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师把最后一髻头发为梁凉盘上去。
梁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说：“走吧。”
阿明：“梁姐，你不怕吗？现在出去，肯定被记者围完了，指不定他们会问什么难缠的问题。”
梁凉唇线抿直，起身，拿好手包，往外走去，她提起裙摆，优雅高贵，伴着嗒嗒的高跟鞋声，她说：“他们越要我难看，我就越要他们好看。”
阿明竟被她眸中的神采微微震住。
其实没有，话放得越狠，梁凉心里越怂。
好看。
她还真不知道她一个啥都没有的十八线能给暗处里搞她的人什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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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进大厅的那一瞬时，她已经做好被□□短炮围堵的准备；也做好了以苏若合为首的名媛们对她挖苦嘲讽的准备；更做好了——
方卓扬对她失望、愤怒，甚至是憎恨的准备。
毕竟这是他，归国后，第一场，第一场战役。
却因为她，搞砸了。
梁凉暗自握了握拳，又松开，而后，站直身子，缓缓走进大厅。
出乎意料地，场内却没有人看她。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做着自己的事。
工作人员在忙着工作，名流显贵们在忙着谈论股票期权，甚至连往日里梁凉最眼熟的那些娱乐记者都不见了，只有一些握着贴了XX财经话筒的记者，在忙着采访逸通的几个高管。
梁凉转头问阿明：“你确定，这里，半小时前，真的放了赵舸那段劲爆的不雅音频？”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阿明说得十分恳切，但他也不懂，为什么这里会看起来如此相安无事，“我走的时候，那呻.吟声简直循环播放，震惊所有人，我当时一下子就气血上涌，立刻飞奔到休息室来找你。因为，那声音跟梁姐你，实在是太像了。”
梁凉：“……要是不像的话，这天大的锅能是我来背吗。”
说完，她看到了逸通公关部的总监赵蕙，便走过去问了一下发布会开始的时间。
赵蕙说：“还是和之前的一样，如期不变，你好好准备一下，二十分钟后开始。”
梁凉又问：“方总去哪里了？”
赵蕙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几分说不清的意味：“忙着招待记者去了。”
她停了停，又强调了两个字：“娱记。”
梁凉：“啊？”
赵蕙扯了扯嘴角，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点了两下，递给梁凉。
是一个视频。
画面就是在这个大厅，但与现在井然的秩序截然不同，视频里所有的人都乱作一团，诡异的女人的呻.吟声响彻整个大厅。
场上的记者们纷纷扛起摄像机，记下这爆炸性的场面。
甚至视频还录进去了一个声音：“逸通真是作死，在大中华区的第一条家电线选了个不入流的小明星当代言人就算了，偏偏还挑了个风评最烂的。”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跟那个小明星的名字一样咯，凉凉哈哈哈。”
梁凉紧了紧裙角。
暧昧的女声戛然而止。
音频终于被人关了。
方卓扬走上台，西装挺峻，面色沉稳，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个突发的意外为自己企业带来的轩然大波。
他冷静地拿起话筒，声线低沉：
“欢迎大家能来这场发布会，首先，我要向大家道歉，这场意外，的确是我司的疏忽，让诸位见笑了。”
“其次，既然这个音频已经被放出来了，那么我也想借此机会，为我司的代言人，梁女士，做一个澄清。”
霎时间，场面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方卓扬按了下手中的遥控器，他喊了声：“小逸，请播放0320音频。”
随即，整个大厅里，一道清脆的女声被播放出来：
——“担心，我哪能不担心呢，我天天都为你担心。”
名媛堆里有人听说来了，捂着嘴说：“天，这是，是苏若合的声音吗？”
唏嘘声里。
录音继续播放。
——“茶姐怎么还不滚出娱乐圈，逸通真是不作不会死，还敢找茶姐这种劣劣迹斑斑的艺人代言，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和赵舸的叫.床音频都流遍全网了，还不出来解释一句……”
——“念完了吗？”
——“念完了。”
——“唉，你看，你和赵舸那事儿明明不是你干的，却还要被逼着背锅，梁凉啊，你在网上被骂得这么惨，你说我能不天天担心你？”
这语气，看热闹、说风凉话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这录音，真，真的是平日里清清淡淡恰似温柔小百合的苏小姐说的吗？
可是，更让人震惊的，是苏若合话里的内容。
和赵舸的音频女主角不是梁凉？
她只是个可怜的背锅侠？
是啊，回想起来，梁凉只是一个寂寂无名、只能靠蹭绯闻炒热度的十八线，如果谁要她背锅，她有什么资格说不？
说了，又有谁信呢？
怪不得，怪不得啊。
怪不得从事发至今，哪怕各方人士摆出各种“真锤假锤”，梁凉那边都一直顶着压力，保持沉默。
原来，真的，不是她啊。
那么是谁呢？
众人正在疑惑之中，下一刻，一道夹杂着急促喘息的愤怒的女声便响起，甚至带着轻微的颤意，替他们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我到底是为谁背锅，你难道不清楚吗？”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
