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置身于黑夜的泥泞雨林, 相当于把脑袋塞进老虎的嘴巴。
这句话在冒险者中传唱, 很快被视为外出探险时的箴言之一。这甚至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连接送的船只也会在最后一缕光消失于地平线时回到港湾,不多等待哪怕一秒钟。
“我就说别来,现在好了?”
密布的云层隔绝了月光, 几个更为深邃的黑影在雨林中蹒跚前行,其中一人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藏不住的胆怯透过颤抖的音调回荡在周围静谧的漆黑下。
黑影一个挨着一个,哆哆嗦嗦地防备着四周, 没人搭理他。
突然。
“啊!唔......”
“你你你,你叫什么啊!”
失声惊叫的那人被快速捂住了嘴,身边的同伴压低声音叱问着, 掩饰自己被惊出一身冷汗的窘迫。
“我,我滑了一下。”那人都快哭了,“又滑,又软,我以为是蛇......”
他的话让所有人手臂上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瞎说什么呢!”旁边的人在地上踢了一脚,“不就是根树根么?这里连只鸟都没有, 就会自己吓自己。”
听他说完, 其他人又是一阵毛骨悚然。这雨林的确是寂静得太可怕了些。
“快走, 快走吧。”后面的人往前推搡。
他们急忙又摸索着向前行进, 祈祷能快点抵达岸边,那里空旷,起码能安全些。
走着走着, 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你们......”说话的人咽了口唾沫,“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唱歌?”
“有啊。”身边的同伴回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听到了......”
他们集中注意力,这声音像是某种荒野部落中的祭祀曲,没有乐器,歌声中自带一种特殊的鼓点,在这郊野中更显诡异。
“看上面!有光!”
侧面山坡顶上的树干上隐隐印出下方的火光,对面的山脚下可能有个营地,或是其他东西。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啊?”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问。
“去吧......说不定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呢。”
光明总是让人安心和向往的,多数人自我安慰着同意了这个提议,小心又慌忙地往山坡上爬。
坡顶的火光影影绰绰,随着他们的靠近,树林里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歌声也跟着停了,随之而来的杂乱中似乎还有人的说话声。虽然听不真切,但让这行人更加兴奋。
山坡和火光形成一条清晰的分界线,离得越近,众人脸上的笑容就越大。直到下方的景象豁然开朗,表情又瞬间凝结。
惊叫还未出口,一只锐利的爪子从天而降,瞬间抓爆了一个人的脑袋,暗沉的血红溅满了他身边的同伴。
“唔......”
有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周围有风声呼啸,他死死捂住想要失声尖叫的嘴巴,抬头看去,那是一个长有宽大翅膀和细长鹰爪的......人。
恐惧的泪水糊满眼眶,他颤抖着回过头,下方跑来一群地精、双腿站立行走的蜥蜴和身高恐怕已经接近三米的巨人。
“你们是怎么侦查的!让人都跑到这里了!”
下方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所有人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个跟他们一样的人类,侧面甚至觉得熟悉。
等那人发泄完将脸转向山坡上时,他们的双眼因为惊愕睁得更大了。
那人愤怒地大声叫喊着:“杀掉他们!统统都给我杀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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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秦默转醒时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不得不说,铭文失败的后劲有点大。好在狂暴野猪只是二阶生物,依她的精神强度还不至于伤及性命。
温德尔懒散地趴在桌上,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甚至还调笑道:“第一次接触精神攻击,味道不错吧?”
“闭嘴。”
秦默撑着桌子站起身,身形虚晃了一下,揉按着太阳穴往水池边走。
就着冰凉的水擦掉脸上的血迹,秦默看了眼水中的倒影。现在的她嘴唇泛白,垂下的几缕发丝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和虚弱。
渐渐地,倒影变成了铭文时看到的幻象,回忆起识海被入侵的感觉,秦默不自觉又皱起了眉。
听说有不少法术也是精神攻击,看来得让大家都接触一下,防备着点。
秦默洗了把脸,重新梳理好头发,坐回桌前。
有了防备,知道如何抵御,血液中残留的精神力便不足以成功入侵,第二次绘制时就像之前在纸上练习时一样水到渠成。
一道光华闪过,盾牌焕发出奇异的光彩,随后又归于寻常,铭文也随之渗入、消失。
“有待进步。”温德尔点评道。
秦默敷衍地“嗯”了声,回头开始整理东西。
“要出去了?”漫长的生命让温德尔没有什么时间概念,日子也记不太清楚。
“已经过了一天了。”秦默回道。
闻言,温德尔拖着音调调笑道:“是想那个小姑娘了吧?”
