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小说:小香姬 作者:金陵美人
    从各地呈上的折子来看, 受灾严重的地方不在少数。

    魏昱开国库放梁赈灾,再下旨减免三年税收, 老百姓总算是松一口气。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妖风,散播国运不顺的谣言,神女不再清心寡欲, 沾染了世俗,是上天在惩罚崇国。

    传的有鼻子有眼睛, 上京又一次掀起了祈祷的狂热, 只不过这一回是将神女庙的门槛踏烂了,希望历代神女保佑现任神女回心转意,远离红尘。

    但神女已入后宫,他们也不敢编排王君, 只得改了说法:希望神女梅在后宫潜心修行,切莫沉迷于骄奢淫逸。

    冯渊听了两日闲话,嘴又欠的难受,跑到宫里给魏昱出鬼主意。

    “你把香姬请出来, 搞一个祈祷大典。这不就成了吗,也不费事。”冯渊咧着嘴,不嫌事大。

    魏昱睨他一眼,不温不火的语气:“废话真多,这两日派人去寿年盯着点,密信说魏观有动作。”

    “明白。他贼心不死,忍了这么久也该漏尾巴了。”冯渊敲一敲桌子,这回语气颇为正经:“你就算把国库散空了, 也没有神女一句话好使,你就让她出来溜一圈呗。这么大的便宜不要,你别后悔。”

    “你待在这别走,孤一会让兰草把你的嘴缝上。”

    冯渊捂着嘴嘟囔:“有了女人忘了兄弟。”

    魏昱将手中的笔掷了过去,冯渊躲闪不及,衣服上被点了一个大墨团,“快滚去办事。”

    他哭丧着脸往外走,可是在一旁的兰草分明看见了冯大人眼中的笑意,像一只偷了鸡的老狐狸。

    梅调养了两日,面色有所好转,但仍然不能劳累,一日里还是有大半时间躺在床上。补品流水一样的送进寒山宫,有好嚼舌根的宫人,再配上宫外的流言,风言风语的都说香姬有了身孕。

    这日,桃子照例去内宫领奉例。这一去,可惹了大麻烦。

    几位妃嫔的宫人都在,桃子一进去便十分打眼,被人盯着的滋味不太好受,便捏着裙角往里头走。

    王管事眼尖,一眼看见娇小的桃子在人群里钻,放下手中的活便去喊她:“小桃子,来,你过来。”

    桃子便往他那去,王管事面前站着的是魏七子的宫女画屏,冷不丁被人插了队,不大高兴,两手往胸前一横,敢怒不敢言。

    “这是寒山宫的册子,拿着去领东西吧。”王管事长得倒是不丑,三十出头的年龄,看起来也不油腻。他说着话,从柜子里摸出来一张纸条,顺手夹在册子里,笑眯眯的:“你上回说香姬喜欢插花,这一对长颈青瓷瓶成色好,摆在窗下和天一个色,那叫一个漂亮。”

    桃子谢过王管事,拿着册子去领东西。身后的画屏瞧见了,眼珠子装个圈,拿了册子跟在桃子身后,两人前后脚去交册子。

    宫中妃嫔奉例皆依着品级而定,先有册子核对。核对无误后把册子交到分发处,便有专人送到宫里。

    桃子在分发处核对册子时,画屏借着身高优势偷偷去瞄,这一瞄不要紧,竟然发现香姬的奉例是按照夫人的位份给的。等桃子进去领东西,方才笑语盈盈的上前同分发处的小太监搭讪:“哥哥,那个妹子是哪个宫的,看着年龄不大,挺可爱的呢。”

    小太监给笑迷了眼,回道:“那是寒山宫的,是不大,今年才十二。我也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宫的?”

    “我是关雎魏七子的宫女,打宫外带进来的,哥哥见过才怪。”画屏笑着拿帕子不经意间轻轻扫过小太监的手背,这小子立刻就被勾了魂魄。

    画屏又问道:“诶,我瞧她那个册子上写的满满当当的,你是不是记错了,怕不是殿下宫里的吧?”

