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猩红的液体泼向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完了。
可下一秒,她却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的后脑勺被方卓扬按住,脸,紧紧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
他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盆红色油漆,稀里哗啦悉数浇在了他的身上。
那两个戴了头套的人见状,连忙扔下桶就跑。
梁凉没有去追。
因为方卓扬已经捂着眼睛,开始倒吸凉气了。
有红油漆溅到了梁凉身上。
她一摸,手指竟被划伤了。
她颤抖着身子,不敢相信,人心竟然可以如此的——
恶。
那桶红色油漆里,竟然还盛满细碎的玻璃渣子……
她们这是要,彻底毁了她。
“方卓扬,你还好吗?”梁凉颤抖着问他。
方卓扬没吱声。
只有胸膛在剧烈地起伏。
梁凉连忙掏出手机打120:
“喂,医生您好,我在君臣酒店……对,这里,这里有人伤到了眼睛。啊,不,我,我不知道出了多少血,他的脸上都是红色的油漆,我,我看不清……”
说到最后,梁凉的话里已经带了哭腔。
“梁时音,别哭。”
他把梁凉揽进怀里。
她的手机落地。
最后一声哽咽,被埋进他滚烫的胸膛里。
-
好在最后医生检查,那些玻璃渣,因方卓扬戴了眼镜,并没有嵌入眼球,只是眼角的刮和脸上的刮伤十分严重。
几乎密密麻麻全是细碎的伤口。
医生拿镊子一边给他挑玻璃渣,一边感叹:“这么俊一张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这话问得,梁凉低下头,沉声说了句:“对不起。”
方卓扬抿着唇,摇头。
等到完全消好毒、擦好药水后,方卓扬的脸上已经青青红红各种颜色都有了。
出门后,医生叮嘱完一切,开了药,梁凉扶着他往外走。
她看着他身上原本高级昂贵的西装,被红油漆糊得一团糟,犹豫着开口:“要不,你把外套的牌子告诉我,我再赔你一件吧。”
“不用。”方卓扬沉吟片刻,复而又开口,“你拿去帮我洗干净就好。”
梁凉:“?洗干净?”
那,那可是油漆 ……
方卓扬:“过两天送到逸通来就好。”
梁凉:“……好的。”
说完,方卓扬就把身上沾满了红色油漆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梁凉。
梁凉接过来,找旁边的小护士要了个袋子,把它装好。
谁知道小护士,看到是梁凉,反倒是跟她笑了起来:“诶,梁姐,陈姐前天还在说,有个德国的理疗教授要来开北城开讲座,她告诉你没有?”
方卓扬轻轻皱了下眉。
梁凉意识到不对,忙跟小护士打了个哈哈:“啊她说了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袋子,我们先走了啊。”
出门,朱成已经等在外面了。
方卓扬问她:“送你吧。”
梁凉亦步亦趋跟着上了车。
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小护士那番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他,向来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身体哪里出问题了吗?”方卓扬坐下,十指交握,置于膝上。
梁凉垂下眼睑,说:“是啊,前两年拍武戏,把腰椎给伤到了。”
方卓扬侧目,仔细地看她,像是在鉴别她话里的真假。
半晌,他说:“你可以让你朋友把那个德国教授的名字告诉我,我找人牵线帮你问问。”
梁凉摇头:“不用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麻烦?”他把这两个字在唇齿间又念了一遍,笑了,“梁时音,你从前麻烦我的事还少吗,我有嫌过你吗?”