秦默的动作顿了顿,回的依旧还是:“闭嘴。”
温德尔在一边嘿嘿地笑,听得秦默有些烦躁,没再理他。
收拾到一半,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丁铃当啷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
“咦。”温德尔从桌上弹跳起来,“魔法警报?”
门外很快传来嘈杂的走动和呼喊声,听起来像是遭了贼。
想着不关她的事,秦默整理好东西才往外走,推开门时被正午的阳光闪了一下眼睛。难得的大晴天,连向来安静的北城区都热闹了。
这里离城门口近,卫兵们正向门口聚拢,大约是事情已经结束了。
跑出来凑热闹的人大半都还没走,秦默在旁边站了会儿就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潜进来的人虽然触发了警报,不过依旧从这么多卫兵手里逃了出去。听说是会隐身的,大约跟当初那个余馨一样是个刺客。
这里除了一些材料和各种低级的武器什么也没有,想来是想要谁的命吧。
秦默交了牌子出了城门,用盾牌护在身前,躲闪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外走。
记得刚来的时候整条路上都看不见几个人影,现在却是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叫喊声盖过了所有声音,听起来包围圈里似乎是在打架,秦默只得绕着边上走。谁想,随着一阵惊呼,周围的人都向两边散开,一道黑影直直地朝她飞来。
秦默躲闪不及,顺手接了一把倒飞而来的人影,一看,还有点眼熟。
“诶哟,队长。”郭依也很惊讶,收了两把大剑就朝另一端撞倒在墙上的魁梧男人喊道:“不打了不打了,今天算你赢。”
哪里学来的称呼。秦默睨了她一眼,忽的察觉到一道视线,回头便径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里。温润如水,笑意盈盈。
郭依见秦默愣着,再看一眼对面,心中了然。
“走啦队长。”郭依笑着拽了秦默就往那边去。
刑炎兴奋地挥着手,刑雨依旧那样静静地站在后面,郭或给旁边的人抛了枚金币,应该是打架的赌金。
到了跟前,秦默竟然有点不敢看叶柔的脸,喉咙发紧,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你们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啊。”刑炎率先抢答。
秦默扯起嘴角笑了笑,把手里的燕尾牌塞给郭或,“不是圆盾,你看看能不能行。”
郭或老早就盯上这面盾牌了,当即抱在怀里,摸着光滑的金属表面说道:“行!肯定行!木头的都让我用烂三四个了,这里铁的盾牌卖上百金币,买一个我们就得倾家荡产。”
见他高兴,秦默也觉得自己没白费功夫。
这时,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秦默的心跟着咯噔了一下。
“你的眼睛怎么了?”一直没说话的叶柔掰过秦默的脸,问道。
秦默摸了一下自己的右眼,鼻子附近明显摸到了一条凹陷的印子,大概是晕倒后带了一晚上的镜片压的。
“镜片戴久了,很奇怪么?”秦默盖住自己的眼睛,话题扯开后也没了之前的不自在。
“还好。”叶柔嘴上说着,眼中笑意不减。
旁边传来刑炎没忍住的“噗嗤”声,秦默想了想,眼睛上有个圆圈应该是挺丑的,便从口袋里取了镜片重新戴上。
“哇。”金边的单片镜让人耳目一新,刑炎瞅着秦默的新造型夸道:“队长你这样有点帅诶。”
刑炎不着调,秦默没理他,第一时间还是看向了叶柔。
叶柔眼含笑意,手指勾着镜片上垂下来的链子道:“好看。”
这下秦默又觉得脸上热得厉害,岔开话题向郭依问道:“你的貂呢?”
“跑了。”郭依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那只貂郭依一直没离过手,也从来不让别人碰,秦默觉得有些奇怪。
郭依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我只是喜欢好看的东西而已,它要跑我也没办法,反正以后还能遇到其他......”
说到一半郭依突然顿住了,双眼直直地看向秦默两人身后。
秦默和叶柔奇怪地回头看去,身后的台阶上正站着一个长相奇特的女孩子,她们不由地也是一愣,随即往旁边站了站,让出路来。
但这位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佩尔,我的名字,有幸认识一下么?”
一身亮银的轻铠,腰间别着一把做工精细的细剑,佩尔看起来十分的英姿飒爽,但更为夺目的,是她那盘在脑后的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和那双摄人心魄的银灰色的瞳孔。
这一切配上佩尔精致的脸庞都不显得突兀,她就像是一团光,只需站在那里就能吸引周围所有的视线。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郭依率先握住了佩尔伸出的手,极为自然得体地微笑道:“你好,我叫郭依,很高兴认识你。”
郭依弯起的眼眸里闪烁着光亮,一如她当初看到银貂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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