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生辰礼物
《玄清门史》记载, 自玄清祖师创派至今，乾坤九响总共发生过六次, 前四次皆为新任门派掌门的继位贺钟，唯有百年前的两次不同, 一次是魔族攻打玄清门，一次是先掌门凌渊陨世。自此以后，乾坤九响代表全门警戒。
这一次, 又会发生什么呢？
沈醉带上官肃火速赶往中极峰, 顾沉留守在兰堂殿外，他让茱萸先回珈蓝殿休息，茱萸不依非要陪他一起等。
夜半时分, 沈醉才一脸怒意而归，他瞥了一眼候在门口的顾沉和靠着顾沉睡得正香的茱萸面无表情入殿，顾沉推开茱萸刚想追上去询问，殿门却吱嘎一声阖上，顾沉止步门外, 他望着朱漆殿门，轻唤了声“师尊？”
“退下！”清冷不容置喙的回音从殿中传来。
顾沉黯然，上官肃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尊心情不好，我们先回去吧。”
茱萸打着哈欠忙不迭点头:“对呀, 对呀，顾沉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顾沉问道:“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七煞剑被盗。”
茱萸惊讶道:“师公的剑？那小偷抓到了吗？”
上官肃摇头道:“今日五尊设法坛追踪七煞剑的去向却毫无所获, 想必偷窃之人修为极其高深，甚至可以自由出入神隐山。”
顾沉担忧不已，他很清楚先掌门凌渊仙尊对于沈醉的意义，沈醉为了他一醉百年，就为醉梦中得以见他一面，如今凌渊仙尊的遗物被盗，沈醉一定更加痛不欲生。
一宿未睡，天将一放白，顾沉便按捺不住翻身下床跑去兰堂寻沈醉，兰堂殿门大开，顾沉踌躇片刻进入殿内却并没寻着沈醉。
他想了想，又往断崖跑去。
日出东方金光华耀，梧桐枝头红衣似火，顾沉满眼满心都是立于梧桐树上的沈醉，美人沐浴在日光里不可谓不美，可顾沉硬是品出了十分脆弱，百分忧伤，千分愤怒，万分孤独，顾沉很想飞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叹“你还有我”。
顾沉确实行动了，他飞身上树落在沈醉身后，温柔的呼唤他:“师尊。”
沈醉身体一僵，复又头也不回道:“哦，是顾沉啊，找为师有事？”
“徒弟没事。”顾沉朝他挪近一点，“就是想陪陪师尊。”
阳光逐渐刺眼，沈醉眯起眼睛，话音透着一股疏离:“不必了，茱萸他初来乍到，不甚熟悉我们极乐峰，这些日子你就陪着他吧。”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沈醉只有迷糊的时候才会亲近自己，比如天魔障里，比如喝醉酒后，但凡清醒，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排斥自己，把自己推向别处。
顾沉直勾勾盯着沈醉的后背，执拗又气愤道:“我就是想陪着你！”
沈醉没再说什么，只望着万里青云陷入无尽的沉思。
顾沉突然心生感叹，他和沈醉太过相像，自己全家尽被贼人害死，沈醉又何尝不是痛失亲人，当初在平山镇为了拿回青龙玉佩，他不得不忍着撕心之痛拿娘亲的遗物水滴簪子去换取迷药，幸好拜师沈醉之后他拜托沈鸢给自己赎了回来，否则他将一生不得安稳。现如今凌渊仙尊的七煞剑被盗，无影无踪，毫无线索，沈醉一定心痛极了。
就比如从一开始顾沉就发现了沈醉掩在袍袖下的双手拳头紧握隐隐发颤，分明就是恨意滔天却又无能为力的表现，直到顾沉见他指缝间有红液滑出。
“沈醉你疯了！”顾沉冲过去不管不顾拉起沈醉的手用力把他攥紧的拳头掰开，只见他掌心被手指刺破了四个血洞，鲜血不住往外渗出，刺疼了顾沉的眼睛。
顾沉慌忙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拭他的手，不料竟被沈醉一把推开，沈醉眸中酝酿着风暴，他的声音如隆冬时节凛冽的寒风般:“顾沉！我看你才是疯了！竟敢直呼我名讳，我问你，你眼里可有把我当成师尊看待！”
