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了？”彭贯问。很关切的样子。
“咳, 没。”秦默用拇指蹭了蹭有些发颤的嘴角, 视线落在彭贯脖子以下。
“叔叔找我是有事吗？”她问。
彭贯讪笑一声，责怪道：“你这孩子，从小说话就这么直接，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他又搓了搓手, “我听说，城里在挑选卫队队长？”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秦默微微蹙眉，回道：“嗯, 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你看你哥……”
“这个事情不是我在管，我得问一下。”秦默含糊地说。
“行，不着急！”彭贯喜上眉梢,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转身要走，又觉得太明显了，尴尬地笑了下说：“你看这么久没见了，要不要去叔叔那儿坐坐，跟你哥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秦默不想去，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右手攀上了左臂, 指节泛白。
“我……”
“秦默！”
远远地秦默听见叶柔的声音, 侧了侧身就看到彭贯身后, 她正向这里跑来，洋溢的笑容一下子就让秦默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彭贯回头笑着跟叶柔打招呼，叶柔见是他, 表情僵了僵，说了声：“叔叔好。”
“你也好。”彭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秦默顺势将叶柔往身后拉了拉，说：“我还有点事，要跟叶柔出去一趟，今天就不去了。”
“这样啊。”彭贯露出遗憾的表情，往秦默身后看了两眼，“那你有空记得来吃饭，把朋友带上也行。哦对了，刚刚说那事儿可要记得放心上。”
“好。”秦默应道。
彭贯又叮嘱了两句，打着感情牌。秦默应着，将他送走后着实松了口气，比这两个月的忙碌更累。
“你叔叔怎么突然来找你了？”叶柔看着彭贯离开的方向问道。
“卫队选队长的事情。”秦默回道。
由于船只的通行和其他方面等原因，天堑城的人口逐渐开始变多，大家商讨了一下决定组建几只卫队。包括巡逻、守卫、码头安全维护、狩猎以及地精等清缴工作在内，选派卫队队长管理。
兹事体大，彭贯这是想走后门，叶柔不由地皱起眉来。
秦默摸了摸鼻子，问道：“这个我不太懂，有没有什么岗位看起来还可以，实际上没什么权利的？”紧接着，她又加了句，“最好能忙一点。”
听她这么说叶柔有些诧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问道：“这样可以吗？”
“反正这事儿又不归我管。”秦默小声地说。
叶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拽着秦默的胳膊往前跑，“交给我爸去弄，现在我们去找郭或他们吃饭。”
“你们刚从外面回来吗？”秦默问。
“没，中午就回来了。”
“这样啊。我又好久没出去过了。”
叶柔察觉到她些许的不开心，笑着说：“晚点我们去打一场，看看你技术倒退了多少。”
“是你们进步太快了。”秦默说，“不过最近新学了法术，可以试试看。”
“好啊，我等着。”
没过几天，卫队队长的选派就下来了。彭凯被安排在负责清缴的二队，手下人不多，经常外出，但是个油水很多的位子。而一队和三队则是郭家两兄妹在带。
对于这个安排彭贯显然是满意的，来过一次想叫秦默跟他回去吃个饭，秦默窝在船坞里让人出去拒了，也就不了了之。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一批货船被建造出来，从商人那里换来更多的材料，再投入下一批的生产。仓库日渐丰满，造船厂规模扩大，良性的循环下天堑城的码头也是每日人声鼎沸，来往船只络绎不绝。
俗话说得好，要致富，先修路。云海地区主要靠的就是水上交通，随着商人们的流转，也为天堑城带来了来自其他城市的订单。而大量船只的流入，也让整个云海地区日渐繁荣。
从阳春三月，到数九隆冬，在卫队和冒险者们的奋战下，外围端掉了三个大型地精部落、两个人面鸟妖巢穴，和其他若干怪物据点，城镇安全得到有力保障。
一年中最寒冷的时日在平静安稳中度过，眼看又是一年将要来临，人群中逐渐出现了过年的呼声。
哪怕生活艰苦，总有些老人还记得象征团圆和幸福的日子。辛苦了一年，能有一个热闹的、象征性的日子来庆祝，光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所以当这个提议从阿塔那里传到秦默这儿的时候，她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找人确定了日子，公告一出，冬日平静的城镇立刻换了面貌，家家户户忙碌起来装点自己的家门。
由于阴面和阳面的春节时间相去不远，但风俗习惯差别极大，于是走街串巷，互相装扮的气氛高涨，一时间好不热闹。
临近节日，秦默也停了上手的工作，工厂全面停业，放大家回去休假。
这儿正和叶柔他们一块儿给家里扫尘，彭贯就差人来消息了。
春节团圆，再忙也该回家跟家人一块儿吃顿年夜饭。彭贯这么说合情合理，加上最近也没什么事儿，秦默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大年夜那天，秦默裹着厚厚的衣服被叶柔送出门，嘴里呵着白雾说道：“进去吧，吃完饭我就回来。”
