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林之事,由姬云和钟离琪向诸位家主们汇报,除过隐去绯绯和赵同尘的一些细节,二人所言甚是详尽到位。众人听到炼魂阵,俱是沉默无言,莫吹雪先笑眼夸起自家小辈:
“阿琪,做的不错!”
钟离琪对众人一揖,与姬云一并退下。刘芜最先坐不住,狂摇着手中扇子问道:
“郭宅里的血盟书之事还未查清,如今连炼魂阵都出来了?赵同尘活过来了?”
莫吹雪一面夹着他碟中的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果真如此,殿下您可不知多高兴吧。”
林相倾则淡淡道:
“如果是是赵同尘,郭府中血盟书使出后,不会引来附近邪祟,她以炼魂阵操纵迷雾林中凶尸,不会致命之处显而易见,设阵着应该是她的效仿者,只是功力略有不足。”
林相倾的话,赵同尘基本认同,只是“致命之处显而易见”这句,明明除了她,林中那些小朋友都没看出来好吗?
赵同尘埋头在一边胡吃海喝,玄门四家中除了南荣氏,她算是得罪了个遍,眼下还是低调地好。
刘芜听得一头雾水,南荣仙蹙眉道:
“迷雾林中迷雾四起,是因着被炼魂阵所控的黑面人,他与月幽河中精怪合二为一,在林中作祟多年,可都是被炼魂阵所控,为何那黑面河怪,不同于修士所化的凶尸,这么难对付?”
林相倾沉默片刻,似是有些拿不准,对于炼魂阵,世上没有人比赵同尘更有资格开口,赵同尘一听便激动起来,忍不住道:
“道理很简单啊,同一炼魂阵所控之下的凶物,凶残程度虽有所不同,缺陷却应当在同一处,黑面人与其他凶尸明显不同,自然是因为他先时已被凶力更强的阵法所控。”
感觉到莫吹雪对她投来的怀疑目光,赵同尘有些后悔没穿清风堂的玄紫色长衫,起身向众人一揖:
“在下清风堂孙琳如。”
她算准了孙琳如人微言轻,不大引人注目,莫吹雪和南荣仙果然不再看她,林相倾则又道:
“孙琳如所言不错,炼魂阵极其阴邪,我与黑面人交战,他分明出自姬氏直系,只怕生前就受了邪祟侵蚀,妖力才如此的盛,我先前请姬宗主前来,就是想当面一问黑面人是何身份,不知众位同僚有何想法?”
刘芜先是道:“青鸾台的吧?”
南荣仙则道:“青鸾台从兴到灭,不过十三四年,我查过黑面人身上煞气,他化而为妖,少说也有十五六年,应当不是。”
他旋即望着钱虚谷道:“林坛主方才所言,倒是让我想起,钱副堂主,十六七年前,姬氏一族有十余人修道修得走火入魔,暴毙而亡,可有此事?”
南荣氏与姬氏世代交好,两家又联了宗,南荣仙对姬氏的情况知道多些。
众人目光皆移向钱虚谷,钱虚谷面上微露难色,对众人道:
“我来之前,宗主对我讲过,姬氏一族以制符而兴,十六年前,确有数名嫡系公子门客,一并研究制符之法而走火入魔,姬氏一族多年来枝繁叶茂,要找出河怪是何人所化,需要一些时间。”
姬氏当年之事,连嫡子姬和渊都卷入其中,毕竟不大光彩,先宗主只对外宣称,那些子弟是因着室内走火,抢救不力而亡,是以钱虚谷刚刚说完,堂中有不少人神色微变。
赵同尘跟黑面人打过交道,心下正隐隐不祥,听林相倾忽而道:
“姬氏子弟暴毙,大公子也在其中么?”
钱虚谷轻叹了声,点头默许。莫吹雪原先东歪西倒,连佩剑雅郑也被他扔在地上,此刻也直起身,轻笑道:
“堂堂玄门首族,家里出了这种事,竟瞒着其他几家,只告诉世人大公子是阁楼走水,被活活烧死,那黑面河怪指不定是你家大公子吧?”
