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尔身份不俗, 并且目的明确。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
或许。
“他们这样没事吧？”
秦默被叶柔牵着, 走在人来人往的栈道上，就她们两个。郭依被佩尔邀请单独出去了，临走前跟郭或争执了几句。看郭或不快，两兄弟就拉着他一起去了打架用的空地, 发泄一下情绪。
“他们可是亲兄妹。”叶柔回头笑着说，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佩尔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对我们这些穷人有企图的人，放心吧。”
也对, 秦默想。佩尔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贵族，待人接物稳妥大方，教养极好。只是她的眼神中有着藏不住的傲慢, 那是与生俱来的，任何素养和伪装都掩盖不了的气质。那双眼睛漫不经心又紧紧地锁定着目标，给人难以逃离的感觉，这才让郭或心生不满，又或是有了危机感。
回过神，秦默朝前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家啊。”叶柔回道, “现在城里人多了, 外围又挤又乱就换了个地方。还好来接你了, 要不然你肯定摸个冷门。”
转角爬上三楼的栈道, 这里比下面空了不少，视野清晰，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 也能瞧见对面拥挤的人群。
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大量木材通过栈道下方的船只向四面八方输送，修建起新的房屋建筑。似乎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计，空气中也不再弥漫着绝望和悲伤，焕发出新的活力。
“城主组织了救援队，每天都有人被带回来。”叶柔继续说，“城外在开垦水田，据说运气好能在冬天之前收一波粮食。加上修建房屋和城市维护，岗位需求量大，基本上都能混口饭吃。”
“好厉害。”秦默禁不住感叹。
这位城主从未露过面，也没发表过什么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感言，无声无息地就将紊乱的秩序修回了正轨。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难怪这里的居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所爱戴的城主能够在这场天灾中力挽狂澜，能够让他们像以前一样安稳地生活。只是稍微忙碌了些，换了份工作。
叶柔笑了声，“大家都这么说。”
秦默打量着这座和印象中出入颇大的城市，心中震撼，无意间又瞥见了远处水面上几座还在施工的，孤零零的建筑基座，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那是在造什么？”秦默问。
“箭塔吧。”叶柔不确定地说，“很多人都这么猜，不过当地人说这里以前是不造箭塔的，也没有城墙，很安全。”
很有自信。秦默笑了声，心里却升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早就有了。在她从掌柜那里得知他们所制作的装备会以奖励形式发放给表现突出的冒险者的时候，在得知这里原本的工匠们都被召去内城，独留他们这些新人的时候，在看到诸如此类，各种形式的变相竞争的时候。
就像是——像是一个瓮里的蛊虫。她是，其他人也是。
这么想着，秦默不由地觉得有些冷，随即拉了拉衣领。大约是她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过季了吧。
“冷么？”叶柔注意到了秦默的动作，握着她手掌的手松开些许，探了探前端的手指，“给你买了衣服，过会儿试试。”
指尖的温度让秦默瑟缩了一下，她“嗯”了声，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移开了视线。
两人在错综复杂的栈道和索桥之间穿行，叶柔轻车熟路地转过一个又一个巷口，秦默跟在后面已经迷失了方向。等她们在一扇木门前停下时，秦默已经分不清之前走过了哪些路。千篇一律的门窗让她有些心慌。
“进来吧。”
叶柔开了门，拿过秦默手里的包裹径直往左侧的房间去。
“我爸妈住左边那间，你就跟我睡一块儿吧。”
“嗯。”秦默跟在后面，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间由暗沉老旧的木板搭建而成的小屋子，卧室里因为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显得紧凑，伸展不开手脚。窗户被一整块木板遮盖，叶柔正将它用木棍撑起，使阳光能够进入，照亮房间。
“郭或他们呢？”秦默在床边坐下，看着翻弄衣柜的叶柔问道。
“在隔壁，有条件就都住开了。”叶柔挑了两件衣服出来，又开始把秦默带回来的衣服归进衣柜，“试试看，我妈说要是不合身再给你改改。”
这是两件素色的外套，没有过多的装饰，袖口到手肘位置穿插着绳子用来扎紧袖子，非常符合这里气候、方便战斗的样式。
秦默拿了一件往身上套，裸.露在外的手臂被布料覆盖，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
“哦，对了。”叶柔整理好衣服，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你叔叔前几天来找过你。”
秦默系扣子的手一顿，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喉头都因为这个称呼颤动了两下。她咳嗽了一声，又咽了咽喉咙，克制住涌上来的纷杂情绪，淡淡地问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叶柔没有回头，随意翻弄着衣柜里的东西，“你叔叔说之前在码头上看到你了，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还说......”