哔——
录音戛然结束。
可人们还愣在原地，被这录音冲击得久久不能回神。
尤其是这最后一句。
不是梁凉，那音频里的女主角，究竟是谁呢？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苏若合知道了。
“事实，就如同大家所听到一样。网上流传的不雅音频女主，的确不是我司代言人梁女士。如果再有相关传闻，一旦影响到逸通与梁女士的声誉，我司将会提出法律诉讼。”
方卓扬平静地说完，在满厅的沉默里，他扫了台下依旧肃穆的众人一眼，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小逸，请为大家播放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
言罢，场内立刻响起了又土又村又喜气的女歌声。
和装潢精致的科技大厅竟然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萌。
有一种刘老根大舞台的错觉。场内，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梁凉手中的视频，也到此结束。
她盯着画面里那个男人的侧脸，不语。
良久，她才把手机还给赵蕙，问：“他现在在哪里？”
赵蕙说：“你别去了，你去了娱记们都会把话筒对准你，反倒给方总添麻烦。”
梁凉嗯了一声。
找了座椅坐下，微憩。
心，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
随手抓起面前果盘里的一粒梅子，提神。
酸意涌入。
真涩啊。
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她想。
-
到了发布会正式展开的时间，方卓扬终于在万众瞩目里回来了。
他上台，站定，拿起话筒和红外线遥控器。
这次回来，他戴上了金丝边眼镜，将眼中的深沉无波遮住，更是衬得他斯文，精英。
他就那么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话不多，却每个字都把产品的性能、设计阐释得透彻到位。
梁凉坐在台下，第一排，离他很近很近，好像只有这几步的样子。
但她却知道，他们的距离，远远不止于此。
太远了啊。
方同学，岁月已经将你变得这么这么好了。
“下面，让我们邀请逸通智能音箱的‘小逸’的品牌代言人代言，梁凉小姐。”
主持人打断梁凉的胡思乱想。
她提起裙摆，在众人的目光里，一步一步向台上走去。
矜贵，美丽，优雅。
按照先前已经背熟了的稿子，先对“小逸”进行一顿虚伪又不失真实、真实又不失幽默的吹捧。
中途再加几段在家试用“小逸”的趣事暖场。
最后再以一句“有了小逸，我的生活确实更安逸”结尾。
弯腰，鞠躬，致谢。
——论一名合格代言人的自我修养。
“下面，有请方总与代言人梁小姐，还有我们的‘小逸’一起合个影。”主持人笑眯眯宣布下一个环节。
方卓扬走过来，与梁凉并肩站在一起。
他们一人一只手，分别托着“小逸”智能音箱的左右端，在噼里啪啦的快门声里，保持微笑。
人群里，有个标了“尚华财经网”的记者，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这两位看起来怎么这么莫名般配呢。”
说完，他自知失言，连忙噤声，专注拍照。
到最后，从方卓扬，到技术总监，再到品牌总监，最后再到代言人，一番流程走下来。
发布会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顺利结束了。
到了媒体提问的环节。
主持人问：“那么，这次的独家采访机会，方总打算给哪家记者呢？”
方卓扬扫了一眼台下的记者们，淡淡道：“尚华财经吧。”
末了，他补了几个字：“他们家的记者更会说话。”
梁凉：？
尚华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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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媒体访谈的环节也顺利结束。
梁凉想起方卓扬在休息室临走时说的话，让她留下来，要和她好好谈谈。
于是她便嘱咐阿明：“你先回去，我和方总有事情要说。”
阿明嘿嘿一笑：“梁姐，我都懂！”
梁凉：“……不，我觉得你不懂。”
梁凉去后台把礼裙脱下，换回常服。
出门，方卓扬已经等在拐角处了。
见她来了，忙灭烟，抬眼看她。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
梁凉问他：“一直想问你，怎么会抽烟了？”
方卓扬：“压力大，就时不时碰上几根，没瘾。”
梁凉走在他旁边，笑：“的确，你这人，应该是对什么都不会上瘾。”
“也不是，我曾经上过瘾，而且，”他的声音和脚步都顿住，只看她，“到现在也没能戒掉。”
梁凉撇过头，不敢和他对视，那目光太灼热，莫名地，她怕了，不敢问出，他究竟对什么，上了瘾。
她按住心里的忐忑，想找些别的话题聊，刚欲张口：“方……”
两个戴着头套的人突然冲了过来，发了疯地对着她喊：“去死吧，贱人，敢勾引我们舸哥哥。”
说完，一盆猩红的油漆朝梁凉劈头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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