钱虚谷眉头紧皱:
“钟离宫主此言差矣,我家大公子是为了救姬氏众人而死,此事并未祸害他人,一直是玄武堂绝秘,不管那残魂是大公子还是别人,被人有意放在迷雾林中,成为黑面河怪,那定是要对我们玄武堂不利啊。”
他这话说的不假,有赵同尘作恶在前,清风堂崛起在后,姬氏的名声数十年来颇为堪忧,若是有人想以此泼姬和光一身脏水,那可真是说不清呢。
莫吹雪却摇着扇子:
“我倒是请诸位多想一想,如今的姬宗主,怎么由庶子上的位,其后又出了赵同尘,可真是耐人寻味呢。”
莫吹雪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十几余年前,姬氏嫡子暴死而庶子上位,那时便引了不少风波,黑面人这事,想必就是有人要旧事重提。
钱虚谷则道:
“我家宗主光明哥磊落,从未行过不齿之事。”
众人窃窃私语之际,南荣仙则起身道:
“这一点我信,大哥出事时我也在玄武堂,姬氏两位公子,俱是舍身而救众人,和光绝非不择手段的权谋之辈。”
南荣仙在玄门及朝堂都极有名望,这样看来,姬和光不出席扬州之宴倒是对的,他若是和李玄通一并前来,摆在明面上提及此事,只怕后果难以料想。
众人陷入沉思之际,刘芜试探道:
“这些事太复杂,所以本王只要告知父皇,河怪是赵同尘先时炼魂阵里遗留的邪祟,大家觉得这样可么?”
玄门四家共同的想法,都是黑面人之事先不能透露,赵同尘是个死人,背锅再合适不过,南荣仙连连抱拳:
“殿下可真是识度宏远,如此对大家都好。”
众人旋即一番互相吹捧,赵同尘举筷的手不住颤抖,眼望着刘芜半句话都说不出,好歹也是前世最铁的兄弟,就这么甩锅合适么?
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迷雾林之事涉及姬氏,南荣仙与林相倾一个为友、一个为亲,为避嫌之故,调查炼魂阵及黑面人便交付于莫吹雪,钱虚谷也带姬氏众人协助其力;林相倾则与南荣仙分头追查血盟书与徐菁,以及被血盟书引来残魂来历。
刘芜大手一挥,又送了赵同尘一筐金子,作为宴席的封口费,赵同尘故作为难地将其接下,表示绝不告诉李玄通,绝不给姬氏添乱。
刘芜喝了不酒,又开始声泪俱下吐槽他在诸皇子中过的多么不易,父皇把那些吃力不讨好又非要皇家出面的活儿全扔给他,还要责怪他无能什么都办不好诸类云云。
众修士面上愁云惨淡,除了莫吹雪真心跟他聊那么几句,其余人俱是沉默寡言,几个侍卫见刘芜醉的不成样子,将他扶上车鸾,临走前,刘芜仍大着舌头,对众人道:
“如此,本王今晚就回京复命了,诸位仙友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送走刘芜与其亲从,莫吹雪一人坐着,便显得冷清了许多,作为将刘芜灌醉的主要元凶,莫吹雪面上红晕朵朵,一只腿抬起在座椅上,右手不断轻击桌面,双目则平视对面的林相倾,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宴席开始到现在,林相倾未饮一觥,未动一筹,端地一幅不食人间五谷的模样,莫吹雪冷笑了笑:
“玄门之事,我向来是没心情管的,听说广凌子在迷雾林里找了只白狸,我想见见它,不知广凌子应允否?”
林相倾闻言起身:“既如此,梓豫君请随我来。”
众人注视之下,莫吹雪拾起雅郑,林相倾则腰佩素练,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飘然离去,真是好对英姿勃发的璧人。
众人心想,难道他们和解了?
南荣仙却满目忧愁长叹了口气,不出其意料,二人走后不久,屋外便传来兵刃剧烈的撞击之声。
事情果然不那么简单。
他们竟当众打了起来,众少年最先跑出屋外围观,姬云和南荣琳同时望着中庭喊出声:
“舅舅!”
庭中金光大作,莫吹雪的法力不比林相倾低,神仙打架,连绯绯都知道乖巧蹲在笼中一动不动,众人还是躲远了好。
只是此等数十年而不遇的高手对决,修道之人如何甘心错过,四周之人皆屏息凝神,雅郑和素练不断相击,剑身俱是金光大作,可见剑主非是随意切磋,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之际,听莫吹雪道:
“为了只妖兽就对我拔剑,林瑥,你至于么?”
这句话声色平缓,丝毫听不出他正在打架,反像是乐在其中。
林相倾也淡然道:“其一,它并非妖兽;其二,你先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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