“还说什么？”秦默问，停留在纽扣上的手指互相按得发白。
叶柔停了一下，接着说：“他还说经历了天灾看明白了很多事情，还是家里人重要，要是你想，可以去找他，你哥哥现在有出息了，可以跟着他混。”说到最后，叶柔不自觉攥住了眼前的衣服，
秦默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脸上一瞬间发热，可也只是一瞬，周围又变得冷了起来。
她上一次出现在码头可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才来找，是为了什么呢？
叔叔。
叶柔等了会儿也不见秦默吭声，回头时见她出神，眉头紧锁，忍不住先问道：“你要去你叔叔那儿么？”
“嗯？”秦默收敛起情绪，扣上剩下的扣子，似是无所谓地回道：“不了，过几天我还要回北城区。”
叶柔轻舒一口气，打量了一下秦默身上的衣服，问道：“大小还可以，肩膀那里紧不紧？”
秦默扯了下嘴角，“正好。”
“那就好，这件我就先给你收起来了。”叶柔拿过床上剩下那件衣服，又问道：“那你要去见见你叔叔么？他之前留了地址。”
“不用了。”秦默回得很快，将视线移到窗外，“现在这么忙，去了他也不一定在，等稳定下来再说吧。”
叶柔愣了下，这才察觉到秦默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张了张嘴，没再问。
接下来的时间叶柔带着秦默出门走了很多地方。
人满为患的冒险者大厅、庄严但冷清的光明神殿、功勋兑换点、黑市、竞技场......然而秦默兴致缺缺，连冒险者们自发组建的集市里，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材料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一直都在走神。
要去见他么？
这个问题纠缠着秦默，像那场挥之不去的噩梦，占据她所有的思绪，甚至听不进叶柔讲解的那些早上她还十分感兴趣的东西，甚至连叶柔什么时候已经带她回了家也没有意识到。
“累不累，先去洗个澡？”叶柔关上门，脸上依旧带着笑。
秦默生出几分歉意，想要解释一下，又或是掩饰，等她准备开口时叶柔已经背对她进了房间。
叶柔取了一条浴巾和一套干净的衣服，又推着秦默进了浴室。
“那些都是你自己的事，不想说不用勉强，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我会等，也会听。”叶柔把东西都塞进秦默怀里，“快去洗澡吧，大家差不多快回来了。”
秦默鼻子一酸，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一滴泪水掉在了衣服上。她胡乱抹了抹脸，回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让冰冷的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试图借此重新找回理智，清空里面又一次浮上来的灰色记忆和思想。
整整在浴室里呆了一个钟头，秦默出来时刑炎已经坐在客厅的长板凳上侃大山了。
“诶，队长。”刑炎笑嘻嘻地挪了挪位置，“过来聊会儿，等郭依回来了我们出去吃饭。”
秦默看了眼对面的叶柔，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些许担忧，便回了个笑，在刑炎旁边坐下。
“聊什么？”
“哇！你给老郭的那个盾好厉害！”刑炎兴头立刻上来了，“今天去打架赢了好多钱，几乎都没输过！”
郭或跟着说：“特别是附带的那个震荡效果，太棒了。”
“顺手就好。”秦默笑了下，“手里还有两张长剑和靴子的图纸，过两天回去研究。”
“这么快？出来玩两天就回去了？”刑炎顿感失望，“我们还准备带你到处体验一下呢，还用功勋给你换了个法术。姐说你不能用直接伤害型的法术，那肯定得多弄点法术防身。”
说着，刑炎从身后的挎包里掏出一卷卷轴递过来。
“修炼到2级没有，介绍说要2级的能量强度才能使用。”
“前几天刚到。”
秦默打开看了眼，是一个叫【羽落术】的法术，让受术者从高空缓慢坠落，的确是用来防身的。
“谢谢。”
“不客气，大家一起凑的。”刑炎咧嘴笑，大方地甩了甩手。
秦默接着解释了自己的打算：“我出来主要是想多历练历练，总呆在城里不太好，毕竟处境不算安全。”
一直没出声的刑雨突然开口：“的确，城里的治安看上去不错，各种各样的凶杀还不是层出不穷。”他抬头看向秦默，“特别是现在底层竞争激烈，有不少势力惦记你的手艺，还是强化一下实力比较好。”
“正好明天要去迷雾沼泽，过会儿我帮你准备点东西。”叶柔说。
“好。”秦默拧眉，刚放松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或许现状比她想象得更紧迫。
氛围突然崩住，刑雨的话引人深思，谁都没继续开口。
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撞开，发出巨响，郭依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抓着郭或的双肩用力摇晃。
“好消息！我打听到爸妈他们大概的位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到的，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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