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裴霁挑了挑眉头,仅是两个字,却精准地串联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他直视着顾言,开口继续说道:“我是你的糖?”
顾言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抽了,不然怎么会出现现下这种情况呢?此时此刻,就特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好冷静冷静脑子!
更要命的是,裴霁居然不做避讳地更进一步,那磁性的声音扰他心神,像是带着勾子,说道:“宴哥哥这是什么个意思?是想把我吃进嘴里,还是……?”
那未尽的话惹出了无数暧昧的遐想。月下静谧,孤男寡男,烛光摇曳,就近看着裴霁的脸,顾言脑子里一片空白,使劲儿摇晃,瞬间成了一堆黄色废料,着实让人无法冷静!
千钧一发之际,顾言拔腿就跑,只能落荒而逃。
刚好守夜的禁军换了一轮班,在大厅撞见楼上匆匆而过的顾言,跟他打招呼,顾言含糊应答着,都没顾得上遇到的都是谁,进房关门一气呵成,再一步飞跃上床,直接拿被子蒙着头。
没别的欲|望,他就是只想把自己捂死在床上。
好一段时间,平息完了的顾言坐起身来,以手扶额半响,才发现自己的那份月饼忘了拿,正事也没顾得上说,净是满脑不可言说,全被扰乱心神。
他怎么就忘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蔗糖,更没有以此基础上加工研制的白砂糖。甘蔗无法种在北方,只有南方亚热带地区才能存活,大启国基本上就没有。所以在黎州的那几年,虽然顾言有过制造蔗糖发家致富的想法,苦于没钱支付甘蔗由南至北那昂贵的运输费用,也都只能作罢。
另一个后世主要糖来源甜菜,虽然种在哪个地方都适宜,但这个时候还没传入华夏地区,想要得到甜菜种子,得远渡异国他乡,难度不是一般大,短期内是别想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南边的大梁国被打下,如今已经成了大启的国界,即使京都地理不允许栽种甘蔗,他也不知道怎么做大棚控制太阳光和热,大不了跑到南方去,找到甘蔗,做几车白砂糖再运入大启,照样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只要能够充裕国库,何愁不能富足国家?
激动中的顾言没能看到的是,在系统构建出来的虚拟面板中,那棵只开放了赤红色花朵的科技树又开始闪烁起莹莹光辉。
浮动的光点聚集在一朵灰暗的花苞上,隐约能看见淡金色的光芒开始跃动,似是花苞即将破除重重枷锁,绽放开来。
山脚县与京都本就不远,这也是裴霁作为国君在山庄内多留几日也不慌不忙的原因。一路圣驾连绵而行,不多日便抵达了盛京。
顾言骑着马,紧赶慢赶地贴着御銮行进,看见一座巍峨的城池屹立天边,赤红的旌旗飘荡天空,镇守的官兵整装肃容,城池大门下,乌压压的军队等候着,为首一人骑在乌黑汗血马上,皂底靴乌纱帽,官服焕然,雄姿英发。
远远看到御车来,那人下了马,与后方军队单膝跪地,垂首叩礼。裴霁下了御銮,扶起那人,让后面其他人平身,缓缓说道:“朕出巡半月,多亏爱卿替朕镇守京都。”
那人语气恭敬,举止得体有礼,看不出任何错处,回日:“这是臣之本分。”
裴霁出巡没有定期,回来后最先通知的一定是心腹重臣,只是对方垂着头,顾言马在后头,没怎么看清楚他的脸,只能通过官服的纹样判断这人是个武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熟人。
想一想好像不大可能,裴霁登基后第一时间整顿了朝纲,老臣中大多都是太子一派,对裴霁的母家多有打压,即便裴霁能够容得下有实干的人,但也没可能毫无隔阂地推心置腹。
更何况顾言当时为了伪装原身,没有擅自改动交际圈,认识的多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按裴霁的心性,这类人不被扒一层皮都是他慈悲为怀。
顾言有些惆怅,没能惆怅多久,那边君臣两人已经说完了场面话。
紧跟着那人注意到了他。
顾言只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朝他而来,不带善意,也不代表恶意,是一种冷冰冰的审视,视线正落在他的狐氅上。顾言这才想起裴霁本是想邀他入御銮同乘,看他在里面坐得难受,这才放他出去骑马,只是临行前给他披上了一件保暖的黑狐大氅,正是那人盯着的这件。
裴霁身边不是禁军就是侍从,每个人的穿着佩戴都独有仪制,顾言能想象得到跻身其中的自己披着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狐氅有多惹眼,但是这人盯着他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吧?