“帮你,你就受着。”他说。
梁凉手伸进纸袋子里,捏着他的西装袖口,捏啊捏。
车窗外的风吹进,没把她的头吹晕,反而把她越吹越清醒。
她说:“我怕我受不起。”
然,方卓扬听了,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她家楼下。
车子稳稳挺好。
目送那道纤细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迈上楼梯。
车子才终于重新启动,离去。
-
梁凉整个人缩在沙发上。
她掏出手机,给陈若荷发了个消息:
[小凉要努力:在哪儿?阿乖。]
[陈小乖:在来找你的路上。]
和罗鹤不一样,她往常就会和罗鹤发消息都是“狗罗”、“狗凉”的叫唤。
但对着温温柔柔的陈若荷,她就决计喊不出鸡啊狗啊之类的字眼。
那样一个乖乖巧巧的小仙女,好像天生就是该被宠着的。
任何一句粗话对她来说都是玷污。
陈若荷是她当时在外国语中学的同桌。
旁人不知道她们俩还很熟,因为那时在外人眼里,梁凉就是一个职高来的美女学霸,不合群,在学校时常神龙不见首尾。
但没有人敢惹她。
因为传说她以前在职高里是一姐的那种地位,打起架来不要命,一个娘们能把隔壁职高的校霸打得骨折,还经常有人看见她周末和职高里一群抽烟烫头的男人混在一起。
这样一个女混混,蓦地被招进外国语中学的尖子班。
结果可想而知。
所有人都对她退避三舍。
陈若荷也不例外。
忽地,死穴被打断。
门被轻轻叩了三下。
很温和地那种叩。
梁凉起身,笑着前去开门:“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用力点拍,这铝合金的,别怕拍烂了。”
“知道啦。”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走进来,白生生的,在玄关处的镜子里一照,差不多只到梁凉下巴的高度。
梁凉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诶,阿乖以后找男朋友就照着我这个身高找就行了,接吻都不用踮脚。”
陈若荷气鼓鼓瞪了她一眼:“我就要找个一米八的,哼,不仅要踮脚亲,我还要跳起来亲他。”
梁凉上下大量了她这小身板一眼,颇为不屑地说了句:“出息。”
陈若荷没和她斗嘴,问她:“今天值班的小刘跟我说你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了,老实交代,是谁?”
梁凉:“消息挺快啊。”
陈若荷:“不然你以为我火急火燎地来找你做什么,还不就是为这事儿。”
梁凉抱着多啦A梦抱枕,下巴抵在上面,说:“是方卓扬。”
陈若荷惊了:“不可能吧,他妈妈家不是在南城很有势力吗?那可是岑家诶,南城岑家。就算他当初去法国留学了,也没道理会来北城吧,不应该留在南城继承岑家家业吗?”
是啊,南城北城,一个在国内最南,一个在最北,无论如何都不应该。
梁凉:“再告诉你一件更惊悚的事,他还是北城的方家三少。”
陈若荷:“……”
陈若荷愣了一小会儿,才挤出几个字:“那他可以继承的家业真多。”
梁凉叹口气,扯了扯多啦A梦的小圆爪子,没说话。
陈若荷转身,试探着问她:“那,梁宝,你和他,怎么又走到一起了?”
“说来话长,我是他公司的代言人。”梁凉弯弯绕绕,把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讲给陈若荷听。
陈若荷听完直说:“梁宝,方卓扬他是不是一米八来着?”
梁凉:“好像是,一八五?”
陈若荷:“那你说我横刀夺爱你会不会和我绝交?”
“……”梁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陈若荷瘪瘪嘴:“没办法嘛,他真的太好了,我觉得他肯定对你还有意思。你想啊,从你们一开始见面就是,他帮你挡了那杯下了药的酒对不对?后来又帮你拒了苏若合那有问题的代言,再后来又在发布会上那样帮你说话,今天还帮你挡玻璃渣,要是那些渣子真进了他眼睛里,他就瞎了你知不知道。”
“如果有哪个男的愿意这样对我,我肯定死死地把握住他,不放手的那种。”
陈若荷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当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结果呢,你也看到了。”梁凉出了神,呆呆愣愣的,“没有人能把握住他,没有人。”
他那样好,就像夏天的风,在她最黑暗、最无助、最痛苦、最想要放弃自己的时候,出现了。
为她干燥简陋的生命里带来了唯一的凉意。
可是,有谁能握得住一阵风呢?
没有人。
“唉,梁宝,可觉得他真的还是喜欢你的,不然不会帮你这么多。当年的事,或许还另有隐情呢?”
“或许吧,但我心累了,禁不住折腾了。他的好,我受不起,我爸妈也受不起。”说到爸妈,梁凉又连忙补了句,“对了,阿乖,如果方卓扬来问你那个德国教授的事,你别告诉他,我不是很想让他知道。”
“嗯嗯,我都懂。不过,你也要提醒李阿姨,下个月该把梁叔叔送到北城来做理疗了,新的疗程又该开始了。”
“好。”
梁凉垂下眼眸,看着手里大大的多啦A梦,她戳了戳它的圆脸,想,要是你真的有百宝箱就好啦,帮我变一个时光机出来吧,亲爱的多啦A梦,请把我送到八年前,我一定一定一定,选择不再遇见方卓扬。
我宁愿我的世界里,没有风。
然,没等梁凉矫情够久。
她就真的被时光机送回八年前了。
回得那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手机震动,打开,是姜吸血的夺命call:
“梁凉,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先听好的。”
“你和赵舸的事彻底彻底澄清了,你清白了。”
“哦,坏的呢?”
“你被扒了。”
“?”
“你只有高中学历、没读过大学的事情被扒了。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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