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侯爷又被嫌弃

    盛老侯爷想了想,觉得还是从最基础的先说起。

    “刚刚你也听我说过,我是武安侯府的盛华扬,也是你的夫君,我与你是在天纪二十六年成婚。你是靖云伯府的嫡出三姑娘顾晚行,岳父正是老靖云伯,而岳母则出身于明威将军府……”

    顾晚行这下子是真的要跳起来了。

    什么?盛华扬的夫人是靖云伯府的嫡出三姑娘顾晚行?

    她也是靖云伯府的嫡出三姑娘顾晚行啊!

    父亲和母亲都是一样的!

    顾晚行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刚才盛老侯爷有说过他妻子的名字,原来他说的是顾氏晚行啊,刚才一时大意没听清楚,只顾着震惊自己借尸还魂借到了盛华扬的夫人的身上。

    慢着,现在这情况不像借尸还魂呀。

    顾晚行震惊得眼泪都没顾得上擦拭,傻傻的看着盛老侯爷。

    武安侯府的盛华扬娶的人是靖云伯府的顾晚行?

    盛华扬娶的人是她自己?

    这,这是怎么回事?

    盛老侯爷不悦自己又被打断话,没好气的看着老妻纠结的傻样,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吐了一口气,无力地道:“哟,你终于发现了啊。”

    不过饶是盛老侯爷再睿智赛人,也不会想到此时的老妻脑海中那还在垂死挣扎的借尸还魂的想法。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盛老侯爷努力保持最后的温柔,道:“现在,你来告诉我,你还记得自己什么事?”

    顾晚行沉默,看了一眼盛老侯爷,又瞧了瞧一旁的梨嬷嬷,下人的装扮,但是身上的料子和头上戴的簪子都是好东西,正双目含泪,一脸忧伤地看着自己。再瞧瞧,这脸倒是有几分眼熟。

    顾晚行指着梨嬷嬷,顾左右而言他,道:“她是谁?”

    梨嬷嬷见顾晚行问到了自己,哽咽道:“老太君,老奴是花梨啊,自您六岁起,便一直侍奉在您身边的花梨啊。”

    “你是花梨?”顾晚行惊讶道。

    花梨是她六岁的时候母亲配给她的侍女和玩伴,年长她两岁,一直伴随着她成长。

    顾晚行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老人,虽然已是满脸细纹,但也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的轮廓,恍恍惚惚,和她脑海中的温柔又稳重的少女是有几分相似的。

    “仔细瞧瞧,是有几分相似,怪不得瞧着有点眼熟。”

    梨嬷嬷听到顾晚行说自己眼熟,又是哭道:“老太君,老奴就是花梨,老奴是在八岁的时候开始服侍您,您以前还一直夸老奴的针线活儿做得好,络子打得最好看,所以您的络子大半都是老奴做的。”

    顾晚行点点头,嗯,这个对得上,她昨天挂的宫绦还是花梨做的。

    梨嬷嬷见顾晚行赞同的样子,哭得更凶了。

    盛老侯爷见老妻记得花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清清嗓子,刚想开口,又听到顾晚行没头没脑的一句,“那你知道谁是水泽君吗?”

    顾晚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梨嬷嬷。

    什么鬼水泽君?这名字真难听,盛老侯爷心里暗暗吐槽。

    还挂着泪水的梨嬷嬷连连点头,欢喜地道:“记得记得,老奴记得,是老太君年少时期最喜欢的话本子作者,刚开始的话本子还是大少爷偷偷买回来给您解闷儿的,之后每一期水泽君出新的话本子,老太君您都会买。”

    顾晚行听到这个准确的答案,心里有几分确定,但却没有欢喜,喃喃地道:“可是花梨怎么会老成这个样子了呢?”

    她不想相信眼前的老嬷嬷就是昨天她见到的清秀少女,更不想接受昨天还是豆蔻少女的自己今天就变老了。

    梨嬷嬷拿出锦帕,擦去眼泪,听到顾晚行喃喃自语的这句话,不由得笑道:“老太君,水泽君几十年前就不再出新话本子了,花梨自然也老了啊。”

    “过了这么久了吗?”

    梨嬷嬷跪在床边,双手握着盛老侯爷没能握住的手,柔声道:“是啊,老太君,已经过了三十几年了,您也早就不爱看那些话本子了。”

    也早就将那些话本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盛老侯爷在一旁算是听出了这个水泽君是何人,敢情就是无关紧要的人啊。

    梨嬷嬷又道:“之前下了一场春雨,天气骤冷,您偶感风寒,本以为也不过是几贴药的事情,谁知道您后来病情加重,昏迷了好几天,好不容易今天才清醒过来。太医们说了,您现在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忘记的事情,也许过两天您就能想起来了。”

    可顾晚行却是越来越迷茫了,道:“可是我明明记得我昨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衣裳,见了谁,去了哪里,拜的是哪间寺庙的菩萨,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怎么一觉醒过来,我就到了这里,就过去三十几年。”

    “失忆的人会清清楚楚的记得三十几年前的某一天吗?而且这一天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梨嬷嬷轻轻的拍了拍顾晚行的手,示意她安心,道:“那老太君能说说你所说的昨天是什么时间吗?”