哦,现在不是盯狐氅了,已经是盯他的脸。
虽然顾言业务熟练,但他表示自己受不了这刀刮般的视线。不舒服是其次,主要是这两天架打多了,对方那健硕的身板和那勾人的视线,太能引起战斗欲。
见对方丝毫没有收回视线的想法,并且态度也称不上友好,顾言皱了皱眉头,正要瞪回去,裴霁突然道:“顾卿在看什么?”
帝王情绪淡淡,但听在耳朵里的人能感受到,那语气中的压迫。顾剑锋最后看了顾言一眼,垂首拱手道:“看一个或许相熟的人,现下发现是臣看错了。臣失态,请陛下恕罪。”
裴霁在归雁山庄册封了一个无名之辈为御前侍卫,消息传到京都,流入不少人的耳朵,暗地里猜想不断。
蓝翎侍卫虽然只有六品,但只要安上御前两字,便代表着前途无量!更何况这御前一职还是皇上亲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容貌隽秀之人。
据说此人貌比天仙,皇上是否洗好龙阳还没个定数,怎能不让众大臣浮想联翩?
但这消息传进顾剑锋那时,意味就变得不一样了,顾剑锋忠的是君和国,他不在乎裴霁喜欢的到底是男是女,只要不影响裴霁做出决策,哪怕喜欢的是一个非人生物也与他毫无关系。
顾剑锋真正在意的是,那被册封的人名字叫顾清宴,来自黎州永安职为功曹的顾清宴。
而他六年半前跟着青年裴霁毅然奔往黎州永安,又在五年前被断定身死的亲弟弟,也叫顾清宴。
既然那人不再看他,顾言很快将之抛却脑后,只是压不住心中一股淡淡的怪异感。
进京后就不能随意穿着了,顾言换上了侍卫服,是还在山庄的时候王安贵便送到他住处的,他下了马,跟在仪仗之后,随人群而入。
御銮进京,即便裴霁再如何不想声张也瞒不住人,没一会儿文武百官匆匆迎来,叩拜于地,大呼吾皇万岁。禁军持枪而立,头顶旒穗随风猎猎飞扬,镇守在场秩序。周遭无论是男女老少,高贵贫贱,在御銮进入城门的那一刻,皆都跪拜在地上,高呼万岁之声山呼海啸般袭来,一波接着一波,直冲云霄,场面极其轰动。
顾言不由得震撼,情不自禁朝端坐在御銮上高高在上的人看去。裴霁头戴冕冠,身着帝袍,龙黻、冠带、蔽膝、佩绶等一丝不苟,玄服正中绣着的四爪祥龙章纹威势赫赫,纁袍下端海水纹涛涛而起,冕冠前十二根五彩玉旒垂下,随御辇行走微微摆动,隐绰其中的面容无波无澜,双目深沉,神态端正肃穆。
一瞬间光辉万丈,那人冷峻的面庞融入泠泠日光中,一股陌生的感觉直涌心间。
然而陌生感过去后,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触动,顾言几乎同一时间想起了裴霁这几日在他面前毫无皇帝架子的亲近,微笑时的,撒娇时的,被他敲击脑门时那一瞬间委屈的呼痛声与哀怨的眼神,两者重合在一起,让他欲罢不能。
他恍然又想起了那一日忆雁楼上,远望江水碧如蓝,楼下是众生百相,是数百的和睦人家。
而裴霁手里举着杯盏,面容逆着日光,笑对他道:这世间将如你所愿。
御銮一路驶入了皇宫,朱红的亭台楼阁由远至近,越过重重宫门,御銮停下,宫人拿来锦绣毡毯,铺盖在裴霁将要走下的道路上,乌压压的人群跪俯在地,四周静悄悄的,无人敢出一下大气。
裴霁在众人的俯首间走下御銮,顾言愣在后面,正傻傻的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那前方的人像是心领神会,视线往后一扫,迅速在人群中锁定了顾言的身影。在场之人不敢直视圣颜,然而顾言不在其列,他与裴霁正对上了眼。
裴霁眸中含笑:走罢。
顾言动了动。
他试探着上前,跟在了裴霁的身后,没人阻拦,他又近了几步,岂料前面的人也停了步,没有任何征兆,突如其来地攥住了他的手。
温热感传入皮肤,顾言的第一反应不是甩开,他完全下意识、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那只手。
顷刻他得到了回应:裴霁也将他攥得更紧。
在这如此恢弘的场面下,在文武百官的面前,裴霁腕间脉搏蓬勃的跳动传入他指尖,滚烫、有力,顾言心跳激荡起伏,脑子发晕,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两人看似一前一后,实则并肩而行,缓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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