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及接到赵钰送过来的结婚请帖时, 不得不说他是相当愤怒的。
最初听说赵钰打算终身不娶的时候,他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微妙的高兴, 至少代表荆希喜欢的人很值得。
可这才刚过了一年就要重新立后了?!
他想, 荆希真是瞎了眼, 才喜欢上了赵钰这种人!
十岁那年,当他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之时还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嘿, 小屁孩,你可总算醒了,”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敲了敲手中端着的瓷碗,“要喝水不?”
被这么一问, 他这才感觉到喉咙里还烧灼的疼, 又干又涩。
喝。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声气音, 且仅仅是鼓动了一下声带,整个喉咙就立刻火烧火燎地疼。
所幸荆希看到了他的嘴型,微微扶起他的头,给他慢慢喂了小半碗水。
喉咙总算舒服些了。
他这才得空看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和他最迷糊的时候想象出来的恩人长相很是符合。
他在烧的最糊涂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房间里说:“别救了, 少主,这孩子得的病老夫都从来没见过,吃了药也不管用, 这样子明显就是救不活了啊,再拖下去,也不过是白白浪费力气啊。”
他听到过这个老头的声音,是青囊楼里的大夫头头,自诩医术过人,也是他对他判处了死刑,因为给他喝了两副药后他没有好反而加重了,他就说他没救了,还让楼里的人把他扔出去。
哼,什么狗屁医术高超,分明就是个庸医,骗子!
然而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恨恨地叫骂,他出不了声,一出声就是一声一声厚重的喘息,带着灼热将他烧的晕晕乎乎。
但是有人替他骂了这个庸医:“医术不好赖病人生的病太奇怪,他当时一个实寒证你给他用寒药,他这能好的了?”
“可这医书上……”
“医书医书,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是给人看病,还是给书看病啊?”
“当然,当然是给人了!”老头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时及却听得心里解气。
“哦,你还知道是给人啊,你这成日里把医书上写,医书上写挂在嘴上。我还以为你是给医书看病呢。”
“你!”
“我,我怎么了?我告诉你,就他现在快要死了,那都是你害的,你还敢在这儿瞎哔哔?赶紧给我滚蛋,只要这孩子还有一口气,老子都会尝试救他,你个庸医赶紧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后辈辱我,后辈辱我啊!你这后辈,实在,实在……”
“我这后辈如何?”荆希冷笑,“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拉出去,没看到打扰我的病人休息了吗?我可警告你们,如果这小孩儿到时候没救过来,你们也别想逃脱责任。”
话音落下不消片刻,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时及听得解气,强撑着睁开眼睛,在模模糊糊中,看到一抹黑色的长发,飘飘然垂在他眼前,手边,是荆希温柔地给他擦洗身体的动作。
好温柔啊。
这是在时及脑子最不清醒的时刻,留下的对荆希最错误的印象,为此,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后来,他才知道,荆希为数不多的温柔和耐心,都留给了她的病人,等病好了,那她所有的温柔耐心顷刻间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朋友,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先告诉我,你能接受吗?”荆希的声音很温柔,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小小的时及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收回了目光,讷讷道,“能,我能接受的,姐姐尽管说吧。”
“哎?你刚叫我什么?”荆希忽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眼睛里仿佛装满了星星,亮晶晶的。
时及再次被假象欺骗了,他低着头乖乖道:“姐姐。”
“哎!”荆希快乐的回应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我就告诉你了哦,你的声带因为治疗不及时受损了,以后可能声音永远都是这样子的了。”
他的声音以后都会变得这么难听?
话是那么说,小时候的时及还是不太能接受,神色一下就萎靡了,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乖啦,”荆希赶紧又摸摸他的脑袋,“这样的声音也是万众中的独一无二,说不定,用这样的声音唱歌还会别有风味呢。对吧。”
天真的时及就信了,在荆希的花言巧语中坚信了自己声音的独特性并爱上了唱歌这项活动。
养病期间,时及见证了荆希最温柔的模样,并毫无心机地相信了她所有的话,被她哄骗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直到,他的病完全好了后——
迈出房门那日,他迫不及待地满青囊楼去找荆希,然后看到了颠覆他对荆希印象的一幕:
荆希一脚踏在凳子上,一脚悬空前后晃荡,坐在桌上,面前一个十五六的半大少年,荆希一只手挑起少年的下巴,一手拍了拍少年的脸:“来,叫姐姐。”
少年一脸受辱地想要扭过头,却又被强硬地掰了回来,“乖,叫了姐姐有糖吃。”
少年很硬气,还是死死咬着牙不开口。
“不叫是吗?”
“不叫!”少年瞪着荆希,“有本事你放开我,咱们单挑,你要赢了我就叫你姐姐!”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啊。”
时及本看着荆希瘦弱的小身板还替这个温柔的姐姐揪起了心,而接下来的画面,让他彻底颠覆了他对荆希的印象——
他见证了一场由荆希主导的单方面的殴打!