    “天纪二十二年二月十五,我和母亲去了太明山的太明庙烧香。”顾晚行很肯定的说。

    梨嬷嬷默默算了算时间,心里陡然一沉,道:“那一年老太君是不是十三岁?”

    顾晚行点头,“我正是十三岁。”

    一旁看着老妻一脸认真的说自己十三岁,盛老侯爷忍不住扶额。

    你今天都五十了,要不要这么认真的说自己才十三岁啊。

    梨嬷嬷想自己大概是知道为什么顾老太君的记忆会停留在十三岁,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了,但那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记得。只是如今,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已经失忆的顾老太君说那些让人不愉快的往事。

    梨嬷嬷还在斟酌如何开口,忽然外面由远而近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正是之前疾冲出去的盛庆嵘,带着几位太医赶了回来,后面还呼啦的跟着一堆人。

    其中有大夫人余氏,四夫人安氏,盛庆嵘膝下嫡出的大姑娘盛玉衡,庶出的二姑娘盛玉檬和三姑娘盛玉清,各人后面跟着婆子和丫环,竟有十数人之众。

    盛庆嵘一脸焦急的带着太医急急的直接走进去,临进了门,盛庆嵘又停住了,转头吩咐:“你们暂且留在外面,不要贸然进去惊扰了母亲。”

    说完了,就大踏步走进去。

    于是包括余氏在内的众人都在留在了门外,安静地等着。

    知道盛庆嵘带着太医们过来了,梨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现在真的没想好如何开口,能拖一时就是一时吧。

    起身扶着顾老太君端坐在床边,拿过一件大披风给她披上,轻声道:“侯爷带着太医赶了过来,老太君暂且先让太医们瞧瞧,花梨候着您,过后老太君想问什么,花梨知道的,统统都告诉您。”

    盛庆嵘进来时,正看见自家母亲眼眶还泛红,一脸茫然,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看到他进来,不由得望向一旁的梨嬷嬷,还伸手去拉了拉梨嬷嬷的衣角。

    梨嬷嬷牵了顾晚行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示意她安心,道:“这位便是如今武安侯府的侯爷,也是老太君您的独子。”

    她的儿子?

    顾晚行望着眼前的英俊大叔,不说不知道,一旦说开了,再看就觉得他的面部轮廓与她父亲有几分相似,就连年纪也和她记忆中的父亲差不多,说他是她父亲失散多年的兄弟她都相信,如今却说是她的儿子?

    顾晚行嘴角抽抽,都想给自己来一句呵呵。

    看到和她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英俊大叔望着自己,露出那么悲伤的神情,顾晚行觉得实在是罪过,虽然她与自己的父亲并不算太亲近,但是骨子里的孝敬还是有的,真是有点顶不住这张脸啊。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去,不去看任何人。

    几位太医仔仔细细的一番望闻问切,顾晚行也很是合作的有问必答,梨嬷嬷和盛老侯爷在旁不时补充几句。

    太医们细细诊断过后,又走到一旁小小声的讨论了一番,盛庆嵘也走过去旁听,听得很是认真。

    顾晚行虽然端坐着,但是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着,显示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盛老侯爷见状,习惯性的想要上前靠近老妻,却被顾晚行狠狠的瞪了一眼,拒绝他的接近。

    笑话,他当她是他妻子,她可没当他是她丈夫啊。

    潜意识里,顾晚行还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的位置上。

    试问哪个闺阁少女不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猜想他是何等的风采,可若在此时,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出现一位五六十岁满身煞气的老男人,有人告诉这个少女,嘿,这就是你的夫君啊。

    摔!哪个少女都无法接受!

    哪怕这个老男人年少时也是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少年成名天下知,堪称贵族子弟中雅正的楷模。

    但是几十年都过去了,少年也老了,代代有风流人物,如今京州的少女们还有哪个会将现在的他看作夫君人选的模板呢。

    可偏偏就是几十年过去了,英俊少年郎成了老男人,老太太却突然有了一颗十三岁的活泼少女心。

    这能不让顾晚行万分抗拒吗?

    简直都不想见到自称夫君的盛老侯爷的存在好吗。

    很快,几位太医讨论完了,走了过来,走在后面的盛庆嵘一脸打击。

    其中一位太医苦着脸对盛老侯爷拱手道:“盛老侯爷,下官们学艺不精,实在是惭愧。下官和诸位同僚经过细细的诊断,发现老太君如今除了尚未彻底痊愈的风寒,受了些寒凉以外,身体并无其他并发症状,至于胸闷气短,郁结于心,只需好生休养,放宽心怀即可。至于这失忆之症,下官和诸位同僚眼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吾等仔细检查过老太君的头部,并无任何伤害,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身体受损所致,这点可以请盛老侯爷放心。”

    既然不是外力所致,身体也无损,那就很可能是心理原因了。

    太医没有说出口的话,但是在场的人都懂,盛老侯爷算不上好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唯有游离于情况之外的顾晚行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完全不在状况之内。

    尽管她很不想了解周围的一切,但是也明白自己十有八九真的是失忆了,而不是自己暗戳戳想过的借尸还魂。

    但真要比较哪一个更能让她接受,顾晚行只能说哪我个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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