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大家都玩得十分尽兴, 跟着街上的群众一起喝了不少酒, 嗨到深夜，以至于第二天一个比一个起得晚。
秦默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还有点恍惚，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几乎是同一时间, 旁边的叶柔也坐了起来，同样的感到些许迷茫。
自从那时候起, 放纵的狂欢早已不是少数人的专利，成了多数人的寻常, 不过她们日常都很忙，很少有这样的夜生活。
两人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又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视线。
秦默感觉脸上有点热。明明认识了十多年，再熟悉不过的相处，一旦关系发生了变化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早，早上好？”秦默拘谨地说。
叶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调笑道：“你耳朵红了。”
秦默立刻窘迫地摸了一下耳朵。耳朵红没红她看不见，反正脸上是热得更厉害了。
叶柔还想继续揶揄她, 这时门被敲响了, 外面传来戚潇的声音：“起床吃午饭了。”
“来了！”
两人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去洗漱。一开房门, 其他人也才刚刚被叫起来，只有游鹤正扶着姐姐在桌边坐下。两个放不开的人，一点酒水都没碰。
互相道了早安, 一群人洗漱完毕老老实实地坐下开始吃饭。总觉得两位长辈无声无息地散发着威严，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默啊。”叶诀开口了。
秦默手一抖，立即放下碗筷等待问话。毕竟她的亏心事最多，而且还……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叶柔，叶柔给了她一个眼神以示安慰。
叶诀继续说：“你的船造得怎么样了？”
“造船厂的生产情况良好，具体情况得问丁老和他两个徒弟。”秦默回，“怎么了吗叶叔叔？需要……”
“不是，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出海的船造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完工？”
“要不了一个月了。”秦默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地回答。
“真的？”郭或欣喜，“那下个月月中就能出发去沧流了？”
秦默摇了摇头，“现在的季节不适合航海，得等到三个月之后。”
“那也很快了！”
两兄妹心中激动。两年都等下来了，三个月显得短很多，心里开始盘算出行要准备的东西。
“的确很快了。”叶诀说着把视线落在女儿身上，“外面乱，虽说在这里你们也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但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行事，多做准备，注意安全。”
叶柔愣了愣，“我……”
一旁的戚潇也跟着说：“是啊，互相之间要多多帮助，小默，叶柔就拜托你照顾了。”
想起昨夜的交流，秦默不知道该如何回，欲言又止地看向身旁的叶柔。
叶柔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攥了攥，说道：“爸妈你们别担心，我没打算去。”
这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除了刑雨和秦默之外的众人都觉得惊讶，转念一想，又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便都沉默了。
叶诀和妻子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说：“你们先吃，柔儿你进来。”
三人一起进了里间，剩下的人围坐在桌边窃窃私语，秦默不时将目光投向那里，有点担忧，隐隐又有些期待。
“你是怎么想的？”关了门叶诀就开始发问。
叶柔钳口不言，戚潇揽着她的肩，轻声问：“我记得小默也是去的，你怎么会想一个人留下来呢？是因为我们吗？”
“没有。妈，你别想那么多，我在家里陪你们不好吗？城里还有那么多事情，都走了忙不过来的。”叶柔回。
叶诀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小的倔强可真是和他如出一辙。叹息一声，他稍显严肃地问道：“城里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是真的不想去吗？我要听实话。”
叶柔动了动嘴唇，哪怕只是这一秒的犹豫，也足以让两个大人看出全部。
戚潇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有时候太懂事也是一件让人心疼的事情。
“我和你爸爸待在这里有事可做，不会闲着，也很安全，没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趁着还年轻，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叶柔鼻头微酸，但还是笑着打趣道：“我陪着你们不好吗？哪还有爸妈把自己女儿往外推的，外面那么乱，我出去了你们不得担心死。”