    小太监四顾望一望,两人贴近了几分,小声说道:“香姬的奉例都是这么给的,内宫怕得罪这位贵人。”

    “不是王后殿下定的奉例吗?”

    “不是,陛下与殿下都没吩咐,这还是内宫几位掌事做的主。”

    画屏点了点头,假意与人拉两句家常,又回头扯了几位别宫的姐妹窃窃私语。魏英英不是好东西,带出来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主仆二人脾性相投,主子不爽香姬,做奴婢的也跟在后头不爽。

    更何况从前在家里,也是小姐手底下最得脸的丫鬟,能管一个院的事。到了宫里来,处处低人一等,本就心里憋了一口气。这时候看桃子年龄小,恶从心来,要狠狠出一口气。

    于是她便在外头徘徊,左等右等,见桃子捧着盒子往外走。装模作样的扭着腰走上去,桃子往左让,她便往左。桃子往右,她也往右。一来二去,再狠狠的往她肩膀上一撞,桃子吃不住这力气,人往后仰,结结实实的跌了一跤。装花瓶的盒子也摔在地上,能听见闷闷的一声响,肯定是碎了。

    院子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往这处看。

    画屏先嚷嚷起来:“你这丫头,走路不长眼,往人身上撞。”

    “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挡我,还撞我。”桃子满脸通红,她的手心蹭在地上,石子沙子都进肉里了,疼死了。

    “你别仗着年纪小就在这里颠倒黑白,家里人都死了没教你做人啊。”

    这个嘴是真的毒,桃子哪里见过这个架势,眼里憋着泪,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字来。她本来就是没人教,她没有家人。

    画屏理一理衣裳,神清气爽的往外走,还要边走边骂:“真是晦气,什么人都有。”

    桃子狼狈的爬起来,抱着盒子就往回跑,边跑边哭。她是懂事的,怕她们看见了多想,在寒山宫门口将眼泪抹干净了才往里去。

    “怎么才回来?”春潮正专心看着手头上的册子,没抬头看桃子。

    桃子忍着哭腔,将破皮的手藏在身后头,低头认错:“我在路上跌了一跤,把内宫给娘娘的花瓶打碎了。”

    春潮一听声音不对头,这才抬头看她。让人拿鸡毛掸子来替她掸掸灰,一面笑骂道:“多大人了走路还跌跤,疼不疼?”

    春潮姑姑都没有怪她把瓶子打碎了,桃子越想越委屈,豆大的眼泪水往下落。春潮一怔,将她的脸掰起来,问她:“怎么了?”

    桃子哭的泪眼朦胧的,只管摇头不说话。

    “我问你怎么了,快点和我说。”

    “魏七子宫里的宫女把我撞倒了,还怪我走路不长眼,还说——”

    春潮追问:“还说什么?”

    “还说我家里人都死了,没人教我。”桃子越哭越伤心,鼻涕泡都哭出来了。去冬听见了赶忙来搂桃子,把她拉到一边处理手上的伤。

    春潮登时冷了脸,将鸡毛掸子往地上一丢,啐上一口:“祖宗都不晓得是哪个的破落户还神气起来了。”

    说罢人就往外走,带着赵福就往关雎宫杀。

    她一进关雎宫,抓着管事姑姑就问:“魏七子住哪一间?”

    管事姑姑不知道怎么了,手指头颤颤巍巍的往一处指:“那,在那。”

    春潮过去时,魏英英正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正在和一个宫女讲笑话,脸上笑的和花一样。没错了,那应该就是画屏。

    她往两人面前一站,画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装模作样的问道:“你是何人?”

    春潮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就先赏了她一耳光,打的画屏捂着脸一声尖叫。魏英英站起身来,脾气火爆,问她:“你算哪根葱上来就打人?”