叶柔笑着给她掖了掖围巾，后面的刑炎撑着门框说：“晚上十点的活动可别忘了啊。”
“忘不了。”秦默回他，又拉下叶柔的手将她往里推了推，“进去吧，我先走了。”
“早点回来。”叶柔挥了挥手说。
“好。”秦默应下，倒着走了两步，回头上了街道。
刑炎拍了拍叶柔的肩，“姐，进去了。”
“来了。”叶柔总觉得不太放心，又看了眼秦默消失处，轻叹一声将门关上。
此时天色已暗，人们大多在家里准备晚餐，街道上有些冷清。
四周挂着红色的灯笼和蓝白色的装饰，秦默的手揣在兜里，呼吸间雾气弥漫，海上吹来的风格外冷，但她却走得很慢。
然而，彭贯住的地方离得不远，走得再慢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这是间独栋两层房屋，装修得很不错，院子里还整齐地码着盆盆罐罐，只剩下一些耐寒的植物还在生长。
迟疑片刻，秦默敲响了门口的铃铛，没多久门就开了，里面站着的是彭凯。
彭凯出来开了低矮的院门，一句话没说就又进了屋子，脸上没什么表情，隐约还能看见一些不耐烦。
秦默跟着进屋，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房子里正烧着壁炉。
“门关了。”彭凯说。他坐在桌边，拿了几颗坚果自顾自地剥着，头都没抬一下。
秦默带上门，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时彭贯从里面端着盆菜走了出来，热情地朝她招手道：“小默来啦，快过来坐。”
攥了攥插在口袋里的手，秦默边走过去边打招呼道：“叔叔好。”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样菜和一壶酒，虽然有肉有素，却都是冷菜。彭贯搓了搓手说：“我不太会做饭，以前都是你阿姨做的。”
说到这里旁边的彭凯突然踹了脚桌子，黑着脸起身进了里屋，吓了彭贯一跳。他讪笑着继续说：“你哥最近心情不好，别往心里去。我们平常都在外面吃，刚刚想去买点回来的，谁知道饭馆子都关门了，你看这……”
时间也不算太晚，秦默想了想说：“我去隔壁邻居家问问，看能不能买点什么吧。”
彭贯看了眼厨房间，那里堆着一些新鲜的菜，笑容有些僵硬，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秦默摇了摇头，直接出了门。她从小不敢接触明火，没饭吃的时候不是快餐店就是泡面，她会的东西很多，却不包括烧饭。
隔壁住了三家人，聚在一起跨年，热热闹闹的。秦默略显窘迫地敲开门，说明了来意，女主人热情地给她塞了五大碗刚出锅的食物，没收一分钱，还说不好端帮她一起送过去。
秦默脸上热得很，匆忙拒绝了女主人的好意，路过信箱时往里投了几枚金币，端着偌大一个托盘快步跑回彭贯家。
热菜上桌，彭凯被彭贯叫了出来。彭贯给两人倒上酒——城镇仓库里留下来的陈酒，价格不便宜——又想给秦默也倒上，秦默拒了，端着碗开始吃饭。
啜了两口酒，彭贯说起以前的事儿，但也就他一个人在说，旁边坐着的两个要么一杯杯酒往肚子里灌，要么闷头吃着白饭。
彭贯抬起筷子给两人碗里分别夹了块肉，说：“小默啊，你哥忙，我一个人待房子里无聊得很，有空的时候你就多来叔叔这里走走。来，别光吃饭啊，吃肉。”
秦默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嗯”了声，从肉下面把饭扒出来继续默默地吃着，整个人到现在一直都没放松过。
“最近天气真是冷啊。”彭贯喝着酒，喟叹着，“出门一趟好几天，风餐露宿的，想想就觉得苦。现在外面也安稳，我看是没什么要去的了。”
这话的意思明显，秦默放下碗，可她还没开口呢，彭凯头一次在饭桌上出了声。
他不悦地把酒杯拍在桌上，洒出一些酒水，嗓门颇大地说道：“讲这个干嘛？我在那儿待得好好的，你别老给我瞎操心！”
“有话好好说，叫什么叫？！”彭贯瞪他，严父的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彭凯闷了杯里的酒，心里有气不能发，索性把头瞥向一边。
一旁的秦默尴尬非常，虚托在碗边的手碰了几次碗壁，最后还是没再端起来。
“你说说看你，三天两头不着家，每次回来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我这个做爸的能不担心吗？啊？”彭贯心里的气下不去，顾不上秦默就对着彭凯念了起来。
“现在谁还不是这样，就我特殊？”彭凯吼回去，“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我都二十五了，管好你自己吧！”
“你你你！气死我了！”彭贯气急，“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成天就会呛我，都是你妈从小给你惯的！”
酒杯被摔在地上应声而碎，彭凯拍着桌子站起来，盯着自己父亲的一双眼睛冒火，“不准提我妈！”
彭贯也站起来，两人剑拔弩张，“我提了又怎么样！你妈现在管不了你了我还不能管你了？告诉你，要是嫌我烦，就给我换工作去！”
“我不换！”
“那你就给我立刻找个女人结婚！让秦默给你张罗张罗，我看那小姑娘好得很，你有什么不喜欢的？！”
“啪。”
秦默手里的筷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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