顾沉胸脯剧烈起伏，气息十分混乱，眼神里却很是受伤:“对不起……可师尊又何必弄伤自己？”
沈醉冷笑一声:“你管得着吗？”
顾沉很想大声告诉他:你是我的，我管得着！
事实上，他不能，也不敢。
“记住自己的身份！”
沈醉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只剩下顾沉独自黯然神伤。
接下来的日子，顾沉不再打扰沈醉，偶尔两人路上相遇，顾沉也只是躬身问好不多一语，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甚至还不如最初。
半个月过去，咕噜依旧没醒，任凭顾沉怎么呼唤，它都没有丝毫回应，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呓语，内容也多半是“爹爹娘亲”。
就好比此刻，咕噜身体有些抽搐，嘴里一直喃喃着“别丢下我……”窗外原本是个大晴天，一眨眼的功夫就乌云密布，狂风阵阵，飞花无数。顾沉把不安的咕噜紧紧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小肚子安抚着。
房门被人推开，凉风飒飒灌入。
“哎呀！今日是什么鬼天气？明明方才天气还好好的，才走到半路差点被风给吹飞了。”沈鸢整了整被风吹乱的额前刘海，眨巴着大眼睛手提裙摆高兴的跑向顾沉，“小师弟！想念师姐了没？”
顾沉笑道:“师姐终于被放出来了，半个月的禁闭怕是要被闷坏了吧？”
“可不是嘛！”沈鸢一屁股坐在顾沉身边，轻轻点了点咕噜的鼻头，咕噜受痒，闭着眼睛打了个喷嚏，“咦？小家伙怎么还不醒？”
“我也不知道。”顾沉也很担忧，“不过我问了师尊，他说咕噜问题不大，可能惊吓过度，所以才迟迟不愿意清醒。”
“真是个小可怜。”
顾沉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姐去向师尊请安了吗？”
“嗯嘛！去过了呀。”
顾沉追问道:“那……他还好吗？”
沈鸢想了想笑道:“噗哈哈，师尊他好极了，骂人底气特别足，我当时害怕极了。”
顾沉:“那就好……”
“不过我能看得出来，师尊憔悴了好多，师公的遗剑被盗他肯定特别伤心，所以我故意惹他骂我出出气。”
顾沉替沈醉感到欣慰道:“师姐总是出人意料。”
沈鸢突然消沉道:“我们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师尊了。”
顾沉:“为什么？！”
沈鸢:“我听见师尊跟大师兄说他要亲自下山追查七煞剑的下落，他昨晚追踪到七煞剑在封西一带出现过。”
突然！珈蓝殿上方天空炸响一声惊雷！
“呜哇哇哇——咕噜乖乖，爹爹娘亲不要丢下我！”
“咕噜！”
“小家伙醒啦！”
顾沉见咕噜睁开水汪汪的眼睛，哭得一抽一抽，张开两只小爪子紧紧抱住顾沉:“爹爹，咕噜乖，咕噜乖乖听你和娘亲的话，别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顾沉皱眉不解，他和沈醉何时曾丢下过它？为了安慰涕泗滂沱的小金龙，顾沉只好连声应和它。
沈鸢诧异道:“它娘亲谁呀！”
咕噜打着哭咯:“娘亲超美……”
顾沉连忙捂住它的龙嘴:“它受惊过度胡言乱语，师姐别当真，对了，今晚不是大师兄的生辰宴吗？师姐能不能去帮茱萸打打杂，我把咕噜安顿好就去帮忙。”
沈鸢兴奋道:“好呀好呀！记得做烤鸡！”
顾沉笑道:“嗯。”沈醉也爱吃，他岂能不做。
沈鸢一走，顾沉才松开手，咕噜委屈道:“爹爹骗人，咕噜没有胡言乱语。娘亲呢？娘亲去哪里啦？”它摇着尾巴四处看。
顾沉叹了口气，掩饰不住失落感，他用商量的语气道:“咕噜，娘亲他也在这里，只是爹爹要你答应，再见到他时不准喊他娘亲，也不准肆意亲近他，更不准朝他撒娇，你能做到吗？”
“我不嘛！”咕噜眼里又包着泪水，委屈又可怜，“娘亲他又不要我了吗？”
