听了我的课之后，我才向你们自我介绍，就是要让你们也对我的课有一个判断。如果觉得我可以胜任，那么我就留下来；如果觉得我不能胜任，那么你们系里会安排别的老师来继续。”周则继续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底下就有“好”“周老师你讲得真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开始是零落的掌声，随着那一声声“好”，掌声渐渐汇集成了同一个频率，在第三阶梯教室里响起。
这是这些孩子，对于周则的肯定。
上官恐怕是整个阶梯教室里唯一没有鼓掌的听课者。
她被周则的话吸引，被讲台上那抹高挑的身影吸引。
上官甚至觉得，周则此刻浑身都散发着光。
“我文学院觉得很好！”
“我经济学院觉得特别好！”
“我计算机学院觉得好得不能更好了！”
…… ……
掌声过后，画风变了，竟然变成了下面蹭课的各个学院的点赞。
周则听着那些声音，唇角的笑意深了些：“我都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蹭课的。”
底下又轰然笑了起来。
“既然你们都这么满意，我看不如跟学校申请，下学期就开一门专门讲初唐史的选修课吧，全员都可以报名选修。”周则说。
半大孩子们纷纷喊好。
“不过，我有一本书，正在出版社准备出版，就是关于初唐历史的……”周则下颌微抬，目光飘向了阶梯教室的最远处，“……你们要是能催一催那位校对，或许下学期的选修课，我们就有新教材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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