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茅津渡的晚歌有着自己的韵味,那是一个称不上繁忙的渡口,但也总有一些新奇的事情。这个渡口连接着三大河系。往南走就是著名的白马山紫谷河,以山峰似白马腾云,而称之为白马山。

    白马山有一块肥沃的山谷,连接着紫谷河,河水终年不结冰,滋养着白马山的所有生灵。山谷中鸟语花香,灵气逼人,传说这里的麋甚至能看透人心。这里曾经是晋文公时期的属地,但是魏韩相争的时候,最终分给了魏。

    但是白马山紫谷河的山谷有一点不好,就是白马山因为形似白马,崇山峻岭,难以攀爬。所以这个山谷和外界的连通极少。除却了渡口的船只偶有经过,山谷里的先民们也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六年前,这里是她的天堂。

    年少的白雪每一年的春夏交接之际,便会随着白家的商船顺流而下,领略山河美景。那一年她突然看到了白马上山谷里的一缕仙气,非要一探究竟。拗不过她的香兰姑姑只好陪白雪去。

    年少的白雪已经初显那不输男子的自信,她落落大方,自有正气在心中。她的身上并没有佩戴任何贵重的饰品,可就是这样素净的样子,也叫人看出不一般的气质来。

    到底是少女心性,这如临仙境般的美景一下子就迷住了白雪的心。她新奇地看着不同于茅津渡的生灵,每一花每一草都与众不同,在氤氲的雾气下透着一种圣洁。

    她像是跌入了仙境。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赤足奔跑的孩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挂于胸前,胸口和脚踝挂着兽齿做的配饰,她跑得快极了,就像是山林溪涧间的精灵。白雪看呆住了,她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画面。

    那些稀世珍宝,美酒佳肴,在这样一幅画面下都相形见绌。她看着那个孩子,跑着追赶过去,想看看这山谷深处是怎样的。她的举动引起了孩子的注意,她定了一秒,对上了白雪的眼神,干净得就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水。

    世间怎会有这样的纯真。

    白雪愣住了,不禁停住了脚步。可孩子看了一眼,就转头往山谷深处跑去。白雪急忙跟上,这才发现,孩子的身后竟然跟了一头凶猛的野山猪,呲着獠牙,追赶着那个山间精灵。

    白雪本无意伤害世间任何生灵,但是看到野山猪追赶得愈发近了,她担心那个孩子会被野山猪所伤,架起自己的背在身后的弓箭,搭弓射箭,连发五箭,箭无虚发。每一只都射入了凶猛的野山猪体内,这才听到了一声巨响,野山猪倒在了地上。

    而那孩子也因为精疲力尽倒在了树叶铺满的地上。

    白雪跑了过去,拨开孩子额间被汗水沾湿的秀发,被她精致中透着灵气的容颜震惊了,她闭着双眸,仿佛沉睡的莲花。

    这是天神的孩子吗?

    香兰姑姑在后面匆匆赶来,白雪看着像兰姑姑用目光询问她。最后因为船只还在等着他们俩,白雪只好在那个孩子的手上放了一瓶她随身携带的珍贵药膏,离开了那个山谷。

    自那以后,她时常有去紫谷河寻找,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精灵般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白雪依然记得,只是不再去找寻了。

    成年之后,白雪愈发美丽大方,在白圭的教诲下,正统得体,自信开朗,修养极好。只不过,在得知魏惠王竟然把白家封地周围的几里地又封给了那个妖孽狐姬,白雪再好的修养也到达的溃堤的边缘。

    白雪岿然不动,还是如上一世一般在她的身上看不到半点不如男子的卑微气息,倒是有一种出水白莲的感觉,她挺直了腰板看着面前尤为魅惑的女子,惜字如金,倒是眉宇间显出了几丝不耐。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还不是你的封地。”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狐芙这一身装扮还真是与此时此地的风景不搭,饰品无不繁琐华贵,像是一只金孔雀一般,又没有金孔雀的疏离,那勾人的媚眼,脉脉春/情。衣物所用颜色也贵气极了,一看便晓得,沿用周礼,若不是魏宫中夫人及以上的等级,用这样的颜色和饰物可是杀头的死罪。

    可是这魏宫中的夫人又怎么会出宫来这种荒凉乱离之地?