    “你的宫人,撞了人就算了,嘴还贱。我来问问她,是不是全家死绝了。”春潮面上浮起一层笑来,当着魏英英的面又打了她一耳光,甩一甩手:“嘴这么毒,你是真不怕死了以后棺材板漏风啊。”

    魏英英脾气上来要推春潮,赵福立马将两人隔开。四周沾满了看热闹的宫人,就连花弄影都推开了窗,支着肘,难得夸一句:“这话说的,潇洒。”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一个下贱的奴婢敢来和我撒野,把她给我摁住了!”魏英英开始招呼宫人,宫里人谁不认识魏春潮啊,几个人包上来,就看春潮颇为镇定的站在那处,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魏七子,麻雀插两根鸡毛把自己当凤凰了?”春潮往外走,头也不回,也没人敢拦。“泼皮破落户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病的不轻。”

    魏英英脸上的颜色十分好看,红一块黑一块。捂着胸口喘不上气,丢了面子,砸躺椅出气:“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你给我等着,你且等着!”

    她也不整理妆发了,带着宫人就往外跑。花弄影的宫人有些担忧,问道:“魏七子是不是去寒山宫找麻烦了?”

    “她也敢?就她这幅蠢模样,肯定去找王后做主了。”花弄影顺势坐在南窗下,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

    春潮回去后,也没问桃子怎么样了,该做什么做什么,情绪丝毫没被影响。还是赵福有声有色的把刚才的场景讲了一遍,听的桃子咧着嘴笑,直夸春潮姑姑厉害。

    梅坐在窗台下,也听的津津有味。

    夜里春潮进来服侍她洗漱时,问道:“你不怕魏英英吗?”

    “有什么怕的,不就是个定北侯嘛。”春潮满不在乎,往铜盆里倒热水。热气蒸腾,熏的她脸都红了。

    梅支起身子,接过白布擦拭脸颊,唇边有笑意:“桃子说,春潮姑姑好厉害,你听到了吗?”

    春潮鼻子里冒出一声哼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她是真没用,就知道哭,哭管什么用啊。”

    “你躺在这里是不知道外人都怎么说闲话的。”春潮将帕子过一遍热水,又递给她擦手:“快点好起来吧,等到了冬天,就不好养了。”

    “好,等我好起来,替你们出气。”梅换了口气,缓缓笑道:“我觉得好多了,你们别担心。”

    春潮分明听见她说话都要喘两口气,慢慢说。面上仍然应下,同她打趣:“知道啦,每天服侍你累死了。”

    第二天晨昏定省,时绥坐下后,先是看过底下的四位娘子,而后说道:“今日本宫要处理一事,妹妹们稍安勿躁。芳姑,你去寒山宫,将魏春潮和桃子带来。”

    魏英英这回腰板挺的直,有人替她做主了。其余几人面上瞧不出什么,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芳姑是王后殿下的贴身女官,亲自去请一个掌事姑姑和一个小宫女。怕是香姬也不好拂了面子。但是梅偏偏又是个护短的人,她神色自若,淡淡看了一眼芳姑:“好,那我也同去。”

    春潮这会子急了,不肯梅跟着去:“娘娘身子还未大好,不宜出门。”

    她是个人精,如何梅跟着去了,少不得被这群女人冷嘲热讽一番。

    梅唤赵福备辇,等芳姑先离去后,才对春潮和桃子道:“若是只有你们去,这委屈是受定了。我去了,面子上总不会太难看,我替你们出气去。”

    “我今日很想戴那套珍珠头面,好吗?”梅已经坐在了妆台前,等着春潮替她梳妆。

    春潮拗不过她,只得为她打扮起来。珍珠衬的人温柔优雅,颜色也不突出,她现下身体还未恢复,戴金银宝石,更会显得气色差。

    一切妥当后,便在春潮的搀扶下走出了寒山宫,坐上辇车往东元宫去。

    时绥听完芳姑的回禀后,先有一愣,而后反而笑了。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唤人再上一盏茶,等着香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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