顾沉替他擦拭泪水:“咕噜，天魔障里的娘亲和这里的娘亲并不一样，在这里他是爹爹的师尊，爹爹可以尊他，敬他，唯独不能爱他，所以你也一样，可以尊他，敬他，也可以爱他，但就是不能叫他娘亲。”
咕噜似懂非懂问道:“叫娘亲会怎么样呢？”
顾沉苦笑:“他会不高兴，爹爹也会不高兴。”
“那咕噜就不叫了。”咕噜闷闷道，“咕噜宁愿爹爹娘亲开心。”
“乖。”即使娘亲不要你了，爹爹也永远不会抛弃你。
傍晚，梧桐树上挂了几十盏琉璃灯，把断崖边照的恍如白昼，树下摆着一张长形木桌。木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其中除了顾沉特意为沈醉做的烤鸡之外，剩下的都是丕谷大老远从山下逍遥酒庄买的菜品，全是上官肃最爱吃的菜色。
沈醉坐在首位，丕谷坐在他左手边，四个徒弟绕桌而坐，顾沉则刚好与沈醉对面而坐。好几次视线交汇，顾沉都被沈醉眼神中透出的疏离所刺伤。
除此之外，大家都很是尽兴。
推杯换盏，行酒令，猜谜，断崖边欢声笑语不断。
顾沉一声不吭坐在席位上，只偶尔陪笑几句，他抬头望向天空的那轮被啃食一半的弯月心中泣血。
七月二十六，上官肃的生辰，同样也是他的生辰，更是他至亲家人们的祭日。这件事在座的六人中只有丕谷知道，丕谷早先向他说了生辰快乐，还把父亲当年赠与的草扎蚱蜢送给了他做十九岁生辰贺礼。
沈醉抿了一口茶，抬眼就看见顾沉满脸灰败的表情。
心脏莫名其妙的揪痛起来，沈醉猛地一口灌下杯中茶，不再去看顾沉。
临近席散，丕谷抢先一步把早就精心制作好的苍玉笛赠给上官肃，细心的人都会发现上官肃在接过礼物的一瞬间红了脸。顾沉、沈鸢和茱萸三人集资买了块品相还算不错的玉剑饰赠了出去，上官肃笑着道谢当着众人面把玉剑饰挂在自己的佩剑上。
沈醉一向不在乎这些细节，众人也没寄希望他能提前准备礼物，见天色不早就张罗着散席。
沈醉从袖中摸出一尾月白色剑穗:“阿肃，你追随为师多年，为师没赠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这条剑穗是为师这次赠你的生辰礼物，望你事事顺遂，岁岁平安。”
丕谷笑道:“呦！想不到啊？这剑穗是你亲手制的吧？我跟你们讲，你们师尊笨手笨脚，唯有这剑穗做的极好，阿肃快谢谢你师尊，整个玄清门除了四尊，你是第五个有幸得此做生辰礼的人。”
“谢谢师尊！”一向稳重的上官肃此刻兴奋的像个孩童。
顾沉眼睛死死盯着那剑穗，他想要，很想要！
沈鸢拉下美丽的小脸，噘着嘴不是很开心道:“师尊偏心！我们都没收到过师尊赠的礼物。哼！你就是宠大师兄！大师兄是嫡亲的徒弟，我们都是路边捡的小可怜。”
沈醉笑道:“为师就猜到你这丫头心眼小，准吃你大师兄的飞醋。”
“哼！”沈鸢双手抱胸，歪着头生气，“再也不理你了！顾沉茱萸，我们都不理师尊了！”
丕谷掩嘴偷笑，上官肃则出面哄沈鸢:“小鸢儿别生气，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师尊也会为你准备礼物的。”
“好了，为师何时能落下你？”沈醉又从袖中取出三尾剑穗，取出粉色的那尾，“喏，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漂亮！”沈鸢满脸惊喜，捧着剑穗爱不释手！
“顾沉，这是你的。”一尾水蓝色的剑穗浮空飞向顾沉，意料之外的事件让顾沉一时间忘记去接，直到茱萸推了推他，他才反应过来接住属于他的剑穗。
顾沉真心怀疑，上天是否可怜他，才让他意外收到了生辰礼物，虽然沈醉的出发点可能并不是如此，但他此刻心满意足。
“谢谢师尊。”
“嗯。”
茱萸收到的是一尾明黄色剑穗，他刚入门就收到沈醉赠的礼物，自然也是欣喜不已。
丕谷则在一旁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沈醉，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沈醉又抿了一口茶，向大家宣布道:“明日起我将下山追踪七煞剑的去向，你们待在极乐峰一切都听丕谷仙君和阿肃的安排，不要给为师惹事，平时行事多加小心，别无端着了恶人小人的圈套。”