最后,鼻青脸肿的小小少年哭哭啼啼委屈巴巴地打着哭嗝:“姐,姐姐。”
“乖。”荆希摸了摸少年的头。
时及:“……………”
若是他当时知道海王这个词的话,他一定会发现荆希几乎完美符合了海王所有的特征。
见一个爱一个,对每一个都摸摸头,花言巧语竭尽所能无所不用其极的哄骗无辜可爱的少男少女们叫姐姐。
但那时,他还是一个可爱天真的小孩儿,为了挽回荆希的心,他决心学习唱曲,用他独一无二的嗓音征服这个令他伤心的女人。
结果可想而知,他这样的嗓子怎么可能唱的出好听的曲,但荆希当时还残存着对时及的怜爱之心,在忍受了耳朵的强烈侮辱之后,依然硬着头皮温柔无比地道:“唱的很好听啊,看我说的果然没错。”
如果说是荆希一个人夸他还不会那么天真的相信,但荆希这人扯个谎都有本事必须让人相信啊。于是她又用她并不大的拳头让所有少年们和她保持了一致口径,夸赞他歌唱的好。
最后可想而知,时及信心爆棚,每日都要找荆希为她高歌一曲。
他不知道当时的荆希是如何忍受下来的,不过那段时间也是荆希最喜欢躲着他走的时候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就在时及又要为她引吭高歌之时,荆希终于忍不住委婉地提醒他:“其实你不用每天都唱,你要好好保护你的嗓子。”
“没关系,为了你唱,我愿意。”时及满脸坚定。
他记得他说完这句话后,荆希脸色相当之难看,活像生吞了一只苍蝇,然后扭曲着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是……我不愿意。”
当时还不懂看人脸色的时及天真的以为是荆希心疼他的表现,毫不犹豫地继续开嗓。
然后接下来长达七八天,时及再也没看到荆希的影子。
以为荆希太忙,时及为了见到荆希,他用了所有的时间点翻遍整个青囊楼,终于逮住了正在调戏小美女的荆希。
荆希道:“乖妹妹,给姐姐唱首歌洗洗耳朵。”
小妹妹羞涩一笑:“可是姐姐不是最喜欢听时及哥哥唱歌了吗?”
荆希:“唉,说来你不信,就是听多了他唱歌才要你给我洗耳朵啊。”
小妹妹困惑:“那你为什么还要说时及哥哥唱歌好听啊?”
荆希提起袖子抹了一把泪:“为了不让他丧失对生的希望啊!”
小妹妹便一脸感动满眼星星地靠在了荆希怀中,乖巧无比地任由荆希掐着她可爱的小脸,瓮声瓮气:“那我现在就给姐姐唱歌。”
片刻后,清脆悦耳的歌声飞扬在整片天空。
半个月后,洗够了耳朵的荆希回来了。
“弟弟,怎么了?这么久没见,想不想我啊,唉,你可别怪姐姐,我这不是忙嘛。”
忙什么?忙着调戏各色可爱的小妹妹小弟弟?
时及冷着脸拒绝了荆希揉脸摸头的举动,“别叫我弟弟,你不是我姐姐。”
彼时荆希还是耐着性子哄着他:“弟弟乖,姐姐错了,姐姐以后一定不这么忙了,我给你买糖吃,别生气了好不好?”
时及已经不是最初单纯的那个小朋友了,他依旧很有原则地抵制荆希的糖衣炮弹:“不,你不是我姐,我不是你弟,以后你不许碰我!”
哟,还有小脾气了?
荆希想了想:“孩子突然傲娇了,多半是皮痒,揍一顿就好。”
于是,时及挨了荆希的第一顿打,但他屁股都被打开花了他都硬气地没有开口再叫一声姐姐,并很有骨气地直呼了荆希的名字。
很好,继第一顿打后,他很快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二顿。
许是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你越不理我我越想要征服你。
时及终于靠着楼里人独一份儿的倔犟、嘴硬,和最抗揍的屁.股,吸引回了荆希的目光。
不知道是该可悲还是该高兴。
当时的时及心情复杂。
但这份儿倔犟也给他带来了第二个好处,荆希为了逼他叫姐姐,使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绝招,收他做她的学生。
也就是那时候,他开始读书认字,学医习武,可以说,他能拥有的今天的一切都要感恩荆希当年的赠予。
而影响最大的还是荆希即将离开时,她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在这里,你若不想被随意抛弃,就创造出更多的自身可利用价值。不要觉得被利用不好,因为没有利用价值的,往往是最早被抛弃的。”
这句话,他牢牢记在了心底,并在青囊楼这样的地方,看着所有与他同时进来的少年们有的堕落,有的平庸,有的被丢弃……
而他一步一个脚印,终于爬上了顶端,并终于等到了当年的姐姐回来利用他了。
那个时候,他其实很高兴,因为他于她,终于有了利用价值,也终于有了足够的能力与她并肩,而非仰望。
但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荆希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时时吸引着荆希的目光。
是啊,从最开始,荆希就只把他当弟弟。
“时哥,是谁发来的……”
小四儿后半截话硬生生被时及逼得咽了下去。
干笑两声,他问:“师父,是谁送来的请帖?”
时及道:“皇上。”
“皇上,可他不是说……”小四儿咽了口口水,“那去吗?”
“去,当然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荆希和时及的关系,我有一句话总结:用最抗揍的屁.股调.教最花心的海王。
嘿嘿,对了这里还有一点儿没提到哦,那就是关于时及原名的问题,小可爱们猜猜看,时及原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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