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随之一心以为她是傅慎行的女朋友,所以对她态度倒也还算尊重。
他松开了阿江的衣领,朝她问道,“我记得你好像姓……姓什么来着?”
“我姓何。”她答。
“哦,对,何小姐,”傅随之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哥生前不近女色,你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所以想必你对我哥而言很特别也很重要,所以我给你个面子,就依你所言。”
何妍刚想说句客套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那笑声慵懒低沉,在这孤寂廖落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皆纷纷应声看去,只有何妍浑身一震,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因为那个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只见沈知节不知何时散漫的斜倚在一棵大树旁,他衣着光鲜,虽不花哨,却奢华精致,到像是赴一场华丽的宴会,而不是来参加葬礼。
傅随之一见到他,刚平息的怒火又上来了,语气不善的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知节淡笑,可深遂的眼眸却有一道寒光闪过,“就在你提议说要在墓碑上刻下我名字的时候来的。”
说着,他便移步朝着墓地走去。
傅随之立刻上前拦着他,“这里不欢迎你,沈知节?”
闻言,沈知节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从容不迫的开口道,“随之,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这副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的姿态,令傅随之不爽嗤道,“这就开始在我面前拿腔作势了?我能叫你什么,我叫你沈知节啊!怎么?面具戴久了,连自己姓谁名谁都忘了?”
沈知节微微扬眉,却是沉声朝阿江说道,“阿江,你过来。”
阿江怔了一下,下一秒即刻走到他的身边,微微鞠躬,听候差遣。
“阿江,你告诉傅随之,告诉他,他该叫我什么。”他轻描淡写的开口,语气幽幽。
何妍听他这副口吻,便知晓他已经生气了。这是他一贯的风格,看似风轻云淡,实际蕴藏着狂风骤雨。
阿江点点头,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对傅随之说道,“随少,这是傅先生,是您的兄长,您应该叫称他一声哥。”
这下傅随之真是气得要炸了,口不择言的嘲笑道,“开什么玩笑!不过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罢了!如果不是我哥撒手人寰,哪里轮得到他来坐这个位置!!!”
何妍暗暗为傅随之捏了一把冷汗,她几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沈知节的声音比冬日悬崖峭壁上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他抬眼对阿江说道,“阿江,傅随之出门没带脑子,你应该带了吧?”
阿江虽不知沈知节为何冒出这么一句话,却还是有些紧张的回答,“沈……傅先生有何指教?”
“你知道我是傅先生便好,”他好整以暇的笑笑,“所以阿江,你到底效忠哪一个傅先生?是此时在你眼前的这个,还是土里埋着的那个?”
阿江低下头恭敬的答道,“这世上姓傅的先生有很多,但阿江只效忠于此时眼前的傅先生。”
“那便好——”沈知节颔首微笑,眼神骤然一凛,“阿江,既然你是我的保镖,那你的主子受辱,你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吧?”