上官肃:“师尊放心。”
顾沉默不作声，茱萸认真的点了点头，沈鸢则跃跃欲试道:“师尊带上我吧，我给您端茶倒水为您解闷儿。”
沈醉笑道:“那倒不必，这次我确实会带一个人同去。”仿佛有感应般，顾沉猛地抬起头看着沈醉。
“顾沉，你入门三年多，为师没教导你些什么，此次下山你跟随为师同去吧。”
顾沉仿佛活了过来，他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用极其平静的嗓音回道:“是！师尊！”
“啊~”沈鸢泄了气，耸耸肩膀没了精神。
茱萸羡慕极了:“师尊，我，我能去吗？”
沈醉:“为师此行凶险，你和顾沉根基皆不稳，若你二人同去为师怕顾不过来，你跟着阿肃好好修炼，下次为师带你同去。”
“嗯嗯，徒儿明白了。”
……
子夜，珈蓝殿的徒弟们皆已熟睡，沈醉走出兰堂前往断崖，到达时丕谷已经坐在梧桐树上候他多时。
沈醉:“你找我有何事？”
丕谷跳下树，落在他身前，十分笃定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了顾沉的身份？”
沈醉不以为意道:“很难吗？你都能发现，我又怎么可能被他蒙在鼓里，只要拿他的画像前往丰阳洛城随便找人一问，顾家独子谁人不识。”
“那你还收他为徒？”
沈醉冷笑道:“顾丁宣废尽心力把自己儿子送到我身边，我岂有不收之理。”
丕谷:“可万一顾沉说的都是事实，丁宣一家真是除了顾沉以外全部都已经被贼人害死了怎么办？”
“跟我有关系吗？”
丕谷叹气道:“你为何要把自己装成一副冷清模样，若我猜得没错，今晚你给每个徒弟都赠了礼物是为了顾沉吧？毕竟今日也是他的生辰，还是他父母的祭日，这孩子实惨。”
沈醉嗤笑道:“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好心。”
“你这人就是嘴硬心软，丁宣出事你不是没有触动，否则那些日子你又何必借酒消愁？”
“丕谷，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替那个叛徒说话，也不要总是妄自揣摩我的心思。对于顾丁宣，我只是为少了一个痛恨的对象而不甘心。对于顾沉，我留下他不过是想牵制他，他越想修习仙法我越不认真教他，极乐峰养个废物不是难事。只是我万万不曾想到原本应该被摧毁的青龙玉佩竟然在他身上，他非但成功唤醒了青霜神剑，还与青龙玉佩合为一体，所以我是不是也有理由相信，师尊的七煞剑被盗也可能和他有关，毕竟儿性随父一脉相承。”
丕谷劝道:“沈醉，顾沉他是个好孩子。”
沈醉冷哼道:“你知道什么！他若是问心无愧，又为何不敢以他顾景仪的真实面目示人！我当初就是太过心软，捡回顾丁宣这个狼心狗肺之徒，才害了那么多同门师兄弟枉死！才害了师尊！如今我能留他儿子一命已是仁慈至极！”
“清殊啊……”
“别喊这个名字！沈清殊早就追随师尊死了！”
丕谷:“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
“我又为何要悔！”沈醉冷声道，“顾沉最好没有做出辱没师门之事，否则，若被我发现他有半点异心，我必趁他体内神力未觉醒之前手刃孽徒为民除害。”
“我信顾沉。”
“我谁都不信，我只信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丕谷和大师兄，谁攻谁受呀？
柠霸天小试牛刀，小天使刀尖舔糖。
相信我，他俩结局一定甜！！！
晚安安^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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