“担心是免不了的，”戚潇也轻叹，“小时候总让你等我们回家，现在你长大了，就轮到我们等你回家了，这就是父母和子女的宿命啊。不要刚羽翼丰满就放弃了飞翔，因为我们折断了翅膀。”
“可是……”
“别可是了。”叶诀打断道，“我和你妈才四十多，又不是七老八十要你照顾，学着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活在这世上又不是不出门就没危险没有挑战，形式不一样而已，我们可不想做那种把子女绑在身上的父母。”
叶柔眼眶湿润，回身抱住母亲，感动之情无以言表。
戚潇拍了拍女儿的背，一边安慰一边开玩笑道：“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慢慢就会怨天怨地的，太丑了，我的宝贝女儿不可以这样。”
“怎么可能。”叶柔破涕为笑，表示不信，抱着母亲的手没有松开。
又讲了些话，有一会儿他们才从里间出去。
“怎么样啊？”秦默小声地问。
叶柔朝她笑了笑，秦默立刻意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又赶忙收敛低头吃饭。
叶诀夫妻依旧和小辈们有说有笑，底下几个孩子的眼神交流和喜形于色权当没看见。匆匆吃了饭，他们一走，剩下的立刻炸了锅。
“姐，改主意了？”刑炎急切地问。
叶柔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YSE！”刑炎开心地握了下拳。
其他人也都很高兴，革命友情相当稳固，仿佛已经忘了之后的旅途可能处处凶险，更像是要去一同展开一场欢快的旅程。
“我们是不是该先去准备起来啊？”郭依提议道。
“背包、行头、帐篷……好多东西要准备！”刑炎心情亢奋，“那边什么地形气候啊？跟这里不一样吧？”
郭或也跃跃欲试，“我去问！码头的胖子肯定知道。”
客厅里一片欢笑。
三个月的时间在激动和期待中转瞬即逝，等待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天气，早已停泊在码头的双桅帆船就将踏上征途。
临行的当天码头上聚了很多人，水手们与亲人告别，货物被陆续装船，一切已然准备就绪。
“在外面自己要注意身体，一定要当心知道吗？”
戚潇抱着叶柔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近日已经提起过无数次的叮嘱，叶诀站在两人后面，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叶柔吸了吸鼻子，慢慢退出母亲的怀抱，心中不舍。
“阿姨我会帮忙看着的，您放心吧。”秦默在一旁安慰道。
“小默最懂事了，”戚潇也摸了摸秦默的脸，“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秦默上前拥抱了一下戚潇。
身后传来刑炎的呼喊，两人和叶诀夫妻道别，登上甲板。
随着号角和铁锚被铰起的声音，满载货物的双桅帆船正式扬帆起航，几艘长船跟随在后，缓缓驶离码头。
一行人伏在船舷，朝着码头的方向挥手，直到看不清叶诀夫妻的面容。
微凉的海风拂面，白色的浪花轻快地跳跃，对旅途的期待和新鲜感很快代替了离别的伤感。第一次出航的年轻人们开始对着辽阔的大海高呼，一种心胸开阔的感觉随着吸入的空气遍布全身，也引来船员满含笑意的目光。
“城主，”待船队进入预定的航线，船长走来问候，“年轻真好，永远这么充满激情。”
秦默颔首，扒着桅杆的刑炎跳下来说：“你年纪也不大啊大叔。”
船长四十不到，一把红色的大胡子，笑起来很是爽朗。
“哈哈哈哈，年轻人真会说话。”船长笑着拍他肩膀，手劲儿很大。
叶柔说：“大海很美，我们第一次这么深入地接近她，有一点激动。船长航海多年，已经厌倦了吗？”
船长挑眉道：“当然不，她是我的女神，每一次见她都让我像毛头小子一样心潮澎湃。不过嘛，塞壬的歌声下总是遍布礁石，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当她生气时，就会像我的妻子一样可怕。”
“我们会的。”叶柔被他风趣的言语逗笑，又问：“船长在海上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能给我们讲讲吗？”
“最可怕的事情吗？那当然是风暴啊。”船长故作神秘地前倾身体，降低语调说：“我第一次遇到风暴的时候还是个打杂的水手，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天旋地转，船舱里最笨重的箱子都被甩到空中，等我再次风暴已经过去，我的头破了两个洞，肋骨断了，尺骨也断了。但无疑我还是幸运的，毕竟现在我还站在你们的面前。”
一个简短的故事让大家认识到了大海的可怕之处，觉得震撼，一时间都呆住了。
“船长你又在忽悠年轻人了。”路过的水手笑道。
“去你的。”
船长踹了他一脚，水手嬉笑着跳开，善意地解释道：“你们别听他的，遇到风暴的机会可不多，最可怕的东西必然次次如影随形，那就是寂寞。”
大家看向船长，船长摸着胡须大笑道：“没错，再美丽的风景看上一百遍就会心生厌恶，你们可要学会自己找乐子啊。”
就像船长说的那样，初时还似懂非懂，可三五一天一过，就发现风平浪静只让人觉得百无聊赖，再过几日甚至还冒出了能不能出现些状况的奇怪想法。
他们此次的首要目标是确定航线是否没有变化，以及沿途的安全性，需要停留和绕行并记录，会拖延一些时间。
好在船长说再有五天就该到了，还好不需要再做中转，上了岸就是目的地，要不然可能真的会疯。
众人内心企盼着快点着陆，早日结束这段枯燥的行程，但风云突变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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