阿江一愣,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却半天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婉转的说道,“傅先生,傅老先生因伤心过度卧病在床,特命我好好的操办这场葬礼,请您看在老先生的面子上,不要与随之少爷计较了,让死者好好安息吧。”
傅随之大概还不了解沈知节的手段,听到阿江这么说,非但不领情还如同被羞辱了一般,“别,阿江,本少爷还会怕他不成,我倒想看看他能怎么跟我计较。”
现场的□□味越来越浓,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知节与傅随之身上。何妍只后悔为什么自己今天没有开车来,那她就可以趁这个机会悄然无声的溜走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当时也如阿江所以为的那样,觉得沈知节不可能来。
于公,他刚刚回南昭市,公事必然繁忙。于私,他讨厌傅慎行,甚至讨厌傅家所有的人,自是不会特别赶来一趟。
只是没想到他不但来了,还来得高调又挑衅,显然不是来参加葬礼这么简单。
“很好。”沈知节低沉的一笑,话锋忽然凌厉逼人,“听到没有阿江,随之少爷都发话了,你就让他见识见识我是怎么和他计较的。”
沈知节是在黑暗中摸滚打爬过来的人,多年的厮杀斗狠的经历,造就了他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阴冷狠厉的气场。
阿江便是迫于他周身这股强势的气场,不得不伸手打了傅随之一拳。
其实阿江只用了三成力道,可傅随之还是痛得一声哼叫,然后便是气急败坏的怒吼,“都他妈的反了,还真敢动老子!沈知节你不过就是个无恶不作的街头混混,大伯先前不肯认你这个儿子,就是因为觉得你上不了台面,怕你丢了他的——”
最后那个‘脸’字还没说出口,沈知节便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狠狠踹了傅随之一脚,将他踹飞出一米之外。
伴随着一声惨叫,傅随之重重的摔倒在地,嘴里还吐出了一口鲜血,衣服上也沾满了灰尘与落叶,模样狼狈至极。
旁观者都是傅氏的心腹与至亲,自然是不想看到这种‘兄弟残杀’的场面在傅慎行的墓碑前上演,于是纷纷上前劝沈知节不要与傅随之计较。
可那傅随之被他这么打一顿,面上已经挂不住了,他恼羞成怒的像一条疯狗般冲上去要和沈知节一较高下,只可惜手还没挨着他的衣服,就被他一个过肩摔的撂倒在地。
随即,沈知节一只脚恶劣的踩在他胸膛上,压制着他不能起身,然后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道,“傅随之,若不是可怜老爷子一把年纪经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我倒真想送你去和傅慎行团聚,给你们傅家来个双丧临门。”
“你——”傅随之被羞辱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也自知不是沈知节的对手,终于学乖了没有再出言不逊的刺激他。
阿江也适时的开口,“傅先生,随之少爷想必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吧。”
沈知节并未将脚移开,而是轻笑的问,“随之,你知错了吗?”
傅随之恶狠狠的瞪着他,虽然不服,可却不得不认怂。他极其不情不愿又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哥——我知错了。”
沈知节这才收回腿,慵懒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似是另有所指对傅随之说道,“记住了,随之,你可以不服我,但只要别让我察觉到就行。第一次姑且就这么放了你,若还有下次——绝不轻饶。”
何妍终于知道沈知节此次前来的目的。
他是来立威的。
能在这里的人,除了她以外都是傅氏的心腹至亲。想必像傅随之这样不服气他的大有人在,只是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他今日故意穿着高调的前来,便是想惹怒他们,然后借题发挥挫挫他们的锐气。傅随之的挑衅便正中他的下怀,主动送上门做了那只杀鸡给猴看的鸡。
一场本应该庄重肃穆的葬礼上出现了这样的闹剧,何妍不免有些伤感。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众人这才欲纷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何妍也准备离开,可沈知节还立在那儿,阿江自然得守在他身旁不能去送她。
眼看着人群都要纷纷散去,何妍眼角督见了正要离开的傅随之。于是心生一计的走到他身侧,借他来挡着自己的身影,还佯装关心的扶着他的胳膊关切的问道,“随少,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去上点药?”
傅随之虽然纳闷她这个亲昵的举动,却也没有多想,任由她扶着自己,没好气的回答道,“这荒郊野岭哪来的药!放心,死不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与沈知节擦肩而过。
何妍松了一口气,正要加快步伐离开时,就听见身后传来沈知节散漫低沉的声音,“站住。”
傅随之和她皆是一僵,两人面面相觑。
何妍朝傅随之悻悻一笑,低声说道,“随少,好像是在喊你。”
“靠!”傅随之压低声音咒骂了一句,然后甩开她的搀扶,转过身恶狠狠的问道,“怎么还没完没了的沈知节!老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种羞辱,你还想要怎么样?”
何妍赶紧想溜之大吉,却听见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随之,我不是在跟你说话。”
“我是说那个穿黑裙子的女的——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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