    狐芙盈盈之身,裙摆碧荡,靠近白雪的时候,连肩头都仿若带着春意,但白雪却隐忍着皱起了眉头。那模样,倒像极了被妖孽缠身的清修之人。

    白雪强忍着不耐,打算不管这个妖孽女子,眼不见为净。狐芙一个健步走上前,一下便倚在了白雪的肩头。

    “白姐姐莫急,你我许久未见,怎不与我叙叙旧呢?”狐芙身形柔弱,宛若春风拂面,巧笑盼兮。

    她也不顾两人何等关系,就趴在白雪的肩头,朝着她的耳朵吹气说道。那温热甜腻的气息伴随着狐芙的胭脂粉味,也不知是不是掺了什么香料,竟让人呼吸灼灼的。

    “何旧之有?”白雪想拍开狐芙那狐狸般的爪子,刚动手,狐芙就靠得更近了,她几乎能看到狐芙那蝶翼般的睫毛之下灵动水润的双眸。抛开一切成见不说,狐芙倒真是个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又魅惑至极的女子。可狐芙就是再媚,白雪也觉得厌恶至极。

    她们曾在魏王设宴款待各国商贾的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在围猎场上相遇过,不知道为何狐芙对白家敌意很深,总是和白家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像这次要的周遭封地,毫无用处,她开口,哪块宝地魏王不同意,偏偏要了这杂草丛生全是芦苇的破烂地,如果说不是为了包围白家,白雪可是不信。

    “当年抢我麋的事情,姐姐可是忘记了吗?”狐芙对白雪的厌烦看得一清二楚,可她偏生不离开,水蛇般的腰都快要贴到白雪的长衫上了。她看着面前这个已然忍不住黛眉轻蹙,眉目清明如白莲一般的女子,嘴角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日月失色,神魂颠倒。

    “奇珍异兽,怎可胡乱杀生。”白雪当然不会忘记,她义正言辞地说道。

    她和狐芙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般,白雪白莲圣圣,即使家财万贯也绝不放度,但狐芙却不同,她恨不得魏王把天下挚宝都送到她的眼前,她就是这么实际又敛财,那些簪子,青铜镜,夜明珠,狐芙把玩的时候也是心中欢乐。

    白雪可体会不了也理解不了这种放纵的感觉。

    享乐,或许真就是狐芙此生的追求。就连魏王都对她予取予求,在魏宫中的日子,让狐芙更加胡作非为了。但即便如此,狐芙还是觉得了无生趣,无聊至极。

    白雪倒有点像看到自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公叔丞相,但公叔痤是不敢看,白雪似乎是不想看。这让狐芙心生不快,就连宫中的侍女都对自己的样貌身材羡慕嫉妒,更有甚者,直至爱慕崇拜,白雪怎能是那个例外。

    “为我做漂亮衣裳有何不可,或许是它的荣幸也未可知。”狐芙笑得灿然,虽然话语无礼地让人生气,可那双眼眸却动人地紧,像是包含了一颗星辰一遍透亮晶莹,要不是白雪讨厌她,换做任何人,大概都会没了原则。

    白雪听得怔大了双目,“一派胡言。祥麋降于茅津渡,自然是在这里休憩,又同时给这里带来祥瑞。毫无同情之心不说,还……”

    白雪绝佳的脾气也被狐芙弄得毛躁起来。她从小便和这里的一切朝夕相处,青青芦苇,渔船浣歌,奇珍异兽,落日余晖。当然也包括各种各样见不得阳光的马蹄声和交易。她周游列国,除了白马山紫谷河的山谷,就是最爱这里。

    呵呵呵呵。

    不屑又银铃般轻蔑的笑声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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